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結婚證和協議書合上,放回他面前:“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好不容易纔決定放棄他,他這卻偏要在這個時候來撩撥她。是餘情未了,還是另有所圖?應該是後者吧!本來就沒有情字可言,又何來的餘情未了?
薛以懷不知道她對他,如今有了這麼大的防備之心。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將真相告訴她並不是最好的時機。對她來說,現在他所有的舉動恐怕都是爲了孩子。
這個是無論他怎解釋都解釋不清的事情,從他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到聽到她生下那個孩子。他從頭到尾關心的,只是她。不是他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而是相比於她,他更擔心她。
可現在他做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有所圖謀,都是在趁火打劫。
當初選擇這麼做,他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不相信他,甚至帶着防備:“念念,過去的都結束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阻礙。危險就快完全解除了,一切都恢復了平靜。我也在等,等你回到我身邊。”
他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着,可念念卻冷笑了幾聲:“你說離婚就離婚,我沒有一句抱怨。我一直都任由你決定,我一直都在配合你。這原因你很明白,你能這麼對我,不過是仗着我愛你。可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我自由了,我不在爲你畫地爲牢。”
她看着結婚證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這麼有空,下了飛機我們就去民政局把婚離了吧!”
她是認真的,薛以懷錶面平靜,心裡卻有些慌張。須臾,他長嘆一聲:“人總是後知後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去珍惜。陰差陽錯,大概也是這樣子。你認真地時候,我當是個玩笑。我心動的時候,你卻當成遊戲。”
念念輕笑,故作輕鬆:“是啊,你當初可是一再告誡我,不要愛上你,不要越界。當初我沒有做到,可現在我做到了。”
他側目看她,目光幽深,如一池古井。他沉默,她卻莫名慌張。剛纔不是說得挺好嗎?她爲什麼要慌張呢?念念有些不動聲色地懊惱,她再看他的臉,轉過一旁去。
她是怕,怕再一次淪陷在他的眼眸裡。怕宣泄了自己的心事,在他面前不自然。
薛以懷沉默了一會,輕笑:“那是給你的警告,卻成了我的枷鎖。”有句話,他很想大聲告訴她,可是現在不合適也不過能夠。
他往後一躺,長嘆一聲:“可是……在飛機降落蒼寧之前,你還是我的薛太太!”
念念猛然回過頭看她,緊皺着眉頭,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薛以懷淡淡一笑:“意思就是……此時此刻,我都是你的丈夫。不管我對你做什麼,都是合情合理也合法的。”
念念哭笑不得,這種時候,他竟然還可以談笑風生?還可以那她打趣?合適嗎?她紅了眼眶,一時壓抑制不住情緒,伸過手打了他一巴掌……
響亮的一聲,他的臉頰上清晰地浮現出一個淡紅的巴掌印。念念捂着嘴,震驚地看着他,這……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在她的巴掌落在他臉上之前,就制止住她的。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卻無奈地笑了笑:“都說孕婦脾氣大,可你脾氣大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做你的出氣筒。這一巴掌,權當是補回來了。”
說完,他忽然抱住她:“難過就哭出來,哭過以後就要愛惜自己。不要急着推開我,至少現在我還是你的丈夫,可以是你的依靠。”
淚腺有些不聽使喚,她的確是太累了,一個人撐得太累了。
念念想,她大概不只是這輩子欠了他,還有上輩子。不然的話,在他身邊的時候,她一個人撐着一段婚姻撐得那麼累。不在他身邊,她一個人撐着一個孩子依舊是那麼累。
他是她的剋星,她是他的災星。這算不算得上,天生一對?
陰差陽錯,奈何奈何。
飛機略過萬米高空,她哭腫了眼睛,太累了,睡着了過去。夢裡,她又見到了父親。年幼的她幹了什麼壞事,害怕被母親責罵,不敢回家。她就蹲在樓下一直等,等父親回家。
每次看到她蹲在樓下一臉無措的樣子,父親就知道她一定有幹壞事了。每次他都笑盈盈地問她:“丫頭,這次是摔爛了花瓶還是燒壞了鍋?”然後他牽着她回家,每次都給她背黑鍋。
這黑鍋,一背就是二十幾年如一日。母親不是看不出父女兩的小九九,只是心照不宣罷了。偶爾實在是看不下去會說了兩句,父親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她:“給我女兒背個黑鍋算得了什麼!”
這一覺睡得好沉好沉,偶爾她覺得自己好像醒過來了,卻又昏昏沉沉。飛機就要降落了,薛以懷叫醒了她。眼淚還殘留在臉頰,眼睛又紅又腫。
“我又回來了,只是這次回來,一切都變了。”她回過頭看他,突然發現好像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過孩子的事。
下了飛機,她側目看他:“我們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民政局了?”
薛以懷掏出手機指了指上面的日期:“可惜,今天是週末。”他不由分說奪過她的行李箱,另一手牽着她,“薛太太,我們回家吧!”
許久不見了陳齊,見到她只是淡淡地問候了一聲。車子直奔父母家而去,念念的呼吸越發沉重。重到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交疊在一起的雙手緊張得出汗。薛以懷伸過手,覆在她手背上,有些微涼。
他看着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個眼神,她漸漸安定了下來。
熟悉的階梯,熟悉的一切。她以爲她可以鎮定一些,可到了家,她徹底崩了。父親的遺像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她不該這樣的,母親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卻又被她帶動了。
母女兩抱在一起哭泣,靳楠在一旁勸解。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念念才道:“哥,帶我去看看爸吧!”
俞文已經哭暈了好幾次,這次靳楠本不想讓她再去醫院的,可她堅持着他也沒有辦法。醫院的停屍房裡,父親僵直地躺在裡面,冰冷得讓她感覺到陌生。
“哥,爸的身後事都準備好了嗎?”一直沒有拉去火葬場,就是爲了等她回來再看父親一眼。人死了,總是要入土爲安的。總放在醫院那麼冰冷的停屍房,做子女的如何能安心。
“爸的身後事以懷都準備好了,明天就在火葬場開追悼會。學校領導會到場發表追悼致辭,這些我們都安排好了。念念,明天哥把媽就交給你了。你要全程陪着媽,不要讓她太過傷心了。我和以懷,會把其他細節安排好。”
念念點點頭,她難過,母親就更難過。所以,她要剋制,才能去安慰母親。
“對了,閆……大哥他怎麼樣了?”靳楠將一切都說給了她聽。人在立馬下意識的時候,都是自私的想法。她跟靳楠一眼,都在想,如果閆飛沒有跟警方合作是不是後面的事都不會發生了?
答案被否定了,即使閆飛沒有出手,穿山甲還是會出手。那時候,容江海已經查到閆飛與何家的關係。如果不是閆飛先出手,恐怕當時連遠在克寧斯的她也難免遇害。
靳楠還說,她第一次在公路上遭遇車禍,的確是有人蓄意而爲。那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容江海指使的。
念念這纔想到了一個人,故意望向薛以懷:“容允惜呢?她現在失去了雙親,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我聽珊珊說,她想你娶她?”
薛以懷的垂眸,靳楠在一旁輕咳一聲:“容允惜上吊自殺了。”
念念一愣,脫口而出:“死了?”
靳楠撇了一眼薛以懷,輕咳一聲:“倒也不是,及時救了回來。剛剛出了醫院回了精神病院,不過精神已經……”念念哦了一聲,倒是蠻遺憾的。
故意瞟了一眼薛以懷,他面無表情,還故意對上她的視線。這是在顯示自己的坦蕩蕩嗎?其實沒有這個必要。
第二天一早,他們都去了醫院。靈車緩緩使出醫院,他們的車子緊跟其後。靈堂布置那些瑣事都交給了靳楠和薛以懷,念念寸步不離地陪在母親身邊。來參加悼念會的都是何致言的同事,還有學生代表。
追悼會還沒有正式開始,已經來了不少人。安慰聲,哭泣聲,有些亂。正在擺放遺像的薛以懷忽然接到精神病院的電話,容允惜逃離了精神病院,不知所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