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今年纔剛剛十九歲,雖然他的父親,老陳,在範家開了一輩子的車,但回家之後,老實木吶的老陳從來不會給家裡人提起他上班的事情,尤其是跟範家有關的事情,這不僅僅是因爲性格原因,跟重要的是,飯碗。
如果一個司機不能守口如瓶,那麼他很快就會被老闆炒魷魚,而範家給的薪水,確實讓人難以抵抗。
所以小陳在第一天上班之前,老陳反反覆覆教導他的只有一句話:“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看的別看,除了地點以外,什麼都不准問!”
被範鼎盛一句話趕出包間,小陳跟着禿頭張,愣是一句話都沒有,也沒有向禿頭張提出,要去西紅市轉轉,在禿頭張沒有開口的情況下,他甚至連回到汽車上休息的要求的都沒有,就蹲在房間大門旁邊,抽菸,那種老練的表現,實在是不像一個剛剛十九歲的年輕人。
“小陳啊,老陳身體還好吧?”
“還行!”
“有沒有想過不幹司機這活兒?剛剛沒有聽到鼎盛的話?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就跟我學幾招吧,以你現在的身體骨,想要學全怕是不可能了,但跟我練一段時間,殺個把人,不是問題。”
“殺人?”
小陳的夾着煙的手不由的抖起來。雖然他心中早就認定,像範家這樣的豪門,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骯髒的東西,但小陳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也要參和進去,他只想好好的幹好司機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沒用的東西!男子漢大丈夫,若是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男人?”禿頭張的眼睛很毒,一下子就看出小陳心中的猶豫。
就在小陳爲難之際,他兜裡的電話猛然響了。
“是,好的,好的!”
這個電話號碼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範鼎盛,上班的時候,小陳也只會打開這個手機。
“張叔,老闆讓你馬上去準備,按照你們計劃好的!”
“哦?”
禿頭張通紅的兩眼中閃過一道光芒,臉上的肌肉也猙獰起來,“小張,你五分鐘之後去停車場開車,我先下去了。”
等到小陳也離開之後,範鼎盛和趙八能兩人才面無表情的從包間裡出來。兩人一前一後,都沒有開口,沉默的像是兩具會走動的蠟像。
原本應該是小陳把車開到酒店門口接範鼎盛和趙八能,但既然範鼎盛在電話裡要求在車庫上車,小陳就只好在車庫裡等着。當他看到範鼎盛的身影時,就連忙閃動大燈,隨後發動汽車迎了上去。
趙八能也上了車。
“去八里鋪!”
很奇怪的是,禿頭張居然沒有上車,不過這是老闆的事,跟小陳沒有關係。
車上,趙八能和範鼎盛繼續保持着沉默。尤其是趙八能的,他的臉色非常難看,活像是個將死之人。
汽車緩緩離開西紅市,在一個岔路口,小陳轉動方向盤,奔馳600駛向新榮鄉的方向,小陳正打算提速,範鼎盛終於開口了,“小陳,就在前面停下吧,我要散散步!”
通向新榮鄉的車輛還是很多的,但看着範鼎盛和趙八能走上公路旁邊的岔路,那條壓根就沒有汽車經過的機耕道時,不知爲何,小陳總覺得趙八能的背影好像蒙着一層濃濃的血色。
……
“你真捨得?”
趙八能跟範鼎盛走了個並排,他的兩眼裡好像只有腳下蜿蜒的道路,卻沒有發現這條道路直通一片密集的樹林。
“沒有什麼捨得捨不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八能啊,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哼,有些東西我還真是不稀罕學啊!”
幾分鐘的時間,兩人已經走到小樹林門口,範鼎盛停下腳步,“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裡,你自己進去吧!”
密林裡的光線不好,腳下踩着樹葉也是軟綿綿的讓人心中發糝。幸好趙八能還比較能夠習慣這種感覺,他順着那條羊腸小道繼續前進,很快就走到密林中間一片砍伐過的區域,空蕩蕩的,像是個天井。
空氣中瀰漫着樹葉和泥土的味道,還有一股腐爛的味道,那些入秋之後凋落的樹葉和枯枝,安靜的在泥土上腐爛,最終變成新的泥土。
禿頭張就坐在空地中央的樹墩上,安靜的抽着煙,他面對趙八能,卻沒有擡起頭來,好像是沒有發現趙八能的進入。
“老張,你真在這裡等我?範老伯說你有個秘密要告訴我,我已經來了,說吧!”
擡起頭來的禿頭張,兩眼好像更紅了,那密佈在眼睛當中的血絲看上去異常的恐怖。
“你來了?唔,是有個秘密要告訴你,趙八能是吧,你走過來點!”
毫無戒心的趙八能邁動腳步走向枯坐的禿頭張,就在兩人相距五米的時候,原本一動不動的禿頭張,突然之間暴起,雙臂展開,像是一隻橫越山嶺的長臂猿般,撲向趙八能!
“我艹!”
趙八能的反應也不慢,禿頭張一動,他跟着也動了!
“砰!”
拳頭狠狠的跟禿頭張的巴掌撞在一起,居然發出金石相擊的聲音,趙八能借着巨大的衝擊力向後飛腿,而被打的衝勢一頓的禿頭張,卻有些意外:“你知道我要殺你?”
甩了甩拳頭,趙八能剛剛臉上那種一無所知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神秘。
“張四海,鐵砂掌真傳門人,曾師從少林外門,功夫打成之後縱橫江湖無惡不作,後被人追殺投入範家門下,成爲範家家主的貼身保鏢,六年前,在洛陽滅門慘案當中…”
趙八能的話才說到這裡,禿頭張怒喝一聲,再度撲向趙八能!
這一次,趙八能只能冷笑,卻沒有動作。
“死來!”
兩隻漆黑如同生鐵的手掌臨頭拍向趙八能的腦袋,以禿頭張的雙掌上的功力,就算是二十塊青磚也會被拍的稀爛,遑論是一個人的頭顱?難不成趙八能還練過鐵頭功?
趙八能當然沒有練過鐵頭功,更何況,就算是練過鐵頭功,也未必就能硬抗禿頭張四十年功力的鐵砂掌!
所以如果讓禿頭張拍實了,趙八能的腦袋肯定會像半空中落到水泥地上的西瓜——碎的一塌糊塗!
“嘭!”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趙八能安然無恙的站在原地,臉上帶着冰冷的笑容!
禿頭張打橫着飛了出去,而原本應該是他所在位置的地上,站在一個少年。
說是少年,其實看上去很老成,尤其是那鐵塔一樣的身材,恐怕再過幾年送去國家籃球隊當中鋒完全沒有問題。
“能哥,你沒事吧?”
馬三娃抖了抖肩膀,剛纔狠狠的一撞,就連他都覺得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沒事,三娃,等下動手的時候我來。”趙八能的兩眼也有些血絲,好像喝了千年的參酒一樣。
“中!我先去打散了他,能哥你再下手!”馬三娃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讓後向正在爬起來的禿頭張走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你,你居然打埋伏?”
嘴角掛着一絲血跡的禿頭張咳嗽着翻身起來,他的淺灰色中式大褂上沾滿泥土和枯葉,看上去狼狽不堪。
“如果我說你被範鼎盛賣了,你信不信?”趙八能嘴角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而馬三娃則是捏這拳頭,一步步繼續靠近。
禿頭張拉開架子,兩掌筋肉緊繃:“老子當然不信!不過就靠這個三腳貓功夫的小屁孩,你又能奈老子何?”
“艹你媽、的小屁孩!”
馬三娃怒吼着,雙腳剷起地上一大片浮土,人像是一列重裝火車,狠狠的撞向禿頭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