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阻礙我傳法的混蛋吧？怎麼，你現在選的傳人也不怎麼樣啊？”
“元辰書”對萱兒挑釁。
“看你這傳人，跟我的傳人比，差距竟然這麼大！同一天挑選的傳人，這差距……嘖嘖……這樣的人，這輩子都無法觸及證道。”
天書傳人，理論上都有證道之機。
而任何一位修士，理論上也都有證道之機。
在漫長而無盡的時光長河，衆生的未來支流無有窮盡。兆、京、垓等基數的渺茫概率下，衆生必然有一條證道之路——但一般人根本走不通。
有天書之靈傍身，便意味着證道概率增加，至少會比旁人提高十倍、百倍。
然而，在那恐怖而龐大的概率基數中減去兩個零。面對無窮盡失敗的未來，仍過於渺茫。
在星辰天書眼裡，馮玉今生今世無望大道。
“哼——我挑選的人沒可能。你呢？你選擇的這人，又專注修行了不成？一心逐古，研究文明……你們三星天道統，何曾研究這些了？”
天書間有鄙視鏈。
除卻“一世天書”被所有天書鄙夷外。三星天出來的天書鄙夷自身以外的一切天書。
三星天，那是萬星之主造化，是宇宙道始之地。衆多先天而成的道書，最初都以星辰爲載體。祂們既是古神的萌芽，也是古神誕生的失敗者，更是萬星之主的造物。
至於“萱兒”與當初和星辰天書交鋒的第三本天書。是大能隕落與文明破滅所成，承載復生希望。
“說起來，那本呢？怎麼不見祂的傳人？”
“還沒出世呢。我讓宿主去去找了，沒找到——嗨，你別一直不吭聲啊。看到這麼多八極書傳人，你有什麼感想？”
說到這，兩位天書之靈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同一天書道統，在同一大洲的人數最好不要太多。
不是從氣運、命數的角度，而是更加現實的“元氣角度”。
衆所周知，越強大的修士吐納天地靈氣，越會帶動一方神洲的元氣流向。若是三大魔帝那個級別。可以同時作法運功。讓除三者外的其他魔修，再難從天地間借用一分一毫的力量。
衡華之所以得天獨厚，是造化元氣在他吞吐中，逐漸捲動“東萊元氣大循環體系”從九天十地大寰宇汲取更多的力量，增加東萊整體的造化總量。
從東萊修真界的角度看，衡華的存在是有益的。是“鎮壓氣運”，有助東萊修真界發展。
可其他天書道統未必如此。每一位天書傳人吐納元氣，便會引導某類元氣的流向變化。若是更多的修士同時運功，會撕扯爭搶此類屬性的元氣，引發元氣潮汐的內訌乃至反噬。
潮汐暴動、元氣反噬，自然會讓修士走火入魔的概率增加，還會減緩修行進度。
若彼道統俱是良善之輩，彼此間或許還能妥善相處。
若有人心生歹意，萌生“大道唯我，不死不休”的念頭。對同道生出殺心，禍事立降。而連鎖之下，這一門天書道統的修士皆難逃厄運。
當然，根據神洲環境的不同、天書道統的差異、修士自身的條件等因素，每一方神州容納某一類天書傳人到底有多少人，數量並不完全固定。
只是仙道尊“三”這個數，認爲“三生萬物”。所以會盡可能把這個限額限制在三人。因此，東萊太玄宗每代只有三位天書傳人。待上一輩得道飛仙后，纔會開啓下一代傳承。
易天八極書的狀況與太玄天書相類。若是修行的人數多了，會引發乾坤八氣間的衝突碰撞。增加諸人走火入魔的機率，也拖累彼此修行速度。
天書之靈聽着兩位天書同伴的嘲笑，不免嘆了口氣。
又何止是易天八極書內部的衝突？
先天河洛法，伏家玩得也不差。眼下，只是伏家還沒人把《河洛算經》走到那一步。如果真出現河洛大道，也會跟自家爭搶乾坤八氣的份額。
伏家多了，自家變少了。
可問題就在於，目前八極書四個傳人，三個是伏家的！
這回頭，不就是黃宇一個人單挑伏家一羣人外加保底數個天書傳人？
任天書之靈如何思考，他也不認爲黃宇有勝算。
“哎，要我說。你當初早早選擇伏衡華爲傳人，不是皆大歡喜嗎？”
“是啊。我們是沒機會選擇，沒機會追隨。可某位……是活生生讓機緣從自己手頭溜走。”
“……”
面對兩位天書之靈的擠兌，“八極書”當即反擊：
“不錯，同一道統天書的修士越多，彼此之間的牽扯便越大。可你們別忘了，不同道統的天書修士若出現在同一大洲，彼此之間也會有一場爭鬥。八極書一脈到底是先天八卦的路子。再怎麼爭搶，最終贏了的，依舊是八卦大道。可你們嘛……羣星爲尊，太陰何在？造化獨尊，蒼靈何見？你們有功夫嘲諷我，還是想想自己怎麼從兩位小聖人手中保護自家傳人吧！”
天書法包羅萬象，可以走金丹，也可以走符籙，更可以入聖胎。
二天書同時沉寂。
歐陽子銘的煉星之法，是聖胎的一類。加上歐陽子銘和伏衡華的世交淵源，他倒不擔心兩位小聖人打壓。可聖道難過，三劫莫測。歐陽子銘的往後修行會很艱難。
而馮玉的修行，是“萱兒”依託東萊金丹道改良，是曾經太玄天書傳人們的路子。不入聖道，只是最頂級的修行道法。但從修行進度看，並不盡人意。未來成仙有望，可大道渺茫。
見二書不說話，八極書也嘆氣起來。
別說他倆，自家的麻煩也大着呢。
證道，談何容易。
天書只是道標，真正闖過大道之門，還是要靠自己啊。
叮——
一聲清脆的玉罄聲響，打斷茶會上衆人的交流，也讓三位天書之靈警醒。
而伏衡華接下來的話，讓三書齊齊色變。
只見，伏衡華環視衆修，緩緩開口：“神洲運轉，元氣有限。而細分陰陽五行之屬，各類元氣的總量亦有限。因此，一方神洲同屬天書的修士不會太多。”
果然，這次茶會另有深意！
衆人聽衡華講話，看向面前的茶盞，頓時覺得今天的茶有點涼了，也有些少了。伏丹歌困惑道：“一方神洲的上限有數？可我們赤淵道派——”
段凌子搖頭道：“我派獨佔一洲之地，尚不敢將《赤嶽籍》肆意傳播，以免惡了天機。眼下，門中修行天書的人看似多。但最終，未必有人會走到頭。”
《赤嶽籍》可沒指出“超凡入聖法”。他們的修行，還是在金丹道打轉。在劫仙后，便會有修士主動放棄天書，退轉修行地典仙訣。
段凌子一邊和師侄解釋，一邊偷偷打量伏白唐，他眼中閃過幾分憂慮。
赤嶽籍和先天離神法，都會爭奪南閆福洲流轉的先天火精之氣。在赤淵道派內，這也是兩個不同的山頭。隨着伏白唐的修行進度越來越快，《離神經》開始擠佔《赤嶽籍》的天書名額。可預見，未來兩峰必有一場內鬥。
只是，赤淵道派目前處於天書的創新期。哪怕明知未來會有問題，也要儘可能創造更多的天書途徑，已完成赤淵道派最大的野望——永世天書。
至於天書間的衝突，赤淵道派早有思路。
未來一洲容納不下，就效仿太玄宗，去他方神洲建立分支別傳。
可這一法子在東萊神洲行不通。
且不論八極書內部的四個傳人外加整個伏家八卦河洛修士的衝突。造化書、太陰書等一大堆天書的元氣衝突，足以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元氣潮汐，處於震盪、撕扯期。
滄瀾子、東墨陽、江德遠、黃宇等，要麼見識廣博，要麼有家族師門傳承，要麼受天書指點，都清楚衡華所言之事的重要性。
滄瀾子率先道：“所以，你今日請我們來。是要討論東萊元氣的份額？我們合力搭建一套大家公認共行的元氣運行？”
“然也。”
衡華道：“此事在下一次天央盛會，亦會討論。但時間久遠，需我等間先有一個底兒。”
木杖輕劃，萬神圖卷展開，東萊世界化作無數道色彩流光流轉的元氣海洋。
滄瀾子若有所思看向萬神圖卷：此寶模擬東萊法度，倒是有些“東萊金榜”的特質。
他哪知道，東萊金榜的煉製方法，伏衡華早已掌握，並融入萬神圖卷中。隨着他煉成“東萊金丹”，此寶也算是東萊神洲的“本命法寶”。
衆人注視着“元氣潮汐”。
澎湃涌動的元氣海洋中，因爲十餘個巨型漩渦的緣故，導致元氣潮汐越發撕扯。許多元氣流向發生變化。而更讓衆人驚悚的，是在“潮汐”偏東側，有一個即將崩潰的“超級大氣團”。
衡華一臉憂心忡忡，仰天嘆息：“此事本是我東萊修真界的內部事。可諸位道友前來，亦在東萊吐納元氣，進一步加劇撕扯。”
他指着那個“超級大氣團”。
位於浩渺如雲的青色水汽邊緣，有五色流光在氣團飛旋。這個氣團既負責抽動潮汐中部的元氣向東方互交。也負責將東方的無量水汽以“五行舒和”的姿態導向延龍水域，繼而傳送到全體內九水域。
四瑞洲。
這便是伏衡華打造的四瑞洲。一座以“五行均衡”理念，效仿神洲故土的步仙洲。
但此刻，本來承擔運轉元氣、調整元氣均衡職責的步仙洲，反而進一步加劇元氣暴動。
因爲四瑞洲的天書修士太多了！
西洲、南洲的人全在這裡。還不算馮玉三人、從元蓬山回來的伏昭明、伏黃離以及伏衡華本人。
“何以至此？”
衆人大驚。
“我們這些天書傳人在此，就會有這種事嗎？”
“當年在南洲，爲何沒有發現。”
東方芸琪：“南洲中大陸俱是魔氣，是我等開闢玄元城後，才逐漸洗盪魔氛，塑造仙道秩序。那邊的元氣潮汐也有變化，只是玄元城內有我和道兄把控調整，又有‘混元基盤’調度，出不了事。而且彼時的我們是何修爲，眼下又是什麼修爲？而四瑞洲，到底建成不足一年。”
若是四瑞洲再運行幾十年，元氣流向穩固後，也不懼諸天書修士臨時客居。
但眼下只有一年，卻要經受諸多劫仙與天書傳人的壓力。
滄瀾子掐指推算後，凝重道：“這個超級大氣團如果引爆，會造成牽動周圍五座水域的元氣大暴動。持續數日到一月不等。在此之間，東萊諸同道無法在這幾座水域運功修行。否則，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這個大氣團的運轉太恐怖了！
可偏偏諸修只會從天地間抽取和自己屬性接近的元氣。沒有任何人宏觀察覺內中問題。
滄瀾子又想了想，對衡華道：“也虧得你，造化玄功得天獨厚，以一人之力調轉“五行山法”，支撐四瑞洲元氣運行。否則早幾日前，這場元氣洪潮就爆發了。”
衆人聞言，皆嚴肅以待。哪怕是西洲和南洲的天書修士，也不敢輕視。
元氣洪潮不是單純的壞事。
從天地角度看，那只是讓原本平靜的水面掀起驚濤駭浪。對天地無損，無非是狂風暴雨、火山爆發、旱澇不分……東萊各地氣候失控，異象頻顯。。
在此後，隨着元氣潮汐的平復，反而會於種種元氣積鬱之地形成靈穴、靈脈，孕育天材地寶。甚至龍鳳這類強大的神獸、神鳥也會降生。
這便是自然界的生滅循環。一場規模浩大的元氣潮汐，破壞後必然伴隨新生。
但對修真界而言，這就不是一個好消息了。
東萊上一次元氣大變、環境更易，還是覆洲之戰時。
從那之後，本來運行順暢的種種修行道法，統統要進行改良。咒術運行的門竅、口訣、手印進行微調。甚至有不少神洲時代的封印破壞，釋放各類魔物妖獸。
衆人神情嚴肅起來。
他們清楚此事關乎自己的道途，也關乎整個修真界的安危。如果元氣潮汐體系崩潰重來，他們的天書，他們師門的道統統統要再度重來一遍。
這一弄，怕又是一千年過去了。
“衡華，既然是這般重要的事，你還說什麼喝茶。直接找我們談事就是了！”
“就是，就是。何必如此繞圈子？都是自己人，你說話，我們還能懷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