我掛了電話,懶得管張宇一和秦磊跟斗牛一樣打成不可開交,攔了輛的士就往醫院趕。
一到醫院門口,就看見趙鬆在那張望,看見我,趙鬆快步跑過來,拉住我的手,“快點!”
“凌少出什麼事了?”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今晚本來是想來看看凌少怎麼樣了,誰知剛走到凌少的病房附近,就看見醫生護士急匆匆的往裡衝,說病人昏迷了。我心想着,萬一凌少要是死了,把你叫過來,見他一面,他也不會死不瞑目。”
死?
我腦子裡轟的炸開,整個人僵在原地搖搖欲墜,好像人生所有的希望和美好都消失了,只餘下無窮無盡的冰冷和心痛。
趙鬆推了推我,“羅豔,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我突然死死盯着他,兇狠的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樣,趙鬆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凌少只是昏迷了,沒死,我只是說萬一……”
“不許說萬一!沒有萬一!他不會死!你死了他都不會死!”
我發狂的大叫,語無倫次,口不擇言,驚懼和悲痛像潮水般涌了上來,這種感覺,和當初得知姐姐死訊時,並無兩樣。
趙鬆安撫着我,“是我說錯話了,他不會死,他只是昏迷了,醫院裡醫生這麼多,他不會有事的,我不該亂說話嚇你……”
在他的安撫下,我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看着他擔心的面容,我自責的說道,“對不起,剛纔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不該說……”
“沒事沒事,罵我死的人多了去,再說你也不是有心的,你只是太害怕了,纔會這樣。”
趙鬆笑嘻嘻的安撫着我,我想起他在趙家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想起趙桑榆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他呼呼喝喝,肯定也有不少人,咒罵他怎麼不去死,這些人裡少不了趙桑榆。
我看着這個反過來安慰我的清瘦大男孩,心裡既感動又歉疚。
趙鬆帶我進了一間醫生辦公室,裡面的醫生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看見我們進來,淡淡的瞥了我們一眼,“來了啊,把衣服換上。”
我困惑的看向趙鬆,醫生拿下口罩,“是我啦,小美女。”
原來是鄒衝!
“鄒醫生和凌少是高中同學,也是這次負責治療凌少的主治醫生的副手,我求他幫忙,他一聽說是你,就答應了。”
趙鬆解釋道,鄒衝重新戴上口罩,“我說你們倆,談談情說說愛而已,怎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又是槍傷,又是打斷肋骨的,一下送了四個人過來,可沒把我們忙壞,尤其是凌少,送過來時,腿上的槍傷,那叫一個血肉模糊。”
我換護士服的時候,鄒衝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着話,“當初就跟他說了,趙桑榆不是好惹的,讓他悠着點,偏不聽,好了,這下出事了吧?你說這人咋就那麼傻,非要出事才長記性。”
雖然他滿嘴抱怨,可我聽得出他對凌少真心誠意的關心。
等我換好衣服,戴上口罩,鄒衝叮囑我,“待會別說話,乖乖跟着我,我讓你做什麼你
就做什麼,還有,要叫我鄒醫生,聽到了嗎?”
“聽到了。”
“來,叫一聲聽聽。”
我從善如流的叫了聲,“鄒醫生。”
鄒衝意猶未盡的回味着,“真好聽啊,要是叫鄒哥哥,衝哥哥,就更好聽了。”
我……
在辦公室時,鄒衝還跟我嬉皮笑臉,一出辦公室,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嚴肅起來。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後面,生怕跟錯一步,鄒衝壓低聲音跟我說,“別那麼緊張,沒人看得出來的。”
“鄒醫生,凌少怎麼樣了?”
“沒怎樣,死不了。大少爺命硬得很呢,聽說十幾年前,他還小的時候,凌家得罪了人,他被人綁架,居然自己逃出來了。”
“他還被人綁架過?”
“是啊,這件事在當時很轟動,還上了新聞,綁匪看他年紀小,長得漂亮,又聽話,不哭也不鬧,就放鬆了警惕,也沒綁他,他就偷偷溜了出來,最可氣的是,那麼小的孩子,居然有那麼好的記性,去的時候就把方向和路記得清清楚楚,也因爲這件事,凌老爺子覺得他聰明又有勇氣,臨危不亂,有大將之風,才把他當繼承人培養。”
說到這,鄒衝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不過,我想凌琛現在應該後悔當時表現那麼好了。”
“爲什麼?”
“如果他不是繼承人,身上的擔子沒那麼重,也許,凌老爺子就不會對他要求那麼嚴格,在私生活上,也會放鬆一些,而你與他,說不定會有機會。”
說到這,鄒衝長嘆一聲,“凌家花費這麼大力氣培養他,絕對不會允許他想撂攤子不幹就不幹,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如果他將來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別恨他。”
看來,鄒衝是真的把凌少當朋友,纔會這麼理解他。
說話間,我們走到了凌少的病房前,一箇中年婦女坐在門口抹着眼淚,看見我們,站了起來,和和氣氣的說道,“鄒醫生,這麼晚還查房啊?”
“我來看看,有什麼情況也可以及時發現,凌少現在怎麼樣了?”
婦女的語氣很難過,“少爺剛剛動完手術,還沒醒過來。”
我原以爲她是凌少的母親,才這麼難過,可聽她稱呼凌少爲少爺,又不像是凌家人,倒像是下人。
“麻醉藥的藥效還沒過,彆着急,過一會就會醒了。”
鄒衝安慰她,她連聲道謝,請我們進了病房。
凌少趴在牀上,沉沉的睡着,他上身沒穿衣服,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傷痕,看得出來很新,縫了線,我的眼淚差點就要涌出來,怕那個女人看出不對勁,只得拼命吞回眼淚。
“汪姨,你到外面坐一會吧,我要檢查一下凌少腿上的傷。”
“要我幫忙嗎?”
汪姨問道,鄒衝搖了搖頭,“不用了,護士會幫我的。”
汪姨出去了,還體貼的把門帶上。
“她是凌家的女傭,在凌家二十多年了,凌少就是她一手帶大的,凌少小時候跟她
在一起的時間,要比跟凌太太在一起的時間多得多。”
鄒衝跟我解釋道。
鄒衝說完,仔細檢查着凌少背上的傷痕,我一眼不眨的看着睡夢中的凌少,他的眉心擰得緊緊的,就連在睡夢中也是心事重重,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他背上的傷痕,明顯是鞭傷,還是剛打的,有些還滲着血絲,凌家又對他用家法了嗎?他腿上纔剛中了槍,後背的傷重重疊疊還沒好,就算要動家法,爲什麼不能等一等?
鄒衝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幽幽嘆息一聲,“具體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只聽護士說,今天凌書記和凌太太來了醫院,當時凌少大腿上的子彈剛剛取了出來,父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麼,凌書記大怒,讓人拿了鞭子來,就要抽打凌少,凌太太怎麼攔也攔不住。”
“當我聽到消息趕到時,凌少趴在病牀上,任由凌書記抽打,一聲不吭,抽了幾鞭後,凌少就暈過去了,凌書記不讓醫生檢查,足足抽夠十鞭,才停下來,讓醫生查看凌少的傷情,聽說凌家最重的家法就是十鞭,不知道凌少說了什麼,惹得凌書記大動肝火。”
“對了,凌書記抽凌少時,凌太太苦苦哀求,凌書記不爲所動,一直在罵,我抽死這孽子,身爲凌家的繼承人,老爺子費了那麼大力氣培養他,他倒好,爲了那樣一個女人就要離開凌家,和趙家的婚事,都談到這份上了,死都不肯娶,好,他既然那麼有骨氣,我就打死他!省得他將來丟凌家的臉!”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來。
大顆的滾燙淚珠滴在凌少傷痕累累的後背上,暈染了一片水跡,恰在此時,汪姨突然推門進來,看見我在流淚,面露狐疑,汪姨盯着我,我也怔怔的望着她,連眼淚都忘了擦,關鍵時刻,鄒衝幫我解圍了,“我這護士今兒失戀呢,被男朋友甩了,一下沒忍住,就哭了。”
“哦,失戀啊,沒關係,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地跑,小姑娘年輕又漂亮,工作也好,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汪姨面上的狐疑散去,她的語氣很溫和很親切,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汪姨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落在凌少身上,“鄒醫生,少爺怎麼樣了?”
“沒事,凌少身體底子好,這些傷看起來很恐怖,但都沒有大礙,養些日子就能活蹦亂跳了。”
汪姨神色陰鬱,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怪那個賤女人,勾着我們家少爺和老爺子做對,要讓我知道是誰,我非剝她一層皮不可!”
她原本溫和的語氣突然變得尖利,嚇得我渾身一凜,剛纔產生的好感剎那間飛到九霄雲外,她說的那個賤女人就是我吧?
“護士,你怎麼了?”
汪姨狐疑的目光落在我蒼白的臉上,我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說道,“沒,沒什麼。”
鄒衝推了我一把,“走吧,待會還要去別的病房查房呢。”
我心慌意亂的跟着鄒衝就要離開,手卻被凌少死死抓住,他含糊不清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病房炸得人心驚肉跳,“小狐狸,別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