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得勢·中

張奉的大勢言論在衝擊張奐,家國的顧忌使他內心頗有糾葛。

但想起曹節在絹帛中的勸說:此子出自中宮,雖內心堅韌,膽略遠超常人,但若想更進一步,遠比你昔年艱難。今若扶助一程,他日其若得勢,必可引爲強援。而今士族蓄勢,只待反撲,若不早做準備,百年後,我曹將盡爲稚童口中奸佞。

說到底,曹節還是看重張奉的中宮出身,因爲只有他這樣出身的人,最後纔不會將宦官污衊至死。

否則,以這數十年宦官集團的所作所爲,今後但凡被士族強者重新霸佔天下,桓帝及劉宏朝的宦官還不被人寫在書簡上來罵。

所以爲了彼此的身後名,曹節希望張奐能幫一把張奉。而這一步小小的幫扶,或許可以改變他的一生。

至於張奉這邊則從張奐問話出口後,就一直默默觀察其面相上突然出現的氣運。如果和先前猜測的一樣的話,張奐的死,同樣會改變張奉的命運。

起身緩緩退步,朝張奐長揖行禮,“奉愚鈍,願學張公多年兵法韜略,將來提三尺劍,定天下太平!”

悠悠嘆一氣,張奐終究還是小覷了張奉,其實剛纔他心裡也同時在揣測張奉的要求,大概就是獲取些張家的人脈與資源的幫助。可最後他卻選擇了兵法韜略,也就是說剛纔他那一席,借大勢震懾天下人的話並非只是說說而已。

他想做!

而今日張奐若將畢生所學盡數授予他的話,從此帝國恐怕將會不再安寧。說實話,張奐從軍這幾十載又怎麼會沒有兵法心得與總結,只不過他的三個兒子都不善兵法道。唯一幼子張猛,還走的是猛將路線,並非帥才。

這些年他當然也在尋覓傳承人,雖然對外宣稱他在家閉門寫的是《尚書》,其實他也有自己的一份兵法手稿。原本他其實大概也要找到傳承人的,便是當年對他有舉薦恩情的曹騰之孫,曹操。

此人同樣爲中宮後人,不至於對與中宮有關係的人趕盡殺絕,又頗有些機敏,張奐其實很屬意他。

但眼下面對張奉的請求,張奐又不知該如何抉擇。

良久,張奐才喟然長嘆一聲,“也罷,今日我便以你爲關門弟子。”

張奐話語出口,張奉瞬間欣喜,同樣身旁侍立的張芝也是驚訝莫名。而張奐卻繼續道,“但有一言,你需此時當我面前應承。”

“請張公教!”

“若有一日你得勢而起,需引弘農張家爲同宗。”

一語落下,張芝再度震驚,“阿翁!”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何張奐會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押下這麼重的注。

說起來,這句話,對張家卻只有好處並沒有壞處。好比我現在允許你加盟我張家,但你要和我籤協議,賠錢你自己擔着,賺錢你要分我一半。或許對於張家而言,這次招商無足輕重,但對張奉而言,這卻是他起步的原始資本。

何況,在漢末這種大背景環境下,沒有宗族的支持,又只能面對天下士族。

“我答應張公!”接下來張奉按照張奐的意思,當場允諾,而後在張芝的見證下,大禮參拜張奐,至此,張奉正式成爲張奐不對外傳的關門弟子,也是張奐此身最後的弟子。

擡手朝榻席的案下指了指,張芝連忙湊過去摸索一陣,果然捧出一方檀木盒。輕輕打開木盒,裡面放着數卷書簡和一小摞絹帛,還有一張摺疊工整的羊皮圖。

“簡牘乃我這些年所有的兵法心得,絹帛乃用兵靈感,

昔年領兵在外或與敵作戰,每有感悟,我便隨手記錄下來,也算留作參考。而那方羊皮圖,乃是絕密,非必要時刻,切莫泄露。其大漢北疆堪輿圖,自西涼至遼東,凡我所過所知地勢,皆錄在其中。輔以引兵作戰,當百戰不殆。”

此言一出,不說張奉,便是張芝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雖然張家人都知道張奐用兵韜略有珍藏,但他們實在是不知道,張奐以名將之平生,竟然留下了這般寶物。若是聰慧機敏的人,得到此物,天下又有幾人能夠是他對手。

除非他輕視天下所有英雄,或者打仗的時候,不幹正事。

雙手恭敬的從張芝手上接過木盒,張奉這一刻,算得上是真真正正成爲弘農張氏的一份子。

“願承老師之志,還大漢以太平天下!”

輕輕擺了擺手,“去吧, 往後諸事皆與伯英說吧。”今日對張奐來講,說了太多的話,也用了他許多力氣。此刻他需要好好休息一會。聽從張奐的話,張奉、張芝二人也緩緩退出房間。

屋外

張昶、張猛與郭大都在翹首等候,待瞧見張奉二人出來後,三人也連忙圍了上去。

“兄長,情況如何?”

搖搖頭,張芝沒有說話。見他這樣,張昶也是嘆息,張奐終歸是年紀有些過於老邁,很難再有所醫治的。

“我就說吧,這醫令如此年輕。”當下張猛也同時開口,說到最後他又瞥了眼郭大,便不再多說。

倒是郭大注意到張奉手中抱着的木盒,好奇詢問,“大郎手中這是?”

“方纔忘了告知幾位。”看眼張奉見他點頭,在場都不算外人,張芝隨即道,“方纔屋內阿翁已經收下張奉爲關門弟子,自此以後,他便也是我弘農張家的一員。”

“什麼!”其中最爲吃驚的還屬張猛,只見他死死盯着張奉手中的木盒,“阿翁將何物交給他了?”

“《尚書》簡牘與幾份絹帛書信,怎麼叔威這是不信爲兄?”目光凝視張猛,張芝此時拿出一家之長的氣勢來,張猛立即就蔫了。連忙搖頭,不再言語。

而張奉也發現張猛比剛來時的戾氣少了許多,瞥眼郭大,只見他只微微一笑,悄然握了握拳頭。頓時張奉大約明白過來,兩人大概是在他進屋的空檔,尋處偏僻地比劃過。結果,張猛戰況不利。

同時,張家府門外來自楊家的侍從也來通傳,楊家準備開宴請張奉趕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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