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懸掛在正中,陽光熱烈地灑下來,曬的邊關一片明晃晃的。
蘇小青和靖智一起吃過午飯,小兵收拾碗碟的時候,靖智對蘇小青說:“不是困了麼,睡會兒吧。”
蘇小青看着小兵,看看靖智,張張嘴想要說什麼,還是沒說話。靖智看着蘇小青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一沉,他看着蘇小青,嘴裡對小兵說道:“你先出去吧,等會兒再來收拾。”
小兵應了一聲出去了。靖智問蘇小青:“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蘇小青低着頭想了一會兒,咬咬嘴脣,下定了決定。她驀地擡頭,對靖智說:“我想去看看北夜語。”
果然,這句話,她終於說出來了。靖智的眼底閃過一抹受傷,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怎麼突然想去看他了?”
“他,他救了我,我只是想跟他道一聲謝。”蘇小青囁嚅道。即使是對靖智,她也不好把話說的太明白。她可以下地走路以後就想去看看北夜語了,這句話其實已經在蘇小青的心裡盤桓了許久,只是北夜語的心意他們都知道,蘇小青怕靖智誤會了自己,每每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今天聽說北夜語撤了軍,蘇小青心中的愧疚更甚。還是趕緊做個了斷吧,不然她會被自己的愧疚之心折磨死。
靖智垂下眼瞼,蘇小青看不清靖智的神情。她見靖智不說話,心下着急,晃着靖智的胳膊問道:“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道個謝而已,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靖智緩緩搖頭,他擡起頭,看着蘇小青焦急的臉色,輕笑一聲,只是話語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我怎麼會生氣呢,只是想起來你緊閉雙眼了無生氣的樣子,心會很疼。北夜語撤了軍,又把你送回來成全了我們,於公於私,該道謝的人都應該是我。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見靖智沒有反對自己,蘇小青很是感動,她抱緊靖智,把臉埋進靖智的懷裡蹭來蹭去地撒嬌:“靖智最好最好了。”
靖智被蘇小青孩子氣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他拍拍蘇小青的背:“好了好了,你先睡會兒,睡醒了咱們就去找他。”
“我不睡。”蘇小青看着靖智說:“現在就去吧,要不我也是睡不着的。”
靖智本想搖頭,見蘇小青盯着自己,眼底的堅定一覽無遺,他暗自嘆一口氣:“走吧。”
對蘇小青,靖智總是沒有辦法。不過他也甘之如飴,只要蘇小青開心,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那種失去後刻骨銘心的痛苦,他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蘇小青知道,其實靖智心裡是有芥蒂的。在國家利益上,畢竟北夜語帶人侵犯了夜國的邊關,兩人也曾經在戰場上刀戎相見,自己手下不少士兵死在北國人的刀下。在個人情感方面,北夜語曾把蘇小青束縛在身邊,即使北夜語沒有爲難過蘇小青,蘇小青成了他的俘虜丫頭是事實。靖智再大度,也不會真心原諒北夜語,之所以跟着蘇小青去找他,不過是不放心罷了。蘇小青知道原委,不過靖智沒有挑明,她樂意揣着明白裝糊塗。
簡單囑咐了一下幾
位將領,不得鬆懈防備,靖智親自去牽了自己的馬過來,把蘇小青扶上去,他自己利落地上馬,向着軍營外疾奔而去。
進北國並不難,守衛的北國士兵有認識靖智的,遠遠望見先去稟告了上級,在靖智和蘇小青進北國城門的時候,並沒有阻攔他們。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北國。
蘇小青偷偷問靖智:“爲什麼沒有人阻攔咱們?就不怕咱們是來刺殺的嗎?”
靖智好笑地看一眼蘇小青:“哪有刺客大喇喇地從城門打馬而過的,再說,你像刺客嗎?”
“大喇喇地更能迷惑人啊,一臉心虛的纔會惹人懷疑。我不像刺客,不是還有你嘛。”蘇小青反駁道。
靖智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嘴脣微動:“堂堂一國王爺當刺客?你腦子裡裝的什麼啊,真能想。”
蘇小青撇撇嘴,不說話了。
兩人很快到了北夜語居住地方的門外。站在大門口的兩個守衛把手中的武器交叉,阻止兩人進去:“站住,什麼人?”
靖智自持身份,沒有開口。蘇小青笑着說:“麻煩兩位大王爺進去通報一聲,蘇小青來看……呃不是,來拜見北夜語皇子。”
守衛還沒有答話,一個男人小跑過來,在其中一個守衛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就聽那個守衛衝蘇小青說:“皇子不在府中,你們走吧。”
蘇小青認得剛纔跑過來的男人是北夜語的一個親信,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他的名字,蘇小青大叫:“喂喂喂,就是你,北夜語在裡面對不對?別走啊,喂!”
那個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蘇小青一彎身鑽了進去,向那個男人追去。兩個守衛認得蘇小青是什麼人,不敢硬攔怕傷着她,只得幹叫幹嚷着,靖智跟着蘇小青後面也進去了。兩個守衛面面相覷,最後達成一致:王爺的親信都沒開口,他們就裝聾作啞吧。
那個男人左拐右拐不見了。蘇小青跑的氣喘吁吁,最後只得靜下心來,憑着模糊的記憶力找到了北夜語的房間。正好看到那個男人的衣角消失在門口,沒錯了,就是這間!蘇小青跑到門前,待凌亂的心跳平靜了,這纔開口叫道:“北夜語,你出來。”
屋中一絲動靜也沒有。蘇小青連着叫了好幾遍,都沒有人應聲。靖智擡腳要走向前去,被蘇小青攔下了。這裡畢竟是北夜語的地方,她鬧了這麼半天也沒見一個下人過來找她的麻煩,無非是受了北夜語的警告。蘇小青本來就是來道歉的,哪能踹門如此放肆。
她沉聲說道:“北夜語,我知道你在裡面,我今天既然來了,見不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屋中還是很安靜。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站在院中一會兒,蘇小青貼身的衣服已經溼了。她固執地站着,盯着緊閉的房門。
靖智陪着蘇小青等了一會兒,見屋中還是沒有動靜,再看看汗流浹背的蘇小青,他用衣袖擦擦蘇小青臉上淌下來的汗水,揚聲說道:“難道北夜語皇子不敢見我們嗎?”
蘇小青示意靖智別說話,衝房門堅定地喊道:“我就在這裡等着你,一直等到你出來爲止。”
四下裡,除了風聲和風聲吹動樹葉的聲音,很是安靜。
太陽一點兒點兒向西挪動,蘇小青挺直脊背,眼睛盯着房門,一動不動地站在房門前,好像一座雕塑。靖智擔心蘇小青虛弱的身子再出什麼差池,他又喊了幾聲,見屋中依舊沒有聲響,他拉着蘇小青的衣袖說:“算了,他不會見我們的,還是走吧,你的身體纔好,禁不住這麼苦曬。”
搖搖頭,蘇小青輕輕甩開靖智的手。
“要不,我去把門踹開。”靖智又要衝向前去,蘇小青忙拉住他,懇求地看着他。靖智無法,他擔心蘇小青的身體,又見不得蘇小青這種可憐巴巴的神情。他的聲音恨恨的:“是男人就不要躲起來!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吱呀”一聲,兩人一起看向房門,見剛纔那個男人走了出來,他看着蘇小青道:“你進去吧。至於靖智王爺……”他的聲音恭敬而疏離:“還請靖智王爺在此等候。”
蘇小青微微蹙眉,看向靖智,靖智倒是一臉的輕鬆:“進去吧,我在這裡等着你,小心。”他相信北夜語不會傷害蘇小青。
蘇小青點點頭,一步一步走過去。男人爲蘇小青打開僅容一人通過的間隙,蘇小青一閃身進去了,房門在身後關閉。
蘇小青適應了一會兒屋中稍顯昏暗的氛圍,看清廳裡沒有人。她深吸一口氣,慢慢繞過屏風,看到坐在窗邊的北夜語。
wωω¤Tтká n¤c o 北夜語正在臨字,並沒有因爲蘇小青的進來擡頭。蘇小青走過去,湊頭看過去,滿滿一張紙上,寫的全部是“靜”。
“爲什麼還有回來呢?”北夜語又寫完一個字,擱下筆。他的聲音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飄渺不定。
蘇小青低着頭說:“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北夜語輕笑一聲,見蘇小青曬得面色通紅,端來一杯水遞給她。蘇小青也不客氣,一口氣喝乾,這纔看着北夜語,認真說道:“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對不起就不必了,謝謝更無從談起。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走吧。”北夜語重新拿起狼毫,在硯臺中蘸滿墨汁。
“沒必要嗎?那麼你爲什麼要提醒自己‘靜’?心靜的話,再寫在紙上,那纔是沒必要吧。”蘇小青不喜歡北夜語這種陌生的語調,她寧願他還是那個調侃自己想看自己出糗的那個北夜語。
北夜語頓住了,捏着狼毫不下筆。墨汁滴下來,在紙上暈開一朵烏雲。盯着墨滴,北夜語愣愣的。蘇小青也不開口,對北夜語這種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出十分。道歉道謝過了,剩下的,就看北夜語自己怎麼想了。
良久,北夜語朗笑出聲,他看着蘇小青,目光清明:“其實應該我謝謝你,不然我估計要一輩子執着於此了。”
看着北夜語釋然的樣子,蘇小青的心也跟着輕鬆起來。兩人又談了一會兒,蘇小青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說:“我該回去了。”
北夜語和蘇小青一起出來,蘇小青看靖智站在原處等着自己,兩人相視一笑。北夜語似是自言自語:“得放手時須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