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容鼻子一酸,突然就涌出淚來。她對着手機屏幕,哽咽着自語道,“笨蛋……你不用這樣……我不喜歡陸司霆了,真的……我沒想跟他怎麼樣……對不起……我當時腦抽了,想氣舒亦晴……我不知道你在,我沒想要傷害你的……”
當天晚上,黎容容回家後,將新舊手機都往舒譯辰跟前一放,說,“把我幫以前的資料都存進去。”
舒譯辰有些遲疑的看了黎容容一眼,說,“要不……我教你,你自己弄吧……”
“好麻煩啊,還得你教我!”黎容容撇撇嘴,佯裝不悅道,“你不會連這點事兒都不願意幹吧?”她心裡怎麼會不清楚,他是在避嫌……解釋的話,她也不想多說,她只通過最直接的行爲表示,她信任他。
“我……”舒譯辰瞧見黎容容不大高興樣子,馬上又應了下來,“好。”
舒譯辰洗澡的時候,黎容容輕輕叩響浴室的門。很快,浴室的門開了一道口子,舒譯辰的腦袋露了出來,頭髮還是溼答答的服貼着。沒有髮型的修飾,卻分外顯出了他臉部輪廓的完美。
他眨了眨眼,幾滴水珠由睫毛上滑落,“容容,怎麼了?”他表情略帶迷茫的問。
黎容容的心跳有略微加速,這個男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臉龐那麼成熟,透着男人味,神情卻懵懂的跟個大孩子似得。那雙深邃迷人的眉眼,眼裡的光華清澈而無辜。
黎容容一聲輕咳,移開了臉,語氣淡淡的說,“今天下班的時候,路過商場,正巧在打折,同事非要拉我一起我逛逛。我就順便給你買了套睡衣。現在天氣也冷了,你之前那薄款的,不太合適了。”說着,她手裡遞過一套加絨的粉色睡衣睡褲。
舒譯辰愣了愣,回過神來,嘿嘿一笑,將衣服接了過去,又拉過黎容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謝謝老婆!”
黎容容了撇了他一眼,說,“露點了。”
舒譯辰臉色一紅,迅速閃入了浴室,關上門。
片刻後,他穿着那身卡通睡衣出來,黎容容突然就笑得不可抑止。這套睡衣是pinkpig,上衣兩個豬耳朵,中間一個大大的粉色豬嘴巴,褲子後面還帶了一條短尾巴。看着舒譯辰這麼大個,尤其是那張混血般的臉龐,塞入這身豬行頭裡,黎容容竟然覺得毫無違和感。
舒譯辰臉色有些窘迫,“你別笑我啊。再笑我,我就不穿了。”
“別啊……就這樣,好可愛!我喜歡!”黎容容笑的就差捶桌了。
舒譯辰跟着笑起來,違心的說了一句,“我也喜歡。”
黎容容自己去洗澡出來時,舒譯辰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爲她複製着手機裡的資料。
他的短髮已經乾的差不多了,黑色的髮絲清爽利落,根根分明,他低着頭,表情專注。這是黎容容最熟悉的神情。每次當他工作時就是這個樣子。心無旁騖的,彷彿天塌下來都與他無關。
但就是這種專注認真的感覺,讓人莫名的很有安全感。就似這樣一個堅實的男人,一定不會讓人失望。
黎容容輕輕走上前,走在他身旁的沙發,蜷着腿坐下。舒譯辰轉過頭,看向黎容容。黎容容對他微微一笑,那麼近的距離,他能看到她的瞳孔裡倒映着自己的影像。他也在笑。
舒譯辰轉過頭,繼續弄着手機。不過片刻,舒譯辰放下手機時,黎容容已經靠着沙發進入了淺眠。
他小心翼翼的將她攬入懷中,正要將她抱入房中,黎容容已經睜開眼,她眼神有些迷濛,呢喃着,“好了啊……”
“嗯。”舒譯辰應聲。
之前的那次吵架就像是一個不和諧小插曲。此後誰也沒有再提及過。
黎容容因爲新崗位上任,又是一個幹部,工作上忙得不可開交。雖然這個升職的契機,是緣於她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但既然到了這個位置,她就要全心全意做好。
因爲沈彥文那次在飯桌上公開的提點和照顧,黎容容每次去政府部門辦事,都格外順暢。他只是一個私企的幹部,有時候卻比一些國企老總還要受優待。
由建委裡走出時,黎容容手裡拿着批好的文件。走到路邊,就要上車時,她聽到一旁的人在抱怨着,“媽的這些人都是尸位素餐!只拿工資不幹事兒!走個程序居然要拖這麼久!還能不能行了!”黎容容好奇的偏過頭看去。只見一箇中年男人抽着煙,表情憤憤的低聲道。他身旁的年輕人說,“王總,我們接下來怎麼辦?那邊都已經準備妥當,就等這個審批下來了。”“總問我怎麼辦!我養你們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黎容容已經大致聽明白了。其實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到來辦事兒人對相關部門的抱怨。而她自己,不僅每次都出奇的順利,還能感受下四下熱情又溫暖的笑臉。甚至前一刻還高冷不已的姿態,看到黎容容就笑臉相迎。這對比,令黎容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些人卻是泰然自若。
黎容容上了公司等候的專車後,單位的司機老王看了看她手裡的文件,說,“怎麼樣,搞定了吧?”
“嗯。”黎容容點頭,“拿到了批覆。”
老王笑起來,“我記得以前陳總出面的時候都周旋了好幾次,才勉強拿下。小黎,你是相當有路子啊。”
黎容容掀脣笑了笑,“王哥,你可別取笑我。”
“我哪是取笑啊!我要是你,直接出去單幹了。這年頭什麼最可貴?資源!你擁有那麼強大的資源,有的是金主給你投錢。”
在建新公司裡,對於黎容容升職,大傢俬下里都傳來了,說她在政府裡有很硬的後臺。但具體是誰,倒沒有流傳出來。那次一起去吃飯的領導也都是三緘其口。於是大家更好奇,也覺得更不了得,這黎容容的後臺竟然是個不可說的人物。
黎容容下車時,手機響起,是沈彥文的來電。她心裡一跳,但還是穩了穩情緒,接了起來。
“小容容,今晚有空沒?”照例是那輕柔又帶着輕佻感的語氣。
“沒。”黎容容乾脆果斷的迴應。
“小容容啊,我們可是有大半個月沒見了。我這偶爾的邀約,你都不賞臉?”
“不好意思。今晚的確是有事。”
“哦,有什麼事?”
“我已經跟男朋友約好了,今晚陪他一起去參加一個活動。”
那邊沉默了半晌後,響起了似笑非笑的聲音,“小容容,你別仗着我給你一年時間,就可勁給我秀恩愛啊。”這聲音裡的輕佻已經略去,笑容少了戲謔,多了幾分不經然的凜冽,“秀過頭了,沒準我就反悔了。”
黎容容沒有接他的話頭,轉而說道,“學長,謝謝你。我今天剛去建委辦了些事情,很順利。我現在已經到了公司,馬上就要去跟領導彙報工作。等我忙完了,回頭給你電話,好嗎?”
那邊沉默片刻後,輕應了一聲,“好吧。”
掛電話後,沈彥文坐在車上,爲自己點燃了一隻煙。他不經意的勾起脣角,笑了笑。
笑容帶着些溫柔,又有些自嘲。
這都多少年了,怎麼還是改不了老毛病。每當她用那種柔順的姿態,輕細的聲音對他說話,他就完全沒辦法拒絕。
就像曾經,齊耳發齊劉海的她,睜着一雙大而澈亮的眼睛,緊張的看着他,臉頰微紅,輕聲開口道,“學長……我可以……一直做你的拍檔嗎……”
沈彥文用力抽了一口煙,吐出飄渺的菸圈,脣角笑容加深。小容容啊小容容,你註定是我命裡的劫數……
我逃不了。所以,你也逃不了。
………………
忙碌的日子過去大半個月,又到了發薪水的時候了。黎容容這次的工資條上顯示的是。收到銀行的短信通知時,她卻沒有之前看到rmb的愉快了,反而是說不出的沉重。她知道,這份高薪是靠着沈彥文的關係得來的。以前的她,只想在公司好好幹,把這個作爲鍛鍊自己提升自己的平臺。可現在她卻突然覺得,這份工作並非長久之計。但眼下她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
沈彥文對黎容容來說,是一種很特別又很微妙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她的貴人。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又是她最大的威脅。他就像是一顆隨時會引爆的不定時炸彈。
而黎容容,完全拿他無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天。黎容容意外的收到了舒老的邀約。專車親自到公司樓下來接她,而且是上班時間,黎容容只得請了個假。到了舒氏集團,她被秘書帶入大樓內。沒想到,舒老已經在大廳裡等着她了。
黎容容恭恭敬敬的點頭問好,“叔叔好。”
舒老笑吟吟的說,“難得來一趟,別那麼拘謹。”
黎容容隨着舒老上了大廈頂樓的董事長辦公室。
舒老與她寒暄了一番,又問了身體和工作近況。黎容容一一作答,心裡卻隱隱覺得,這肯定不是單純叫她來嘮家常的。但在舒老進入主題之前,她也只能跟着應和。
舒老的話題很快就延展開來,“你跟阿辰也同居了幾個月,磨合期該順利度過了,是時候該考慮結婚的事了。”
黎容容心裡一跳,斟酌着回道,“我們畢竟才交往不到半年,這時候就談婚論嫁,好像快了點……”
舒老臉色祥和,笑呵呵的說,“不快。遇到對的人,一個月內結婚生子都不快。不是對的人,即使相處幾年也不一定有結果。”
舒老後面那句話,讓黎容容臉色黯了下。
她和陸司霆,不就是麼……三年感情,付諸一炬。
“阿辰年紀也不小了,以前是一路死讀書,讀完之後又埋頭工作,好像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全都跟他無關。我這個做父親的,心裡是乾着急啊。人家像他這麼大,都兒女成雙了。眼下,總算是盼到他有了女朋友。我看得出來,你跟阿辰是真心相愛。我希望你們能早日結婚,安定下來。”
黎容容一顆心越揪越緊,又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容容,你放心。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擔保,阿辰一定會是一個好老公。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雖然在國外呆了好幾年,但是性格一點也沒變。他的缺點就是有點沉悶,不會討人歡心,有時候有些固執,可能聽不進其他人的話。工作起來不分晝夜,不喜歡被人打擾。但他的優點也有很多,正直,善良,勤奮,上進,有責任感,這些良好品質……”
黎容容斂去內心的不安,面容恬靜的聽舒老說着,時而微笑點頭。
舒老看着黎容容,微微的有了些出神。時間彷彿被拉回了二十年前……有那麼一個女人……眼神清澈,明眸皓齒,笑若微風拂面……那一垂眸一微笑之間,介於那種嫵媚與清麗之間的女人味兒,不動聲色的流瀉而出……
“叔叔?”黎容容叫了聲。
舒老回過神,笑了笑,說,“容容,相信我,嫁給他,會是你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黎容容微笑着點頭,“嗯,我知道。阿辰的確是一個好男人。”
這一點,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沒有任何懷疑。兩人在一起共事過,又住在一起生活,完全印證了這一點。工作的時候。他認真負責,勤勉踏實。私生活井然有序,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不去夜場,閒暇就是畫畫圖看看書跑跑步,簡單的幾件事她都數的出來。
兩人都有空的時候,他總黏在她身邊,家務活兒雖然乾的不好卻總是要分擔。
還有他的包容心……是連她自己自愧不如,完全沒法比的。
曾經她以爲舒譯辰這個男人,複雜到難以揣測。因爲他會去追求妹夫的前女友,他還能夠忍受對方的一再挑釁,無論冷漠還是辱罵,他都能若無其事。這得擁有多強的定力和多深沉的心思。可是,隨着相處的時間越久,她竟然越發現,這個男人,其實簡單到一眼就能看透。
“年底結婚怎麼樣?”舒老突然提議,“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你們可以好好商量籌辦婚禮的具體事宜。”
黎容容臉色驀然一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舒老笑吟吟的說,“男人三十而立,到了明年阿辰就三十三了啊。再不成家,真說不過去了。我還等着抱孫子呢。”
她知道這個話不能應下來,可是,面對舒老那殷切期待的表情,她完全沒辦法潑冷水。當初,她是當着舒老的面,接受了舒譯辰的求婚鑽戒。在大家看來,她和舒譯辰就是以結婚爲前提的交往。
“你父母那邊,你抽個時間,我與阿辰一道,隨你去登門拜訪。他們對婚禮和你的未來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提出來。如果他們願意,可以搬過來住。我會給他們安排一個滿意的住處。等你生孩子時,有你父母在你身邊照顧着你,能幫襯你很多。阿辰是個粗心大意的男人,難免不周到。當年他媽坐月子的時候,嫌我笨手笨腳,可沒少跟我慪氣。”回憶往事時,舒老臉上笑容加深,卻又帶着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