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睫羽輕微顫動,像一隻展翅高飛的蝴蝶,只等待最佳的時機。
時間是上午十點三十分,一個非常普通的時間點,卻不是隔天。
這是林烯失蹤的第五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除了——
冢姬一本正經的攔在林烯的窗前,在窗戶的面前,雲紫一身淡紫色碎花短裙,露着纖細修長的美腿,她雙手抱胸往窗臺一靠,甚似休閒,可神似凝重,屢次想靠近,但冢姬雙手張開,毫不退步。
“冢姬,你霸着她也毫無用處,還是把她交給我,現在只有我纔可以幫助林烯。”
冢姬不言不語,對此僅是搖頭,態度堅決,絕不對讓。
雲紫眉宇間的細微緊蹙已經開始顯得不耐煩,她若得不到林烯,後果不堪設想,因爲誰也不知道那個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更不知道她竟然會以那副模樣現身。
“冢姬,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不放,別怪我不客氣了。”雲紫步步緊逼,手指指尖伸長,帶着詭異的紫色,目露殺氣,“對付你,簡直是輕而易舉。”
“嘿,那我對付你也輕而易舉的很呢!”唐鬱草手裡端着一個碗,輕巧的從外面開門進來,雲紫一動,卻沒有閃身離開。
唐鬱草一步步走進冢姬,摸了摸她圓圓的腦袋,將手裡的碗交給了她,冢姬雙手端過,轉過身用勺子一點點的餵給林烯喝下。
唐鬱草目光柔和的看着冢姬小心翼翼的動作,笑了。
“雲紫,你想得到林烯的目的我明白,否則也不會用一個小鬼去逼迫她,對方的母親還是林烯的好友,所以林烯最後一定會幫忙,然後便會落進你的陷阱,只要把林烯抓在手中,那麼便可以制衡。”
其實那個紅衣小鬼的確是雲紫在背後煽動,強行擄走林烯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一來面對的事木氏家族的人,單憑她一人之力是對付不了的。
所以她纔想用這招來做掩護,轉移木熠辰的注意力,最後帶走林烯。
本來,對雲紫來說得到木熠辰的身體遠比林烯更重要,可事情突發變故,她管不了太多,在生死麪前,只有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她,不能死!
所以想要吞噬!
面對自己的目的被一下子拆穿,雲紫並沒有生氣,反而輕笑出聲,“的確這是我的目的,你只要把林烯交給我,咱們可以合作。”
“合作。”唐鬱草修長的手指撩起冢姬漆黑的長髮,捲曲在手指,帶着絲絲涼意,“我們有合作的必要和可能嗎?”
“當然有。”雲紫將幾縷髮絲挽到耳後,語氣很輕,帶着絲朦朧感,“你帶走林烯不就是爲了對付木熠辰嗎?因爲你是納蘭家族的人。”
“黑耀告訴你的?”
雲紫並沒有否認,當知道唐鬱草是納蘭家族唯一的倖存者時,她還是挺吃驚的,這也就意味着當年參與過的人,在這一世再次撞到了一起。
也許當年未有完成的恩怨,在這一世會有一個真正的句號。
“現在木熠辰爲了找林烯都快瘋了,壹侑又到時間沉睡,森源那裡已是薄弱點,無人能夠顧及,你霸着林烯不放,還不是爲了森源地下的東西?轉移注意力,若是我能幫忙,會事半功倍。只要你把林烯交給我,我絕對會幫你取得森源地下的東西。”
極淡極淡的脣色因爲雲紫的話而輕微抿起,大好的陽光錯落在身,鍍上一層金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是畫中仙,水中月,真實而朦朧。
“你知道我要得到的是什麼?”
“幻夜。”
雲紫輕笑,胸有成竹的說,“納蘭家族當年被冤枉,就是因爲拿不出鎮族至寶。那是因爲姬籽沐聯合黑耀偷走了幻夜,目的是爲了木熠辰。之後納蘭家族被神遺棄,一夜之間大火燒盡一切,毀了一族名聲不說,還背上一個罵名,這樣的事作爲納蘭家族的倖存者,你可甘心?如今你抓走林烯,還不是爲了報復,只要和我合作——”
“林烯是姬籽沐的轉世,你是姬籽沐的惡魄,既然你覺得這是我存在的目的,那麼你覺得我會和你合作?”雲紫微怔,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唐鬱草語速很慢,卻帶着暗藏的鋒芒,殺意漸起,讓人不禁背脊涼嗖,“雲紫,比起林烯,你更是一文不值,還沒資格和我談判。”
“唐鬱草,我知道現在的你要是得不到幻夜的力量,會在不久的將來死亡,到時候且不說黑耀迴歸霸佔你的一切,就說你入了地獄冥府見到納蘭家人的魂魄,你要如何去面對?”
“這種事還不用你來關心。”
雲紫見他屢說不聽,有些急了,她這次的的確確是爲了帶走林烯完成自己的目的,可她依舊被黑耀抓着把柄,說動不了唐鬱草合作,即便有林烯在手,也是難以反抗的。
她需要一個強大的後臺來幫助自己,對付黑耀又能幫自己阻擋另一人的脅迫,就目前爲止,除了木熠辰,只有唐鬱草,而兩者相比,後者的成功率遠比前者大,畢竟唐鬱草是納蘭家族的人。
當年姬籽沐鎮壓黑耀,曾經和納蘭家族的一個重量級的人物秘密合作,最後才成功。雲紫查看了很多資料,最後把目標鎖在唐鬱草身上。
納蘭家族是神抵,若要毀滅,不可能有幸存者,所以她斷定唐鬱草的真正身份其實是——
“冢姬,你要我把林烯交給她嗎?”
唐鬱草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雲紫的沉思,冢姬喂完藥,對此用力的搖着頭,表示不願,唐鬱草柔和微笑,對雲紫說,“你看,冢姬不肯,所以我沒辦法。時間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唐鬱草,家族恩怨,難道還不如一個冢姬的話來的重要?”雲紫驚訝的很,她不知道唐鬱草竟然會那麼寵愛冢姬,這在以前都沒有記錄過。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你可以左右我?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木熠辰,我想如果你說林烯在你那裡,他肯定會相信的。”
“你的意思是說——”
雲紫像是抓住了什麼一樣,最後笑了,“唐鬱草,別以爲這樣我就會放棄,林烯我是一定要得到的,我剛纔說過的話也請你好好想想,別爲了一個女人放棄家族的榮耀。”
雲紫的身形在說話的同時逐漸變得透明,隨着最後一個字的消失而不見。
“嘿!”一記笑聲曖昧不明,微風拂面,黑髮輕揚,遮掩住那一彎而起的眼眸。“女人和家族榮耀嗎?”
唐鬱草轉頭看着牀上熟睡的人兒,棕褐色的眼眸中毫無波瀾,對他來說什麼纔是重要,什麼纔是不重要,其實分的很清楚,更明白他出現在這裡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眸色漸柔,唐鬱草轉身坐在牀上,抱住了冢姬,親暱的揉着她的長髮,冢姬微怔,拉着林烯的手,把頭靠在唐鬱草懷裡。
彼時,陽光正好,燦爛奪目,耀在身上十分的溫暖,有種羽毛拂過臉頰的柔軟,配着那身純白的色彩,金色閃耀,籠罩一層朦朧的雲彩。
把這一幕定格,宛若一家人般溫馨。
林烯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們的這副模樣,冢姬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輕靠在唐鬱草懷裡,小手兒拉着自己的手,緊緊的像是握着最珍貴的物品。
唐鬱草則頭輕揚看着窗外,金燦的光輝錯落在身,惹上夢惑,那種溫暖似是羽毛般輕浮,讓林烯腦海裡閃過些許零碎的片段,一種非常溫暖的東西覆蓋住輕微跳動的心。
林烯一顫,那頭已經發現了。
“醒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
“噓——”
唐鬱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把睡着的冢姬輕輕放下躺在林烯的身邊,林烯條件性反射的掀開被子給她蓋好,看着這個可愛又憐人的小姑娘,眸色一柔,輕喚出聲,“冢姬。”
“她一直都很擔心你,每天都守着你睡着,然後我再抱她回房。”
林烯眸色一怔,“我睡了很久?”
“嗯,五天。”
林烯輕微蹙起眉峰,以前也只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睡着的時間比較多,沒想到這次竟然一睡五天,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思緒開始遊走、回憶。
“我爺爺呢?”林烯邊想邊從牀上爬起來,心下着急但動作很輕,就怕吵醒冢姬,“我怎麼會在這裡?熠辰會擔心的。”
“你爺爺已經脫離危險沒事了。至於木熠辰——”唐鬱草並沒有阻止林烯的動作,而是很紳士的站起身給她一定的空間,“他很着急你的失蹤。”
“失蹤?”
林烯莫名其妙,以木熠辰的能力他不應該找不到自己的,可照現在的情況來說,這五天的時間是一直都在唐鬱草這裡的。
思緒慢慢迴轉,林烯疑惑的看着唐鬱草,目光流轉不定,最後細微眯起,“是你做的。”唐鬱草沒有動作,臉色純色笑容無害的看着林烯,只聽到林烯繼續說,“那晚救我和冢姬的人是你。”
“你靠什麼肯定?看到我了?”
“沒有。”林烯瞄了一眼牀上的冢姬,看着她香甜的睡顏,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已對象唐鬱草,“感覺是你,雖然很模糊,但我能肯定。”
金色的光輝在那一刻有了顫動,錯落在那張好看的容顏上,泛起刺目的朦朧,叫人看不
清一絲一縷,唯有極淡的薄脣輕微揚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下一秒,薄脣的主人已轉身在衣架前拿起衣服遞給林烯,“穿上吧!我送你回去。”
林烯只覺得莫名其妙,他把自己帶到這裡五天,其實大可以直接通知木熠辰帶走她的,可唐鬱草沒有,而是讓她睡了五天,這五天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他又是以什麼樣的目的把自己禁錮?
最重要的是——
林烯看着仍舊睡着的冢姬,目光更加遊走不定——爲什麼冢姬會那麼依偎着他,爲什麼他看着冢姬的目光會那麼的溫暖。
“因爲她想你,所以我留了你五天。”
唐鬱草看着她發呆,將手中的外衣披在林烯身上,語色輕微,泛着止不住的柔和感。
“就這麼簡單?”林烯表示懷疑,唐鬱草卻越發肯定的含笑點頭,“就這麼簡單。走吧!萬一她醒來,你可就走不了了。”
林烯知道自己應該回去,可想起冢姬連睡着都握着她的手不鬆開,那種感覺像極了母女之間的溫度,她很喜歡冢姬這個孩子,也知道冢姬很喜歡她。
可冢姬代表死亡,而木家留不下她。雖然木熠辰不曾反對之前冢姬來看她,可林烯後來也從木若葉嘴裡知道,冢姬每次都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就被迫離開。
他們害怕冢姬危害到林烯肚子裡的孩子,不得以所爲。
“如果你捨不得可以留下,這樣她會很高興。”
“不。短暫的美好是更加殘酷的開始,而我要的是長久的相守。”林烯彎腰給冢姬蓋好被子,低頭親了她一下,目光越發柔和起來,“冢姬,總有一天我們會想見面就能見到,想一起玩就能夠一起玩,一定。”
唐鬱草看向林烯的目光猛然一沉,帶着輕笑出聲,“可是你會死。”
林烯五指微顫,緊握,這句話從唐鬱草嘴裡說出口,思及冢姬那時候的反應,還有云紫的話,似乎死亡的預言是肯定的了。
“死了豈不是更好,這樣的話我就可以一直跟着冢姬了。”
“你不會,因爲你捨不得木熠辰和你肚子裡的孩子。”
唐鬱草的話一針見血,林烯若沒有這兩者,興許會真的如所說的那樣死後和冢姬成爲玩伴,做鬼也不會孤單。
可她現在有丈夫有孩子,這些都是她割捨不掉的東西。
“我記得爺爺跟我說過,每個人在死亡的那一刻,可以許下人世間最後一個心願。我若真的會死,那在這期間我要更愛我的丈夫,還要將我的孩子孕育出世,讓他可以睜開眼睛看一看這人世間的美好,這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
緊握雙拳直立起身,林烯深深看了眼冢姬,毅然轉身離開。
“而那最後一個願望,如果是真的,我希望冢姬可以成爲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可以享受人世間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雖然短暫,卻一生滿足。”
唐鬱草一步後退,藏進了陽光的背後,隱匿了容顏,唯有聲音帶着暗沉,惹着不明情愫。
“那若不是真的呢?”
“會的,一定會是真的。”林烯瞧着燦爛的光輝,展顏微笑,“冢姬可以爲了我選擇死亡,爲什麼我不能爲了她而祈求?只要心中有所願,假亦能成真。倘若心失去信念,真也會是假。而我要的永遠都是堅信!”
“啪”的一下,唐鬱草上身後的花瓶架子上的花瓶應聲落地碎裂,林烯一急,快不過去想看看,卻被唐鬱草一把握住了手腕。
男人的力道總是比女人大很多,這麼一握,看似輕微,卻讓林烯疼的眉頭直皺,“疼。”
“她醒來看不到你肯定會傷心,但有你剛纔的那番話,也就足夠了。”唐鬱草看着林烯背後牀上的冢姬眼角滑落的淚水,最後還是放開了林烯的手腕,雙手插進了袋子裡,轉身就走,“走了,我送你回去。”
“好。”
林烯應了聲就跟了上去,最後關門的時候,林烯咬牙一把拉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冢姬,我自己雖然沒有任何能力,但我知道熠辰他們肯定有辦法,就算是無理的要求,我也想要任性一次,求他們助你尋求一個可以轉變爲普通人的方式。
因爲與熠辰願爲我犧牲的不同,之餘那時的你我而言,我們僅是陌生的相識者,而你卻願意爲我選擇死亡。
*
一路朝前走,唐鬱草沒有選擇車子,兩人一路步行,一語未發。
外頭光線燦爛無比,錯落在身有着夏日的那份暖陽加炎熱,卻不及心底,僅留表面。
這麼一走,也沒多久,就到了木熠辰的公寓前的那條大馬路,林烯這才發現,原來兩人住的很近。可就是這麼近的距離,木熠辰卻沒有找到她,不難說唐鬱草這個人有點手段。
林烯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但並未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危險。
但她記得,木若揚曾經提醒過她要遠離唐鬱草這個男人的。
有時候越危險的就是越無害的存在。
“你是在覺得我是壞人?明明這麼近,卻不讓木熠辰找到你?”
又是一針見血,林烯訝異他是不是會讀心術,反倒是唐鬱草笑了,“你的疑問都寫在臉上了。”
林烯摸摸臉,“有嗎?”
“有。”唐鬱草笑得很和善,“只要冢姬在,我不會傷害你的,因爲我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林烯總覺得唐鬱草看冢姬的眼神不似一般的溫柔,現在終於忍不住問,“你和冢姬是什麼關係?爲什麼她會和你在一起?”
“那你有沒有想過,冢姬爲什麼那麼喜歡你?”唐鬱草微笑反問,四十五度仰頭看天,“林烯,你相信轉世一說嗎?相同的靈魂會在死後轉世投胎成爲另一個人,只要靈魂不變,縱使樣貌千變萬化,都是會遇到的。”
林烯一愣,想起姬籽沐,木熠辰是不是也憑着對姬籽沐靈魂的氣息才找到她的?說穿了,他深愛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姬籽沐罷了,而她不過是相同的皮囊相同的靈魂,唯一不同的也許只有那顆心吧!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林烯的心裡漸漸地對前世姬籽沐開始不喜歡,以前頂多是沒多少感覺,可隨着那個名字的增多,隨着木熠辰隻字不提前程往事,隨着太多的細微變化,讓林烯不得不去在意。
“轉世嗎?”林烯低頭輕笑,“我倒是覺得一顆靈魂一輩子足夠了,不管這一世是圓滿還是遺憾,都不該留存到下一世,就算靈魂相同,還是有很多的不同的,畢竟是兩顆心,再怎樣的相似都不會是一顆從前的心。”
唐鬱草眼眸輕眯,勾脣含笑,“你說得對,太多的相似合在一起,有時候對另一個人來說是更加難以選擇,或許他依舊會留存對前世的疼愛多於後世的思念,最好的永遠都是最初的那個。”
林烯心頭一慌,不知道唐鬱草這話是什麼意思,像是說給她聽得,又像是對他自己的喃喃自語,棕褐色瞳孔情愫千轉萬變不定。
“走吧。”
很隨意的一個轉身,卻讓林烯覺得唐鬱草這個人像是一張白紙又或者是一盒墨汁,不是純白便是濃黑,讓人看不到一絲瑕疵,透徹不了內心的真實。
也許他也曾深愛過一個人。
“林烯,我曾愛過一個女人,最後她死了。”
走到樓底下的時候,唐鬱草突然停下腳步對林烯這麼說,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沉浸在自己思索裡的林烯防不勝防,仰頭就覺得眼前黑暗壓下,下一秒脣上一軟,蜻蜓點水,都在轉身的一個動作裡。
“那個人——”
耳畔的呢喃,讓林烯一怔瞪大眼睛,大腦還未轉動,就被一股力道猛拽了過去,落入了一個微涼熟悉的懷抱。
“唐鬱草,別以爲我不敢對你下手,你就可以胡來!任何人敢動小烯一根毫毛,下場都只有死。”
木熠辰攻擊性很重的面對唐鬱草,將林烯緊緊護在懷中,漆黑瞳孔輕閃着交替紅色不斷,話語之間,尖銳的獠牙隱約可見。
“熠辰,你別生氣,他沒有傷害我。”
林烯很快意識到木熠辰動怒了,思及剛纔唐鬱草的話,她知道他不過是在惡作劇,因爲之前木若揚他們還想拿冢姬來作爲交換,唐鬱草只是在發泄他的不滿。
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解釋給木熠辰帶來了多大的不滿。
唐鬱草雙手一攤,聳了聳肩,“你也聽到了,我並沒有傷害她,要傷害的話這幾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親自把她送回來?”
木熠辰微微眯起眼,隱怒在交替間流轉,凜冽的寒氣噌的林烯渾身冰涼,她知道自己不能說的太多,任何一個男人對於自己的女人失蹤五天卻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都會生氣和憤怒,而在他人面前的解釋永遠只會畫蛇添足,越說越亂,所以林烯聽話的選擇了閉嘴。
“別再有下一次。”
木熠辰警告一聲,帶着林烯轉身就走,林烯回頭看了眼唐鬱草,他仍舊站在陽光底下,金燦的光輝錯落在身,泛着朦朧的光圈,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猛然來襲。
耳邊迴盪的是他剛纔的話語,那會是真的嗎?
*
“小烯,你終於回來了。”
一進門,就遇到剛要出門的木若葉,看到
林烯的那一瞬間,木若葉微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走上前,一個大大的擁抱,想說的話有很多,可到底只有這麼一句話纔是能夠對她說的。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林烯知道大家都很擔心她,那種被人擔憂被人想念的感覺真的很好,但她明白,這份擔憂不應該存在,這次是她的錯。
木熠辰安靜的站在一邊,臉色沉靜,毫無波瀾,看不出喜怒,木若葉瞧着,張了幾次嘴,很想對林烯言明,可到底還是忍住了,“小烯,我還有事出去,晚上見。”
“嗯。”
木若葉走後,木熠辰直接開門進去,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林烯一眼。林烯以爲他還在生氣剛纔的事,關上門後,林烯從木熠辰背後一把擁住了他。
雖然木熠辰的身上總是冷冷的,可那股微涼已經不知從何時起,成爲了她難以割捨的東西。
“熠辰,對不起,這些天讓你擔心了。”
“只要你安康,擔憂算什麼。”
林烯一聽這語氣,心裡一陣咯噔,剛纔木若葉閃爍的眼神她也瞧見了,總覺得有話要對她說,可礙於木熠辰在又不能說的。
思及此,林烯試探的問,“你生氣了。”
“你覺得我不應該生氣?”木熠辰一把拉開林烯的手,轉身面對她,漆黑濃郁的瞳孔泛着冰涼的冷笑。“你突然之間失蹤五天,我找的都快瘋掉了,可你呢?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不是你想的這樣的,那天在醫院爺爺發病,我突然之間暈過去了,今天才醒,一醒他就送我回來了。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我們是清白的。”
“林烯,我曾在你身上放了一滴血,只要你活着不管在哪裡我都可以感應得到,除了你本人不願意我找到你外,任何地方我都可能找得到。”
木熠辰說完這句話就甩手走人,大門“砰”的一下被關閉,然後是落鎖的聲音,林烯一怔,腳下發軟,踏出去的步伐就那麼的停住了。
她所認識的木熠辰不是一個會不聽解釋,把小小的誤會擴大化的人,他冷靜執着,行事果斷,不像今天這樣的沒有耐心,暗藏着暴躁,言語中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瞭,他不再相信她了。
如果相信,不會在她出現後沒有歡喜的出現。
如果相信,不會在她解釋後沒有任何的安慰。
如果相信,不會這麼丟下她一個人轉身走人。
“熠辰,你到底是怎麼了?”
*
當黑暗侵蝕大地,時鐘走到晚上八點的時候,木熠辰依舊沒有回來,林烯坐在門後玄關處,看着冰冷的大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那個人連一個電話也不曾有過。
打過去的結果自然是關機,連帶着木若姐弟都是如此。
林烯不覺得餓,可總要吃東西,不爲自己也要爲肚子裡的寶寶考慮,勉強的拿了冰箱裡的食物做了點吃的,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但她還是逼迫着自己往下嚥,一口一口接連不斷,直到最後再也塞不下,林烯捂着嘴巴去衛生間狂吐起來,好不容易吃下的東西此刻都化作了污穢。
外頭銀色的月亮光輝透着窗戶照射進來,灑在林烯的身上,她無力的坐在馬桶邊上,忍了一天的淚水,終是落了下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知道木熠辰要想找到她,一定是有辦法的,可他說沒有找到,難道真的是唐鬱草在背後動的手腳?
可唐鬱草會有讓一個血族都找不到的能力嗎?
還是說在她不在的這五天裡,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那些事使得木熠辰對她產生了這樣大的態度?
唐鬱草的話不斷的在耳邊迴響,那一句“或許他依舊會留存對前世的疼愛多於後世的思念,最好的永遠都是最初的那個”,總讓林烯覺得意有所指,而且她覺得似乎很久以前也曾聽到過這麼一句話,卻忘了是誰對誰所言。
當鐘聲敲響十二下的時候,林烯恍悟已經這麼晚了,可木熠辰依舊沒有會來,她走出衛生間,到客廳拿起電話再次給他打過去,這一次意外的通了,但不是木熠辰的聲音。
“你找熠辰?他現在在忙,有事的話我會轉告,請問你是誰?”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林烯瞬間愣住,手持電話也有些哆嗦,差點就朝地上摔下去。
一個人每天聽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聲音,可能有時候不會有聽別人的聲音那麼的敏感,但是林烯在觸及到那抹聲響的同時,第一反應非常的強烈。
因爲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如同鏡子的內外,一個是她,一個是鏡像,再怎樣的變化,都是同一個人。
“喂,請問你在聽嗎?”
對方似乎不知道來電是誰,繼續問着,林烯深呼吸好幾次,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的問道,“你是誰?方、方便留一個稱呼嗎?”
“我?”那頭傳來一陣嬉笑,卻叫林烯聽得毛骨悚然,就好像那個聲音就在她的身後,纏繞着她的脖頸,觸及得到那抹冰冷無霜。
“我是林烯,但我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姬籽沐。”
“砰”——的一聲,手機落地,林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耳邊迴盪着笑語中字字戳心的話語,嗡嗡作響,分辨不清真假。
她竟然說她是林烯,木熠辰不會隨便讓人接聽他的電話,木熠辰外出總會對她說去哪裡,會在電話裡叫她早點休息,會讓她好好照顧自己。
可今天那個男人對她發了火,頭也不回的離開,不接聽電話,沒有任何迴音,好不容易打通的希望,卻被更冰涼的水熄滅了火焰,再也燃燒不起來了。
因爲那個人是——姬籽沐。
“她不是我的前世嗎?爲什麼我存在,她也會存在?還是這轉世一說根本就是騙我的?”
林烯越想越慌亂,越想越難受,猛地抓住還沒有斷通訊的手機,想要問個清楚,可那頭傳來的卻是木熠辰的聲音。
“籽沐,在和誰打電話?”
一句很尋常的話語,卻叫林烯渾身上下都顫抖起來,一口氣哽咽在那裡,上不去也下不來。
“哦,是打錯的。你說過今晚要帶我出去玩的,我們走吧!”
“好。”
“嘟嘟嘟——”
清晰的對話字字入耳,如同針刺,記記錐心,血液橫流。
林烯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任由淚水一顆顆往下流,任由一顆心就那麼的開始血肉模糊。
曾經,那個男人爲了他們的孩子對她苦苦哀求,就算她不願意,他也會愛她一生一世。
隨後,那個男人願意爲她而死,只想她好好地活着。
然後,那個男人成爲了她一生的摯愛,只求這份情可以歡愉的走到她夕陽西下的那一天,即使不能永恆相守,也可以許下下一世諾言。
因爲他是她一生的羈絆,和心血融合,成爲割捨不掉的一部分。
可是現在,那個男人卻狠心丟下他們母子,和最初的愛走在一起。
那一刻,不管姬籽沐是不是林烯的前世,不管他們告訴她的是真是假,也不管曾經經歷的算是什麼,林烯只是覺得孤單,循環往復的孤單和被無情地丟棄,如同一件垃圾。
對於深愛的人來說,哪怕只是很小的一件事,都會覺得十分難受。
但到底林烯還是想要相信木熠辰。
因爲愛他,因爲說過會一輩子都相信着他,所以她不想因爲這樣的一個插曲,而選擇生疑。
擦乾眼淚,林烯從地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爬上牀休息。
“我還有寶寶,沒有一個父親會捨棄得了自己的孩子,寶寶,爸爸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對嗎?”
“林烯,你當真以爲姬籽沐回來後,你還有機會和木熠辰在一起?她的迴歸,註定了你的滅亡。”
林烯剛躺下,就聽到一個幽怨的聲音在罵她,含着憤恨和不甘心。
“你,是誰?”
四下茫茫黑暗,唯有涼風習習,卻沒有聲音再次回答。
林烯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靠在枕頭上,看着午夜的星空,閉上眼,清淚滴落。
*
雲紫才說完一句話,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力大無窮的力量讓她無從反抗,輕而易舉的被禁錮起來。
當視線錯落在那人身上時,雲紫驚恐的瞪大美眸,瞳孔急速縮小,嘴巴里嗚咽着卻發不出任何的求救話語。
漆黑色的旋風逐漸從那人身上漫起,吹起雲紫修長的美髮,絲絲黑縷蓋住慘白的美顏,滑落之處,黑色蠕蟲瞬間割裂血肉,鑽入了縫隙。
雲紫更加激烈的掙扎,可力道懸殊讓她根本沒有希望逃脫,瞳孔漸漸失焦,想要伸手抓取,卻毫無辦法,唯有眼睜睜的看着黑色的旋風逐漸將她覆蓋以及吞噬。
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最後的視線裡,雲紫看着屋內牀鋪上躺下的林烯,如果在給她多一點的時間,她肯定不會死。
就和當年那樣。
可這一次再也沒有希望和未來了。
林烯,這或許就是報應!
你也終將會迎來和我一樣的下場,我會在地獄等待你的出現,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