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寧……”風萬鈞輕輕呢喃一聲,“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讓他以寧姓回朝。”
蕭意樓輕呵一聲,“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明白人始終明白,糊塗的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懂。”
風萬鈞還想再說什麼,卻聽到身後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回身一看,康閒先一步撩起低垂的簾幕走了出來,過了片刻,華央跟在他身後也出來了。
見狀,他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衝上前來,一把握住華央的手腕,看了簾幕一眼,問道:“怎……怎麼樣?”
華央的臉色略顯蒼白,額上滿是汗珠,眸色有些迷離,從她剛一出來,蕭意樓便看出她腳步有些不穩,此時再被風萬鈞這麼一拉,身形頓然一晃,向一側倒去。
所幸蕭意樓反應迅速,上前一步來扶住她,側身道:“沏茶。”
立刻有宮人離開去端了杯茶水送過來,蕭意樓喂着華央喝下,這才轉向康閒道:“已經近四更了,皇上和康太醫在裡面將近三個時辰,不知情況如何?”
康閒回神,垂首道:“昭王殿下、蕭將軍且放心,這一次度穴及火療還算成功。”
風萬鈞道:“也就是說,大哥的毒已經解了?”
“這……”康閒遲疑了一下。
華央握着蕭意樓的手微微用力,看向風萬鈞道:“大哥體內的毒耽擱得太久,想要一兩天就清除是不可能的,這是一場持久戰,若非如此,朕也不會到現在才動手……”
風萬鈞壓下心頭的不安,嚥了口唾沫,問道:“那……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時間的問題?”
華央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只要這期間不出什麼意外,每天不間斷地金針度穴及火療,再加上服用藥膳,應該還有恢復的希望。”
蕭意樓俊冷眉峰微微一擰,垂首看着她,“每天都要將近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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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華央無力一笑,搖搖頭,“今天是第一天,所以時間久了些,後續每天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風萬鈞此時冷靜下來,似是明白了蕭意樓擔憂的原因,雖然他不知道這度穴及火療是什麼,卻看得出來必然是十分耗費體力精力,否則華央的臉色也精神也不會這麼差。
“兩個時辰……也挺久的,必須要你親自來嗎?”風萬鈞皺眉看着她,“我們……就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的?”
華央搖頭,“我自己來就好,別人動手我不放心,這一次是唯一的機會,絕對不能出絲毫差錯。”
康閒點頭道:“昭王殿下關心輔政王殿下,老臣理解,不過這火療之法當真不是任何人都能插手的,就連老夫也不敢輕易接手,就只能勞累皇上一人了。”
華央揮揮手,沒有說什麼。
風萬鈞想了想,問道:“那……這大概要多久纔可以?”
華央道:“尚且不能斷定,且看大哥自身的反應和排毒機能如何……”說到這裡,她停了停,本想要解釋一下,轉念一想,解不解釋他們都聽不大懂,自己又倦得厲害,便不說了。
蕭意樓看得出來她已經倦怠不堪,便朝着風萬鈞使了個眼色,而後低頭道:“天已經快亮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這邊就交給昭王殿下。”
華央擡頭看他,迎上他沉靜的目光,心下沒由來地一陣安寧,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任由他扶起,出了門去。
一路無言,一直到進了寢殿將華央放下,蕭意樓方纔沉了沉臉色,揮手屏退丹琴,輕聲道:“我不知道,原來解這毒要耗費你那麼多精力。”
華央輕呵一聲,無力地靠着軟墊搖了搖頭,“放心,我就是有些點累而已,又不會要了我的命。”
頓了頓,見蕭意樓的臉色始終沉凝,便又道:“第一天,很多東西都沒有準備妥當,我也是第一次用火療之法救人,所以難免會有些生疏,而今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齊全,後面漸漸地熟能生巧,興許一個時辰便足矣。”
說着,她伸了伸手,“你就不要擔心了。”
蕭意樓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在牀邊坐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良久,他沉聲道:“量力而行,不要勉強,我不希望我身邊的人因爲我而受損,更何況,我要等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
華央挑眉想了想,道:“是忌先生的師妹?”
“嗯。”蕭意樓頷首以應,“等她到了,一切就簡單多了。”
華央笑道:“一直聽忌先生說他這位師妹醫術如何了得,等她來了,我倒是要好好討教一番。”
蕭意樓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說來,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倒是有幾分相似,應該能處得來。”
聞言,華央撅了撅嘴,正想要再說什麼,就被蕭意樓伸手打斷,道:“好了,有什麼話等你休息好了再說,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華央不由挑眉,“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蕭意樓搖了搖頭。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麼?”
蕭意樓淺笑,“我現在只想你能好好休息,其他的等你休息好了再說不遲。”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華央也就沒什麼好再堅持的,輕嘆一聲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說着,她向下挪了挪,蕭意樓替她整理好枕頭,掖好被子,定定看了她兩眼,這才轉身緩步離開。
忙了大半夜,華央是真的累了,剛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了。
蕭意樓一直站在外殿,直到確認她睡着了方纔悄悄離去,而甫一出了紫宸殿,就驟然變了臉色。
“將軍。”寧九走到他身邊輕輕喊了一聲,“皇上她……”
“已經睡下了。”
寧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蕭意樓回身看他,已經十一年了,上一次他露出這股殺氣還是十一年前。
“我明白,你現在恨不能殺了他,爲寧家上下那麼多無辜枉死的人報仇。”蕭意樓走到他身邊,輕輕拍着他的肩,“我也想。”
寧九垂首,沉聲道:“我知道我有勇無謀,所以在將軍給出明確的指示之前,我會忍,忍到可以動手的那一天。”
蕭意樓微微頷首,“那依你之見,何時纔是最合適的動手時機?”
寧九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地低下頭仔細想了一會兒,猶豫着道:“他是丞相,官居一品,有先皇御令在手,僅憑着容妃娘娘的一面之詞根本不足以定他的罪,所以……所以我們要等,等他出手,只要他出手,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蕭意樓嘴角掠過一抹幽冷笑意,“對了一半,錯了一半。”
“何對何錯?”
“確實,容妃的話無法定他的罪,只有他出手,才能露出破綻,不過不是等他出手,而是逼着他出手。”
寧九垂首想了想,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將軍有何打算?”
蕭意樓道:“輔政王毒發病重的消息是瞞不住的,一定會很快傳到他耳中,他一向唯恐天下不亂,如今輔政王又是在宮中出了事,你以爲他會輕易地放過這個機會嗎?”
寧九用力搖搖頭道:“不可能,他一直都對皇上有所懷疑,又與將軍不和,此番一定會藉着輔政王毒發病重爲由對我們發難……”
驀地,他話音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麼,挑眉冷冷笑了笑,垂首行禮道:“我懂了,將軍放心,我一定會做好萬全準備,等着他來。”
蕭意樓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看着華央寢殿的方向,笑得清和。
不到兩天時間,輔政王風若宸在宮中病重不起的消息便傳了出去,衆人皆知,漸漸地,羣臣和百姓之間傳出一個說法:輔政王在宮外時一直安然無恙,如今仁帝剛回朝半年多,輔政王便屢屢遇險,遭人下毒刺殺謀害,現在又在宮中出了事,病情危急,已經昏睡數日不醒,宮中太醫卻全都束手無策,究竟是因爲輔政王的病情太嚴重,還是有人刻意從中作祟,不希望輔政王好起來?
雖是疑問,可其中真正的意思衆人都心中明瞭,只是誰都不願冒着丟掉性命的危險說出來。
鳳安宮絳雲殿內,時不時地傳出一陣輕輕的說話聲,宮人端着各種吃點進去,不多會兒便又原封不動地端出來了。
風如鳶一臉擔憂地看着面前這人,緊緊抱着她一隻手臂,輕聲道:“姑姑,咱們多少……吃點吧。”
風裳隨意揮了揮手,“都撤下去吧,本宮不想吃。”
“那怎麼行?”風如鳶擡手攔住一人,“姑姑你看,這是四哥特意命御膳房爲姑姑做的點心,都是姑姑平日裡最愛吃的,您就吃一點點,一丁點就好,否則四哥會不高興的。”
“如鳶……”風裳一臉倦怠地垂下頭,掙脫風如鳶的手,“姑姑是真的沒有胃口,吃不下,你去替本宮和蕭逸說一聲,讓他莫要再送東西來了。”
“可是……”
“如鳶聽話,去吧,本宮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風如鳶不由委屈地撇撇嘴,看着風裳憔悴的面容,終於忍不住低頭落淚,哽咽一聲道:“姑姑,你別這樣,如鳶知道你心裡難過,姑姑你就放心吧,大哥一定會沒事的,蕭將軍……蕭將軍已經在想辦法爲大哥尋找神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