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 (42)圍城
42圍城
初春時節,乍暖還寒。E3無彈窗依舊刺骨的冷冷夜風拂過滄桑的城池,吹得城頭的徵旗獵獵作響。旗下是挺直如鬆,屹立如山的鐵甲男兒站成似乎從亙古以來就宛如雕刻的存在。夜幕下的解州城莊嚴寂靜,只有巡夜士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時時響起,鋥亮的刀劍和鎧甲在月光下越發地陰森。
耿直城聽完關於定邊城起火的報告後,悄悄皺了下眉毛,緩緩地沿着城樓的階梯拾級而上,然後面朝定遠的方向注目良久。眼眶中滾出一顆難以查覺的英雄淚,無聲無息地沒入城頭的石縫。這是對五百死士的肯定,也是緬懷,戰爭的殘酷和鮮血以至生命的代價,只能成爲軍人的動力。
鮮血使人麻木,死亡使人冷漠,而最終這一切將化爲無窮的仇恨與力量,使戰爭的高度一次又一次昇華。
風勢猛然變得驟烈,發瘋似地從西北衝向東南。一絲烏雲遮月,定州城裡因火而生的焦糊味兒使人窒息。車輪滾滾,伴着受傷士兵的呻吟聲,一擔擔軍餉正在寧遠和端木鳴的親自指揮和聯軍的死命護持下緩緩地離開烈火的擁抱。
某車隊正從一條狹窄的街巷穿過時卻突然起火,而放火的人正是身着張楚軍裝的幾名士兵,他們在成功地砍殺幾名匈奴兵後,此刻已經轉過巷尾,在一家商戶的門前消失。而這家院落也立刻被尾隨而來的聯軍團團圍住。
“挖地三尺,一定要把人給我揪出來!”寧遠滿臉鐵青地站在院內咆哮着,然後緩下臉對着身邊另一張更加鐵青的臉說道:“端木王子,我們沒有理由燒燬自己的糧食,更不會暗殺盟方的士兵,我想你是明白人,這一定是敵軍在搞鬼!”
端木鳴何嘗不知呢,但他此時卻在暗地裡叫苦連天。自從拿下定邊城以來,匈奴兵和張楚兵的摩擦就沒有停過。再加上他剛下了三道禁令,手下的心火窩得正緊,他必須拿出一個交待,或者是讓寧大先生這邊拿出一個交待,來切實證明這是場誤會。
同時,他還要靠着盟方的糧草來過日子,多少有點矮半頭的感覺,所以這會兒的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耿直城留下的五百死士在成功地點燃了定邊的火勢之後,也在刻意地加深盟軍內部的矛盾,他們藉着地利的優勢和聯軍展開了游擊戰,往往是穿上張楚軍的軍裝這邊一把火,那邊宰幾個人,惹了事後毫不戀戰地立刻就走,一旦躲進某家的地洞就宛如憑空消失,至少給聯軍的感覺就是----蒸發。=金==榜=
他們的衣服當然來自被暗殺的張楚軍,因爲軍隊裡的人太多,他們有時候居然藉着夜色的掩護堂而皇之地和張楚的軍隊混在一起而不被認出,這樣以來,搜捕的難度更大。
幸好耿直城沒有下令讓各家各戶的地洞連成地道,如果是那樣的話,可能還真的會和聯軍上演一場舞臺的版《地道戰》呢。
由於沒有足夠的水來救火,聯軍只能四處躲避着火勢。在五百死士的襲擊下,定邊城裡到處都是火光,其中不時地跑出來身上燃着烈火的士兵,他們殺豬般的慘叫着,不停地在地上來回滾動,豈圖壓滅身上的烈火。同時,糧草集中的地方又有大批的死士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點燃烈火,然後與守軍同歸於盡,這種不要命的偷襲方式讓聯軍頭痛無比。
看着大量的糧草被燒燬,寧大先生表面上雖然依舊穩如泰山,可內心像是被熱油煮着一樣。糧草是軍隊存在的基礎,沒有補給的軍隊基本上就是一隊廢旅,別說殺人了,估計殺雞都難。
爲了防止已經轉移到安全地帶的糧草再次被人偷襲,寧大先生在糧倉附近挖掘水井並派重兵把守,日夜巡邏,同時出動大批部分清剿殘留的中國死士。由於自顧不暇,聯軍在定遠城內整整用了近兩天的時間纔算穩定下來。
而此時,白雲帆的軍隊經過緊急行軍,已經距離解州越來越近。白雲起這邊則開始不惜一切代價地攏絡其他兩國,,他們正針對離間張楚國君臣的計劃進行詳細的商談。
依舊是那付懶洋洋的樣子,傷剛好一點的白雲起靠着一隻枕頭,斜倚在牀上。
“如果能夠成功地離間寧氏父子與朝廷的關係,下一個上場的應該是誰?”白雲起在秦書玉的軟硬兼施之下,又喝了口藥膳,突然笑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還真是有點想。”
“柳千里?”許玉嫣沒來由地俏臉一紅,但還是毫不掩飾地叫出了最佳人選的名字。房內的衆人幾乎同時想起了白雲帆第一次與柳千里對上的那一幕。
柳千里,張楚第一才子。=金==榜=以文滔輔爲李灝左膀,寧大先生則以武略成爲右臂。
想當年在北魏時,柳千里居然在白雲起和秦玉書的婚禮上拿着一幅雨後殘花畫公然挑畔,影射秦玉書爲殘花敗柳。結果被白雲起以一句龔自珍的詩作“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反攻,然後由許玉嫣出馬,整得他直接陽萎半年,後經天靈子出手相救纔算撿回了半條命。
“這一次讓他徹底玩不成女人!”白雲起突然爽朗地一笑,“玉嫣,看你的了,讓他也去給李灝吹吹風。”
白雲起主動端起秦書玉手中的藥膳,一飲而盡,然後對着秦書玉柔情地一笑,似乎在總結多年的情感經歷。
春風帳暖,歌舞昇平,大齊的皇宮裡,大傷未愈的白雲起的確是享盡了“齊”人之福。一切都在風平浪靜中悄悄地挨近,邊疆這邊,寧大先生終於站到了解州城下。
遙望城頭上獵獵的戰旗和整齊肅穆的中國士兵,寧氏父子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猙獰。回憶昔日一戰的恥辱,寧遠握着長劍的右手用力,再用力,指節已經泛出了慘白的顏色。
解州這座飽經了戰爭瘡傷的古老都城,這次能不能度過聯軍帶來的劫難呢,一切都只是未知的謎。
盡人事,聽天命,不成功,便成仁!這是城頭上與聯軍對壘的兩位主帥共有的誓言。
自從三天前聯軍圍困解州城後,雖然小戰不斷,但雙方還沒有實質性的接觸過。雖然上次的五百死士在定遠城讓聯軍損失了不少補給,同時也帶來了一定的傷亡,但仍然沒有嚴重到足以影響大局的地步。倒是中國士兵悍不畏死的戰鬥方式,再次給他們的心靈上蒙上不小的陰影。
寧大先生很認真地審視着對手,在舉起令旗的同時,命令從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攻城!”
生命在這一刻是如此地脆弱,生靈在戰爭中是如此地微渺。當一批批先頭部隊倒下時,後續的生力軍踏着戰友的屍體繼續前進,一列列,一陣陣如狼似虎的張楚步兵高舉着盾牌,前進,城垛上的霹靂車不停地射出鐵彈,成羣的步兵被炸得高高飛起然後重重地落下,身體上佈滿了鐵屑,隊形略呈散亂,但卻依然如利劍一般向着固執地推進着。
投石車緩慢而又堅定地移向城頭,一塊塊上斤的巨石呼嘯着飛上城頭,瘋狂地敲打着這座在風雨中飄搖了許久的古老都城。
守城的弓箭手毫不示弱,每上來一隊便有密集的箭雨無情地落在攻城方先頭步兵的身上。而已經攻到城下的部隊開始手持弓箭仰射,一時間,城樓上不斷有人落下,城下不斷有人架着雲梯上衝,雙方的士兵以生命和軀體書寫着一段血淚的史書。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寧遠迅速而又有序地下達着一個個軍令,堅毅的臉龐上多出幾分代表成熟的蒼老。中國軍士的表現讓丁大先生決定殺一殺對方的威風,鼓一鼓己方的士氣。他們的任務是拖住這邊的主力部隊,因爲白雲帆的八萬大軍已經到了,迎接他的,是端木鳴這邊窩火委屈了好幾天的匈奴部隊。
白雲帆並不想與敵軍正面抗上,可多年的帶兵經驗告訴他,進攻就是的防守,被動的死守便是示弱,只能對自己的士氣造成嚴重的打擊。
所以在經過短暫的休整之後,雙方在解州城下展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決戰。
端木鳴的佈防採取了攻勢,左右爲重騎兵,中間爲重步兵。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端木鳴親自擂響了第一聲戰鼓,左翼的重騎兵迅速而又絲毫不亂地直插敵方右側。白起帆冷漠地注視着撲天蓋地而來的聯軍部隊,五百米,四百米……他高高地舉起手中的令旗,右側的重步兵已經蠢蠢欲動。
“出擊!”
一個簡單而果斷有效的命令,代表了流血,代表了死亡。
霹靂車立刻擲出了鐵彈,衝來的第一隊重騎兵頓時亂了陣形,他們四下散開,但依然保持着強勁的衝勢。
從目前看來,他們對付霹靂彈唯一的辦法就是化整爲零,減少損失。這一招果然湊效,當一萬重騎兵以傷亡近兩千的代價終於突破了霹靂車的防線進入肉博距離時,白雲帆下令停止了霹靂彈的發射,而改用重步兵強行阻擊。同時,弓箭手在前衛的掩護下繼續有序地進出,每一個循環都有無數的騎兵倒下,鮮血在戰場上與晚霞齊飛,生命在迅速地消耗着。
“爲國而戰,不死不休!兄弟們隨我上!”
白雲帆不愧爲多年帶兵的老將,深知軍心的號召力。居然親自領兵,向着敵方的陣營衝了過來。而與此同時,後方的一輛巨型投石車發出一枚特大號的鐵彈,準確無比地朝着敵方的陣營中主帥所在的位置落去。
這纔是此戰真正的秘密武器,也是白雲帆出戰的真正目的。這輛巨型投石車雖然體型依然巨大,但比起當初白去起用來對付老岳父的那輛小多了。而且移動起來相當方便,發射的落點也準確得多,主要用於攻擊敵方的主帥。這輛車在白雲起刻意的掩護下,敵軍在事先並沒有任何查覺。
可等他們發現時已經爲時己晚,端木鳴這時也才明白爲什麼白雲帆敢出來跟他來這麼一陣,一時間,他已經面如死灰,幾乎沒有考慮便果斷地採取了寧大先生提出的應對策略。
鐵彈帶着死神的微笑落向敵軍的後方,端木鳴第一反應就是迅速從馬上跳下來,然後以惡狗搶屎般極度不雅而且不合身份的動作撲倒在地上,身邊的護衛毫不猶豫地層層涌上,有的人甚至直接撲壓在他身上,以肉體形成一個防護圈。
這一招當然已經廣泛地用於戰場上,但能讓丁大先生提前想出來,這個人的確不簡單!
炮彈的確很準,在距離端木鳴約六七米的附近炸開(已經不錯了),敵軍中飛出大隊的死屍,殘肢碎肉帶着漫天的鐵屑和三角鐵衝向遙遠的高空,端木鳴只覺得兩耳轟鳴,頭昏腦脹,腿上傳來的刺骨巨痛告訴他,自己已經稀裡糊塗地着了道,受了傷,但是保住了一條小命。
“撤……”面對這種恐怖得變態的武器,他已經沒有對戰的勇氣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命令手,端木鳴失去了知覺。
白雲帆已經衝到了敵軍的陣營附近,而身邊的重騎兵則後發先至,在他之前插入了逃軍的陣營。端木鳴的昏迷直接導致匈奴軍無人指揮,因爲不僅他受了傷,身邊的替補也幾乎全送了命。匈奴兵只是本能地由重騎兵墊後,狼狽地逃亡,但久經戰火洗禮的他們依然保持着基本的陣形,牢牢地護衛着生死不明的主帥。
這一仗,白雲帆幾乎沒有折損便大獲全勝,一舉殺傷敵人近兩萬,卻未有一個降者。他在勝利的喜悅中並沒有太多的激動,反而遺憾沒有直接擊中端木鳴,甚至在心裡罵了句:“這天殺的解東海,最後這點距離怎麼就不能再準點呢?媽的,端木鳴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這樣都整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