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蕭衍想了片刻,脫口道“我要你老死,你可做得到?”
衆人聞言一愣,皆是沒想到這小道士能說出如此討巧的話,啞兒欣喜般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蕭哥哥是個好人…”
“臭小子,裝什麼大俠。”李川兒哼哼兩聲,可也對蕭衍心胸佩服起來。
“這道士…”文德皇后聽出話中深意,不免點頭欣慰“川兒倒是尋到了一個好男子。”
“娘!…”李川兒聞言面色通紅,好不嬌羞。
“怕什麼,娘還說不得了麼?”文德皇后摸了摸女子秀髮,“你也二十出頭了,這緣分可是轉瞬之間…”
“女兒知道…”李川兒趕忙偷偷打量了幾眼蕭衍,“這臭小子哪好了,還是我手下,沒出息的緊。
”
“如此說來?”文德皇后卻還是瞧了自己女兒片刻,笑道“那川兒你急什麼?”
“我哪有急...娘…”
……
蘇我日向聽了愣在原地,久久不知如何言語“老…老死?”
“有趣,這小子,有趣的緊。”燭九尊聞言大聲笑了起來“好!天底下又多了個人!這江湖也不是一潭死水嘛!”
燭天燭心不免點頭,對這黑袍小道心生敬意。
蕭衍解釋道“你與我比武,無非兩點。第一,勝了便如親手殺死石川麻呂爲世間除害,是爲大義。第二,敗了也是還了兄長的養育之恩,是爲恩情。雖然想法取巧,可你打開始便沒有取我性命的想法,我從你最後一刀修羅十方中就能感到你留有餘力,然而我不死,便是你亡,你能捨己爲人,求大義報恩情,當是世間難得的好漢。”他說到這裡笑了笑“這樣的好漢怎麼能死在我蕭衍的手上?我蕭衍不殺有情有義之人!”
“好!”甲一扶須讚道“這小子說得好。”
“不錯。”楊天行也是點頭。
“好小子!”李川兒也覺得面前男子通情達理,心胸開闊,“之前我還說他成不了大器...怕是言錯了...”
“多…”蘇我日向沒想到對方能道出自己心中所思“多謝蕭道長…”
“不必了,還請你記住,你得老死。”蕭衍笑了笑,身法一轉,到了李川兒身邊,淡淡對文德皇后行了一禮,轉頭對女子道“川兒,現在時辰不早了,明日便是將軍府出師大會之時,走吧。令尊竟然安好無恙,以後再來拜訪也是不晚。”
李川兒心中也是知道這出師大會不去不行,可是她剛遇母親見面,還是難捨難分“娘…那兒臣…”
文德皇后也不答話,只是看着女兒。
“蕭哥哥…姐姐才見到她娘…”啞兒擔心李川兒心有不捨,急忙道“要不我們再待一會?”
蕭衍眉色稍沉“現在趕回去,怕是已到旁晚,明日一早便要入將軍府,如何來得及?”
“那…”啞兒還想着如何讓李川兒多留一會,心中思量起來。
“不必了。”李川兒見着自己母后也不說話,只是深意般看着自己,當下心中明瞭“兒臣明日要接旨出征突厥,母后多保重,告辭了。”
文德皇后點了點頭,也起身回了閣中。
“明日你們便出征突厥麼?”廣涼師問道。
“不錯,莫非老先生要回吐谷渾調兵麼?這可是攻我大唐的好時機。”李川兒打趣道。
“時機?”廣涼師笑了笑“你們出征在外,幾個王爺難免不互相自伐…”他言着向文德皇后背影看去,心中沉沉“阿婢,你放任兒子互相爭鬥便是爲了大唐麼?卻也苦了你了…”他看着女子,只覺得後者步伐緩緩,雖然心中信念已決,卻還是生出悲涼之意。
“身爲**,實在不是件好事。”燭九尊也不知怎的,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接着對燭天燭心道“阿天,阿心,走,陪老子喝酒去,都三年不見了,今天可不許提文人酸袋。”
燭天燭心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好。”燭九尊笑了幾聲“諸位,老子就不陪你們了,喝酒去了。”言罷三人往山下走去。
“老先生走好。”楊天行拱手行禮,甲一也點了點頭,“小子,丙三被你點穴在何處?”
蘇我日向笑了笑“在那望幽樓中,不礙事,掌櫃老先生定然已經把他救下。”
“嗯。”甲一滿意點頭“多謝小子了。”後者回了一禮。
“走吧。”李川兒送過母親,摺扇沉沉握在手中,雙目灼灼,盯着蕭衍“明日便是出征大會,我四皇子可不能晚到。”
“不錯。”蕭衍點頭,從她眼中看出無比堅定的信念,心頭讚道“這丫頭,倒是不輸巾幗之名。”
言罷,李川兒帶着蕭衍啞兒,行出雅雲閣。
“蕭衍道長!”蘇我日向趕忙追了上來。
“何事?”蕭衍一愣。
“我…”蘇我日向撓了撓頭“我真的可以走麼?”
“你不走莫非跟我們走?真是個癡。”蕭衍笑罵道,想了片刻,“竟然你兄長爲害寇島多時,而你也是蘇我家族的人,你不如登島勸你們族人回東瀛,畢竟那纔是家…”說到家一字,蕭衍似乎有些觸動。
“好!”蘇我日向也覺得有理,當下抱拳一禮,“後會有期!”繼而身形閃去,失了蹤跡。
“蕭衍你也是笨蛋麼?”李川兒等蘇我日向走後,笑道。
“嗯?”後者不明白,啞兒也是睜着大眼睛好奇。
“那些蘇我族人都是爭權後的落敗者,回去不是死路一條麼?”李川兒冷冷道。
“不會,蘇我族人麾下千人,東瀛如果殺了他們,以後怕是不得民心。”蕭衍言道。
“有可能,不過難言。”李川兒點了點頭,不再爭論,隨後往谷後走去,“蕭衍。”
“少主有何吩咐?”
“除非我平了天下,給母后一個交代,否則絕不再入這幽谷。”
“爲何?”
“你沒看到母后臨走前一言不發麼?”
“她怕是捨不得。”
“非也,那是母后心意已決,除非幾個兒子決出勝負,否則她也不會再見我。”
“怎麼說?”
“她既是我們的母親,也是天下人的母親,兒女相殘自然不忍相見,可是天下大亂呢?”
“原來如此…”
“所以…我需奪得天下,開商道,廣治學,復江湖,不再重蹈這殺戮的覆轍。這是我的路。”
“說得好,這是你的路。我陪着你走。”男子說着,想起那石壁上所刻八大門派的血案,心頭一沉,“李世民,這仇,總有一日你得還…”
“蕭衍...”
“嗯?”
“謝謝你...”
“怎麼說起這個?”
“沒什麼...有你在身邊...挺好的。”
“哦...不喊我滾蛋了?”
“你!”
“嘿嘿,小爺的兔子肉下次想吃可得求我。”
“...滾蛋...”
“嗯?”啞兒見兩人低聲說着什麼,好不奇怪。
二人帶着啞兒你言我語,心意相通,緩緩行出谷去…
雅韻閣旁,廣涼師一人孤立門外。
“阿婢,你今日着這鳳袍見我,便是讓我知道身份之隔麼?”他笑了笑“罷了,老夫也只是想見見你而已,快二十多年了吧?你還好便成,再會了。”他自言兩句,又笑了笑。隨後灰袍灑脫,身影模糊,片刻消失在閣前…
二十年前,慕容府前。
“涼師,我走了...”女子身着素袍回頭笑道。
“嗯...”男子負手而立,淡淡道。
“我這一去,怕是要數個寒暑。”女子認真打量着對方,取笑道“整天冷冰冰的,也不笑一個,忒的沒趣。”
“我...”男子似有些觸動,可還是頗爲拘謹,半天憋出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笑...”
“好,好,知道了~”女子銀鈴般咯咯笑了幾聲,輕嘆一氣,望着那熟悉的府邸雙目卻有些溼了“那你下次見着面,你可得笑個,整天黑着臉可是嚇人的緊。”
男子雙目沉沉,看着女子,過了許久,認真回道“...好...”
“那就說定了!”女子再掃一眼四周,笑了笑,馬鞭一甩往城外奔去,“涼師,下次見着面,記得笑啊!”
男子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卻是呆呆立在原地,心頭有些空了。他遠遠看着女子離去的背影,漸漸地,深深地,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