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個神奇的魔術師,不只能減輕心上的痛,還能癒合身體的傷。
蘇小青坐在牀榻上,眼睛盯着帳篷頂怔怔地出神。靖智端着一碗藥進來,見蘇小青呆呆的,不覺輕笑:“想什麼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聽到聲音,蘇小青回神,這才發現良久不眨眼,眼睛都酸澀了。她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憨憨的樣子逗得靖智又是一笑。
看清靖智手裡端着的黑乎乎的藥汁,蘇小青不禁撇嘴:“我都已經好了啊,能不能不喝了?這藥好苦的說。”
靖智把藥碗遞到蘇小青鼻子前,溫柔但是很堅定地說:“不行,必須喝。軍醫說你的身體虛弱,必須好好補補。再說你沒聽過一句話說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嗎。”
蘇小青好笑地看着靖智:“我這又不是生病。”
靖智想也不想地接口說:“那就是傷筋動骨一百天。”
傷筋動骨?蘇小青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靖智,不說話只是笑。靖智臉紅了,又把藥碗向前遞遞:“趕緊喝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蘇小青面前,他一個風度翩翩的王爺總是出糗。
接過藥碗,刺鼻的中藥味撲面而來,蘇小青最後一次試圖爭取,她瞪圓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靖智。靖智搖搖頭,盯着蘇小青,大有她不喝就強灌下去的勢頭。
呼呼呼,這麼多碗藥都喝下去了,還在乎這一碗?俗話說蝨子多了不咬嘛。呃,好像不恰當。算了,喝!蘇小青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深深吸一口氣,捏着鼻子仰頭,把一碗藥灌了進去。
“慢點兒喝慢兒點喝。”靖智拿過一個蜜餞,在蘇小青喝完藥後塞進她的嘴裡。蘇小青忙含了,使勁砸吧了兩下:“好苦!”
靖智又拿了一個蜜餞遞給蘇小青,似是漫不經心的說:“一碗藥就苦了?人生呢,又該如何?”
蘇小青含糊道:“人生就像一場戲。”
靖智看着蘇小青,眸中有淡淡的哀傷。蘇小青弱弱地接了一句:“因爲有緣才相聚……”
見靖智的情緒好像低落了下來,蘇小青轉移了話題。她指着蜜餞問道:“什麼時候軍營裡也有這麼高的待遇了?不會是專門爲了我這個病號準備的吧?”
蘇小青本是玩笑,靖智卻鄭重地點點頭:“我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
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蘇小青咳嗽着,臉憋的通紅。靖智輕輕拍着蘇小青的後背:“怎麼總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一個蜜餞,至於你激動成這樣嗎。”
“這可不是簡單的蜜餞啊。”蘇小青起喘勻了,這才狡黠地看着靖智:“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想不到我能得到和楊玉環一樣的待遇,王爺千里送蜜餞,小女子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靖智失笑:“可不是王爺千里送的,你要感謝一會兒去感謝小兵去吧。”
把藥碗放下,靖智坐在了蘇小青身邊,他握着蘇小青的手,說話的語調有些古怪:“北夜語撤軍了。”
“撤軍了?好耶!”蘇小青歡呼一聲,這才發現靖智
笑的有些勉強,她小心問道:“怎麼了?你好像不開心?”
“沒有。就是,最近有些累了。”靖智搖搖頭,掩去眼睛裡的情緒。
蘇小青幫靖智揉揉太陽穴,聲音裡帶着歉疚:“對不起,都怪我,給你惹麻煩了,還要你一直照顧我。”
靖智把蘇小青環在懷裡,下巴擱在蘇小青的頭頂:“說什麼話,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我可是你以後要依靠的男人呵。”
是啊,是我蘇小青以後要依靠的男人呢。聽着靖智自然卻帶着一股深情的話語,蘇小青揚起嘴角,甜甜地笑起來。兩人靜靜地相擁了一會兒,靖智問蘇小青:“一直在帳篷裡待了這麼多天,悶不悶?”
蘇小青在靖智懷裡點頭:“當然悶啊,要不,你帶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走吧。”靖智替蘇小青把頭髮綰好,幫她扯平衣服,這才拉着蘇小青走出去。
出了帳篷,兩個守衛行了一個禮,有一個守衛瞥了一眼蘇小青和靖智拉在一起的手,眼中露出曖昧的神色。蘇小青見了,下意識地把手從靖智手裡抽了出來,靖智偏頭看了她一眼,蘇小青臉紅紅的,揪着自己的衣角,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就是不看靖智。靖智笑笑,知道蘇小青是害羞,也沒勉強她,揹着手和蘇小青肩並肩走着。
巡衛的士兵們一隊一隊地經過兩人身邊,他們向靖智行過軍禮後,不約而同地齊齊看向蘇小青,他們看着蘇小青的目光中有敬佩,有感激,還有歉意。蘇小青一味地淡笑着,面上沒什麼,其實心裡卻早已樂開了花。
出了軍營,兩人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蘇小青嚷着:“累了累了,走不動了,歇會兒。”不管三七二十一,蘇小青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她拍拍身邊的土地:“靖智來,你也坐。”
此時時間還早,太陽斜掛在天空,灑下溫暖的光輝。靖智看一眼賴在地上的蘇小青,不覺失笑,也坐在了地上:“才走了多久就喊累,這可不是你蘇小青的風格。”
蘇小青偏頭問道:“那你說說,蘇小青是什麼風格的?”
靖智裝作苦思冥想的樣子,皺着眉頭不說話。蘇小青等了一會兒,見靖智還是不說話,忍不住催促他:“說啊說啊,我是什麼風格的?”
“我這不是正在想。嗯……跟豬一樣懶,跟猴子一樣好動,跟野貓一樣不聽話,跟驢一樣嗓門大,還有……”
“停停停!你這是藉機罵我呢是吧。”蘇小青揪着靖智就要打,靖智忙討饒,兩人笑鬧了一會兒,這才安靜下來。
涼風習習,帶來士兵們訓練的號子聲。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士兵們威武的喊殺聲,蘇小青輕嘆一口氣:“難道日久了,對什麼都會生情嗎?突然捨不得了。”
靖智看了蘇小青一眼,故作驚訝道:“現在才捨不得?那你灌醉我自己去了北國的事情怎麼算?”
聽靖智揭自己的短,蘇小青瞪了靖智一眼,不理會他了。
見蘇小青不理自己,靖智攬過蘇小青的肩膀:“哎呀,不會是生氣了吧?”
甩開靖智的
胳膊,蘇小青扭過身子,不看靖智。靖智神秘兮兮地湊到蘇小青面前:“別生氣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蘇小青本不想理靖智,明知道靖智是故意吊自己胃口,卻實在好奇,能讓靖智稱之爲好消息的,那必定是很好的消息了。她清咳兩聲轉身,忽略靖智臉上得逞的笑,板着臉說:“什麼好消息?”
靖智指指身後:“你就不好奇,爲什麼剛纔咱們碰到的士兵們都用那種敬佩的眼神看你嗎?”
蘇小青下意識地順着靖智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還能爲什麼,因爲我捨己爲人的英雄行徑唄。”
“原來你知道啊。”靖智故意誇張地說:“不愧是秀外慧中的軍師,腦筋就是比平常人靈活。”
蘇小青被靖智誇張的表演逗笑了,嗔怪地瞪他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好消息?行了行了,別演了,裝的還挺像,幹嘛,你還想拿奧斯卡小金人啊。”
蘇小青嘴裡經常蹦出來靖智聽不懂的詞,他也不想深究,肅正了臉色問蘇小青:“話說回來,我發現你倒是沉穩了不少,以前是什麼情緒都擺在臉上,現在,對什麼都只是淡淡的。”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靖智在心裡偷偷補了一句。
蘇小青心一沉,忙笑着掩飾過去:“什麼沉穩啊,你這是變着法損我是吧。怎麼說咱現在也是英雄了嘛,英雄就得有英雄範兒,咧着嘴傻笑多影響我高大的形象。”
靖智愛憐地點點蘇小青的鼻子,搖着頭:“就你鬼點子多。”
蘇小青笑嘻嘻地躲過了,仰起頭眯起眼睛,似是很享受現在這種安靜的時光。靖智隨着蘇小青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蘇小青想起了北夜語。他是因爲自己才撤軍吧,蘇小青毫不懷疑自己在他心裡佔有重要的位置。不然,北夜語不會把自己送回到靖智的身邊。那晚喝酒,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喊靖智名字的時候,北夜語臉上難以掩飾的悲傷失望。他對自己這麼好,自己卻還殘忍地傷害了他,做出那樣決絕的事情,想讓他後悔。以前看到過一句話,“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果然,現在,後悔的是自己呵……
微微張開眼睛,驟然闖進的陽光刺的眼睛疼,一滴淚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蘇小青忙低頭擦了,眼睛餘光瞥到靖智正低下頭看自己,她裝作很困的樣子用力揉着眼睛,低聲嘀咕着:“看來是該鍛鍊了,纔出來一會兒就累了,真的好睏哦。”
靖智伸手拿開蘇小青揉眼睛的手,看着她紅紅的眼睛,責怪道:“下次別這麼用力揉眼睛,真是的,眼睛這麼紅,疼不疼?”
蘇小青搖搖頭,調皮一笑,拉着靖智一起站起來:“哪就那麼嬌氣了,就揉一下眼睛而已嘛,怎麼會疼。走啦走啦,正好回去吃午飯。”
靖智忍着笑說:“剛纔我說什麼來着,懶得像豬。”話一說完靖智向前跑去,蘇小青在後面邊追邊嚷着:“你纔是豬,別跑!讓本姑娘扁一頓再說!”
靖智大笑着在前面逗弄着蘇小青,蘇小青大叫大嚷着,一時間連空氣中都是歡樂的因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