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們聯合東印度公司對大明的兵器,有沒有興趣?”
方書安總算是說出來自己的計劃,他要賣武器給這些海上馬車伕!
兵器?
菲利普一愣,隨即搖搖頭,“不,那真的不需要,您知道的,大明的火槍和火炮,前些年還是從佛郎機進口。雖然我們的火繩槍沒有他們的先進,但是應當不會大明的差很多。”
他對於現今世界主流的武器裝備,還算是比較瞭解,稍微考慮下如今的情況,便能做出決定。
事實上,菲利普也是撿着客氣話再說,說起來,前些年大明的火器,連東瀛都比不上,怎麼可能跟尼德蘭生產的東西相比?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已經很客氣,但是徐光啓臉色還是有些變得難看。
不好用也不能說的這麼直接吧,換個說法不行?
這就是東西方的文化差異吧,要是換做大明的官員,無論如何不會說的如此直接,怎麼着也會換個委婉的口徑來說。
方書安還是比較能理解,他思想觀念開放的多。
至於說徐光啓,畢竟和老外們接觸的多,也沒有進一步的反應。
方書安看着菲利普的反應,搖搖頭說着。
“不,不是像您說的,我們不賣熱兵器,我們賣的是弓箭和刀這樣的冷兵器,我想,你們在香料羣島或者其他地方,還是需要低成本冷兵器的,對不對?”
冷兵器?
菲利普猶豫了,如果說火繩槍之類,大明或許不夠先進,但是刀劍之類的冷兵器,可沒有多少能比得上。
大馬士革鋼刀那是個例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裝備。
他們在香料羣島的統制,還真需要一些冷兵器,用於日常維護穩定殖民統治。熱兵器都在東印度公司來自尼德蘭的士兵手裡,那些本土招募的士兵,也需要武裝,拿着刀劍,總比燒火棍好吧。
再不濟,買到手再轉手一賣,也是不錯的辦法。
自古以來,軍火生意向來是最爲暴利的生意之一,其他的工業產品,就是附加值再高,都沒得和軍火比較。
而且,不管是多麼落後的武器,都會有需求,大明淘汰下來的武器,在蒙古或者北方女真,都是上好的制式裝備,哪怕就是蒙古他們淘汰下來的武器,賣給東瀛也都是先進裝備。
哪怕就是東瀛淘汰的裝備,賣給滿刺加或者是香料羣島,也是好東西。
這樣的鄙視鏈,一直存在。
所以說啊,做武器貿易,就不存在虧本的可能,落後的舊武器在大明沒有用,在其他地方就是好東西。
菲利普也是個有想法的人,他看看徐光啓,再看看方書安,“方大人,此事,您做主就能賣麼?”
他這次很機智的沒有去問徐光啓,而是問方書安。
畢竟老徐若是說能,那怎麼都好說,但是說不能,還是有些丟面子。
問方書安,好歹還有個緩衝。
還別說,菲利普真問對人了,如果此事他問徐光啓,老徐還真不知行不行。
雖說他是內閣大學士,但是在賣武器的事情上,徐光啓並沒有多少發言權。
“只要您有要做的意向,我們就能賣,畢竟隨着換裝,大明還是有很多剩餘的庫存裝備。”
“換裝?”菲利普很敏銳的捕捉到關鍵字。
原來大明軍隊在大規模換裝,難怪他們要賣武器,看起來,將會是一筆很大的買賣。
不過,同樣也有疑惑在心裡,畢竟他也知道,明軍剛剛在北方完成作戰任務,可以說是完美的粉碎了那裡一支盤踞十餘年的地頭蛇。
現在正是威震四方的時候,爲何會有大規模換裝的需要?
但是吧,這個事情,他還真不方便問,畢竟換裝備怎麼着也算是一個國家的高級秘密。
“另外,武器裝備我都能用很低的價格給你,但是有一點,結算用黃金,怎樣?”
“用黃金?”菲利普有些疑問。
他不明白,方書安爲何要點名用黃金交易。
說起來,在此前很長一段時間,因爲西班牙從美洲的阿茲特克以及印加王國搬回來很多黃金,所以黃金的價格一度跌的很低,直到後來又有大量白銀產出,兩者才漸漸恢復正常。
而現在,白銀的產量並沒有完全趕上黃金的增幅,所以現在用黃金結算,並不是很明智的選擇。
如果換成菲利普,他站在方書安的角度,肯定會選擇白銀,畢竟白銀換成黃金,中間都能有差價!
能做出這樣的選擇,要麼他是傻子,要麼就是有很深的圖謀!
菲利普心思電轉,但是想不明白,方書安爲何會做出決定。
最後只能得出結論,一定是在他想不通的地方,方書安留着什麼後手!
實際上,不止他想不明白,徐光啓也是有些納悶,甚至於眉頭已經皺起來。
現在用黃金結算,明顯是虧本的買賣。
就連不怎麼關心國與國結算的麗塔和蘇菲婭,也知道現在黃金的結算比例並不合適。
徐光啓很想問問方書安,他腦子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賣武器就賣武器,反正隨着新式裝甲、兵刃和槍械的搭配,庫存的舊式裝備越來越多。
如果全部銷燬,那毫無疑問是暴殄天物,能賣出去一部分,對於大明的財稅收入,也算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偏生用黃金,只能說,這小子又要玩什麼計謀了吧。
隨着方書安從不失手的情況稱爲人們的共識,他每次做出來不符合常理的決定,人們都會去推理,究竟是又有什麼新路子。
甚至於,只要是他做的事情,哪怕一點都不符合常理,與他同一陣營的人也能想出來各種各樣的藉口活着理由幫他圓過去。
其實,方書安也是心裡有苦啊。
因爲現在大明用銀作爲結算貨幣,並且還是天下最大的貿易順差國家。
所以啊,每年都有海量白銀流入大明。
換句話說,從明中期一直到明末,白銀作爲貨幣,整體是處在貶值的情況下。
所以一直有人在說,到明末的時候,物價瘋漲,通貨膨脹的厲害。
但是他們都忽視了一個重要現象,那就是大明的白銀儲備,實在是太多。
在生產力和物資沒有大規模增長的情況下,貨幣貶值也是一種必然!
所以,方書安有意識的增加黃金的輸入。
畢竟,作爲貴金屬,黃金的長期價值遠遠高於白銀,尤其是現在,黃金整體處於低位,正是入手的好時機。
本來就是不打算銷售的武器,先在用來換黃金,怎麼看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當然,還有一層隱藏的意思,方書安一直沒說出來。
因爲,他一直在準備的幣值改革,也已經在計劃當中!
此時的國際結算,西班牙銀幣已經初步形成規模,除了東方市場,在整個西方,西班牙銀幣作爲一種國際貨幣來發行。
可惜啊,雖然西班牙現在有鑄幣權,但是他們還沒有完全掌握鑄幣的精髓!
因爲工藝和技術的限制,儘管西班牙銀幣換算成爲大明銀兩,會有一定優勢,但是他還沒有完成成爲符號化的貨幣,仍然需要通過重量來確定幣值。
畢竟西班牙銀元看上去鑄造精美,但是他們還沒有完全能做到防僞的技術,只要是資深工匠,經過一定程度的努力,也能造出來僞造的貨幣!
這樣一個根本原因,導致重量纔是決定幣值的因素。
方書安要解決的,自然就是將幣值與重量剝離,因爲他有着別人所不具有的技術!
一個是合金的冶煉,再一個就是大型水壓機的應用!
在西方還沒有解決模具硬度的前提下,他們很難生產出可重複衝壓的模具。
沒有高強度的模具,也就無法連續用大壓力衝壓貨幣。
所以啊,當方書安擁有這些技術之後,衝壓貨幣對他來說就不是問題!
只要能生產出別人無法仿製的貨幣,他就能夠將幣值和重量剝離,從而能夠將鑄幣的歷史,展開全新的一頁。
至於紙質貨幣,此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那太考驗君主和內閣的定性,如果他們準備的準備金不夠,活着是濫發紙鈔,對於國家的貨幣信用體系將會是極大的破壞。
全新的貨幣系統,一定會是銅合金、銀合金、金幣幾種組成形式。
華夏版圖上,歷來不是盛產黃金的地方,如果他將來的幣值改革,能成爲覆蓋整個東方乃至於全世界的,那可就是剪全世界的羊毛啊,想想就很激動。
當然了,那將是另一個長遠的計劃,不是現在一年兩年就能做到。
從眼前就開始收集黃金,還是一個很有意義的事情。
“方大人,我回去同上司商討一番,如果能同意,那自然就是一樁大買賣,到時候,還望您從中間多走動一番。”菲利普由衷的說着。
“那是自然,只要是能做成這一單子買賣,你放心,以後的合作,定然少不了!”
方書安也是十分豪氣的說道。
他並不擔心,那些尼德蘭人不購買他們的武器。
作爲全世界做運輸的商人,他們不可能找不到買主!
這也是方書安找他們做武器買賣的原因,佛郎機畢竟和大明有過沖突,雖說規模並不大,也算是有。
想要和他們做買賣,那實在是太難了,內閣根本不可能同意。
將武器賣給自己的敵人,誰也不會同意!
至於尼德蘭商人,則是另一個概念。
畢竟兩個國家一直到現在,還沒有過正面交鋒,賣給他們的話,要說服內閣會好很多。
再者,尼德蘭商人,很有可能將武器一直賣到西方教會世界,畢竟西班牙軍隊雖然已經火器化,但是在歐洲大陸上,胸甲騎兵和其他兵種仍然是兩個宗教對抗的主力。
尼德蘭商人能將武器帶到西歐,而另一方面,他們可以將武器同樣交給波斯商人,那些人能將武器帶給奧斯曼!
雙方持續千年的戰爭,從未停止過!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會比買武器給戰爭雙方,更加賺錢的買賣呢?
想當年,米國一直不願意參加二戰,不就是因爲他能夠吃定雙方,一方面在給英法等過提供貸款以及武器。
另一方面,又把石油、橡膠、鋼鐵等戰略物資,源源不斷的賣給日本。
如果不是後來同盟國逼得緊,米國指不定將他貨賣兩頭的生意做到何時!
當然,此事是不能當着蘇菲婭和麗塔說的,畢竟廣義上來說,他們屬於西方陣營。
甚至於連徐光啓,方書安都不好說,他也算是親西方陣營一員。
也就是在本土那些官員,比如李汝華和方從哲面前,方書安才能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大明的火器越發的先進,鋼鐵產量,特別是精鋼產量越來越大,此種情況下,多賣出去一些武器,回來錢財,多麼好的生意啊!
送走幾人,他趕緊收拾東西,出去準備去和幾個內閣大學士們討論一番。
自己的爺爺並不是第一位,因爲老方的意見雖然很重要,卻不是最具決定性的。
此事涉及到戶部以及兵部,核心的核心便是戶部。
如果他能夠說服李汝華,那麼其他人都講不是問題!
而對李汝華來說,他有n個理由相信,自己能搞定。
錢財不用說,雖然現在戶部進項越來越多,但是趕上修鐵路和再建鋼鐵聯合體,錢花的也是很厲害。
而且,隨着盈餘增多,越來越多人提議,是時候重建三大殿了!
三大殿,是大明持續性傷痛啊,經過幾次重建,卻又幾次損毀!
因爲三大殿的缺失,就連泰昌登基,都不得不在武英殿舉行。
日常大朝會,也只能在武英殿。
對於明帝國來說,武英殿的格局還是小。
以前在皇極殿舉行大典禮,殿內站不下,殿前巨大的廣場,也能站滿低品級官員。
而武英殿的廣場就小的多,根本放不下此前那麼多官員。
是以舉辦大典禮的時候,很多按照祖制能參與的官員,都沒有機會參加。
李汝華被此類事情煩惱着,畢竟他一邊需要準備大的花銷,一邊還要爲皇帝考慮,何時能動工重修三大殿。
河工要錢,贖買產業的股份要錢,再加上各種建設,就算是財稅收入屢創新高,也不能滿足下邊官員提出來的預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