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鼎盛原來是個斯文人。
在海棠酒店最好，也是最貴的包廂裡，趙八能第一次跟範家家主，範鼎盛見面了。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沒想到八能你這麼年輕，來來來，快請坐下。”雖然範鼎盛沒有站起來，但臉上的熱情看上去很真誠，這讓趙八能對範鼎盛第一印象的分不由得打高了一些。
“這位是我的長輩，你可以稱張叔。”
禿頭張兩眼一眯，眼神正好跟同樣眯起眼睛的趙八能撞在一起。
“這老頭，不簡單！”
趙八能心中一凜，禿頭張那種銳利的眼神分明不是什麼善類，哪怕他禿頭下的那張老臉此時半分表情都欠奉，但眼神裡透露出來的那股兇意卻讓趙八能暗暗警惕，心道：今兒怕是要當一次劉邦，就不知道這個禿子是不是項莊了。
不知道範鼎盛是不是有些顧慮，雖然同桌算上小陳在內也就四個人，但他還是一開口就界定下來：吃飯之時莫談公事。
趙八能不喝酒，小陳是司機不喝酒，範鼎盛倒也不介意，樂得讓自己的胃休息休息，也就沒有給自己叫酒喝，倒是禿頭張，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小瓶酒來倒上半玻璃杯，那穿着旗袍的服務員剛剛想強調本店謝絕自帶酒水，話還沒出口，禿頭張兩眼一瞪，就把年輕貌美的服務員嚇的後退兩步，再不敢提這茬。
“吸”、“吸”，趙八能抽了抽鼻子，感慨道：“張叔你這酒裡用了千年老參吧，純種的貨，現在市面上應該是沒有了。”
趙八能說這話純粹是本能，沒想到禿頭張臉色一變，轉過頭去跟範鼎盛交換了個眼色。隨後，禿頭張直接將那可以裝半斤的精緻酒瓶丟向趙八能，“小子，你再聞聞，還有些啥？”
接住那還有一半琥珀色酒液的瓶子，趙八能卻沒有打開，笑着搖頭，“嘿，你們兩位就別讓我出醜了，我也就是跟着師傅的時候，聞過他泡的酒，他說裡面有一味藥材是千年參，這不，就賣弄一下，其他的我可不知道。”順手將酒瓶丟還給禿頭張，趙八能隨後就老老實實的吃起飯來。
他真的是在老道士哪裡聞過千年參泡酒的味道？
當然不是！
老道士窮的跟乞丐似的，怎麼可能有千年參？就算老道真有千年參，他也買不起泡參的酒！
事實上，是因爲趙八能的爺爺，最喜歡喝千年參泡的酒，酒必須是最純真的高粱酒，一根鬚泡五斤，五年藏在不見光的櫃子裡，塞緊不透氣，起出來的時候，那酒就是地道的琥珀色。
趙八能記得老家裡有個酒窖，小時候進去玩過，大多都是裝五斤的玻璃瓶子，上面用小紙條貼着年份，一個年份大概是十五瓶。
熟悉，太熟悉了。
當禿頭張打開瓶蓋的時候，那股酒味兒差點讓趙八能直接淌下眼淚來，要不是在馬家屯兒這五年的修行已經讓趙八能心神穩固，說不定剛纔他直接就漏了陷。
但就算是這樣，禿頭張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眸子，也會在他端其酒杯的時候，一瞥又一瞥的投向趙八能。等他把杯子裡的參酒喝光，那眸子裡的血絲好像又多了很多，岔眼看上去，好像他喝了很多酒，都被酒精燒紅了眼似的。
因爲人不多，範鼎盛安排的菜品求質不求量，所以這頓飯吃的時間並不長。
“張老，小陳第一次來西紅市，麻煩你帶他出去轉轉。”
只要不是腦袋有問題的人，想必在聽到範鼎盛這句話之後都該知道怎麼辦。禿頭張也沒有耽擱，招呼着小陳離開包間，順便把服務員也帶走了。
“八能啊，你姓趙？”
禿頭張一走，範鼎盛看趙八能的眼神反而親切起來。
點點頭，趙八能覺得這種事情也沒啥好否認的。
“哦？嘿嘿，八能，有句話你可聽過？”
“什麼？”
“洛陽馬，長安趙，胡不歸，天王道。”
“沒有！”
趙八能臉上毫無表情，直接否認。
範鼎盛也不多說，只是哈哈一笑，然後拍手道：“八能你有沒有聽過，倒是沒有關係，對了，小敏和小凌都在西紅市，我聽小敏說，你跟小凌發展的很不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讓我這個當大伯的幫你們說合說合，別看小凌成天盛氣凌人的模樣，哎，這孩子就是心高氣傲，其實在外面，她很是潔身自好，我保證啊…”
“別！”
趙八能連忙打斷範鼎盛的話，他擔心再繼續說下去，範鼎盛恐怕連範小凌有沒有交往過男朋友，還是不是個處都會說出來，雖然不知道爲啥範鼎盛突然對這事兒如此傷心，雖然範小凌總的來說是個讓趙八能動心的女人，但是，趙八能就從來沒有想過，要跟範家扯上什麼親戚關係，一想到範通莘那樣的人渣會成爲自己小舅子，趙八能就有種噁心想吐的感覺。
“範大伯，年輕人的事情，您就不要再參和，強扭的瓜不甜！趁着現在包間裡只有咱們兩人，不如說說八里鋪的事情！”
“八里鋪的事情自然要說，但你的終身大事，我這個當大伯的也不能不上心，你要是覺得小凌不合適，小敏怎麼樣？我們範家鼎鼎有名的才女哦，要是能夠討到像小敏這樣的才女當老婆，這輩子你都不用操心，什麼事兒她能夠幫你做的妥妥當當的……”
“我感覺今天你就是來做媒的！”趙八能把桌面上的一個飯碗立起來，在手指的撥動下轉了個圈兒，“告訴你一個消息，想不想聽？”
“好！”
“蘇洪有意修一條從西紅市直通娥眉市的一級公路，公路正好要經過八里鋪。”
“咦？有這種好事，那不是成全我們了？”就算是以範鼎盛的心境，此時臉上也禁不住微微動容，“八能，你跟蘇洪的關係好，這個工程，我們一定要拿下來，不僅僅是公路所有權，更重要的是修建公路的標，如果能夠拿到手…”
“誒，我可沒說咱跟蘇洪的關係好，咳咳，跟蘇洪關係好沒用，你有沒有聽說過高明寰？”
“高明寰？”
趙八能很不仗義的就把畢梓瑤的乾媽給賣了。
範鼎盛陷入深思當中。
“你說的高明寰，是不是華府的那個高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蘇洪的老婆！”
“那就應該沒有錯了。蘇洪是部隊裡的人，也只有在部隊裡乾的時間夠長，纔有資格跟高家的人接觸上，嗯，高家的勢力範圍雖然是部隊，但實際上能量很大啊，八能你跟高明寰搭上線，前途無量，哈哈，我現在還真是想硬把你跟小敏或者是小凌撮合在一起了…”
“真是被你打敗了！我要真是跟你家小妞扯上關係，不但跟高明寰搭不上線，恐怕還會成爲高明寰眼中的陳世美，徹底劃清界限，有機會狠狠踩上一腳，沒機會製造機會也要踩上一腳的死對頭！”
“不是這麼嚴重吧？”
範鼎盛微微一笑，隨後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有機會叫高明寰丈母孃了，是不是？”
“差不多罷。我說範大伯，我們能不能說點正事，老是在我的家庭問題上繞圈圈，你覺得有意思？”
趙八能此話一出，範鼎盛臉上的笑容陡然收歇，兩眼望定趙八能：“正事？好，那我告訴你吧，其實我們是打算來殺你的！”
“真的要殺，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真的要殺，沒有商量的餘地！”
一瞬間，整個房間的氣溫好像下降了十度，給人一種涼颼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