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吩咐馮保安排若未央在宮裡的起居住行,也是他自己實在感覺面對若未央的時候忍不住心裡害怕!但如果讓若未央在宮裡自由自在,又實在是真不放心!雖說他並不認爲馮保真能對付若未央,但如果換了別人更是不行!
君子沒有好報是很正常的,但小人一定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馮保絕對就是這麼個十足的小人,讓他去幹些利國利民的正經事,諒他也沒那本事。讓他去謀朝篡位,他也還真沒這膽子!
不用對這種人太在意,因爲他們只會按照利益去追求!但也不要對這種人放任自流,因爲他們仍舊可以預料到很多事……!
一大早,若未央起來的時候,馮保帶着一大羣宮女、太監準備好了一切洗漱用具,還準備了很多豐盛早點。
若未央沒客氣,也沒有任何虛僞的矯飾。對一切都坦然受用!
飯後,若未央重複了前晚的邀請,而馮保自然也欣然接受。
不過雖然對一切能想到的情況有所準備,但馮保對若未央的目空一切似乎還有所疏忽!
他本不認爲若未央會對宮廷布局有興奮的態度,但實際上若未央在短短兩個時辰裡走了很多地方,甚至連朝房都去了,還進去看遍了滿朝文武。除了高拱禮貌招呼,其他官員見到他都感到很尷尬!
皇宮裡殿堂將近上萬間,想走遍了沒幾天也不行。好在若未央走馬觀花差不多,中午纔在御花園停住,說是想在此用餐。這大冬天要露天吃飯,誰都不知道他想什麼。但那些必定要站在外面受凍的太監、宮女,個個心裡忍不住咒罵!
可是現在皇宮裡,若未央說話或許未必最管用,但一定是最致命的,所以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廢話。
說句實話,冬天像今天這樣的好天氣還真難得,所以人們只能以此對自己解釋他那可惡的好心情!
一路下來,馮保並沒多說過什麼,只是禮貌恭謹的陪着若未央!而他的態度,也讓若未央心裡不禁蒙上了一層陰霾!
終於來到了萬歲山,這山上在冬日倒也沒有多少人會來,而那些專供貴人享用的設施,此時也顯得頗爲落寞!
走上一塊花崗岩鋪成的地面,若未央看向馮保笑道:“公公!我知道這皇宮裡規矩很多,如果我有什麼不小心僭越的地方,還得請公公多提點啊!”
馮保聽了忙恭謹道:“公子言重了!大內皇宮天子之地,所以一些禮數自然難免!但公子乃當世豪傑,皇上都敬爲上賓,那些繁文縟節自然也大可免了!”
微微一笑,若未央點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對了公公,昨晚我們談及武學。論當世高手,也唯我與公公二人而已!我看此地空氣極好,環境清雅,你我不妨切磋兩招,彼此印證一下如何……?”
馮保畢竟也是練武之人,若未央一家三代都被稱爲天下第一高手,任何學武之人見到他們恐怕都難免會有想見識一下的想法。而顯然他也自知應非若未央對手,但先前兩次交手都只是草草收場,如果那樣就算敗了也實在是心有不甘!
昨天聽了若未央的話,馮保這一夜睡前,醒後都還運功兩次,等的就是這一刻。所以既然若未央開口了,他還會不答應嗎?
“得蒙公子指教,奴才三生有幸!還請公子手下留情!”
“公公不用客氣,我們只是隨便切磋,不用認真……”
當下,若未央雙掌平伸,五指閉合。馮保見了不敢大意,當即站穩丁字步,後腳跟用力一蹬,身還未動,若未央左掌就已到了咽哽!
馮保見了心頭一驚,急忙上身後仰,卻突感腦後寒風颼颼。急切間只能雙掌虛空抓出,同時雙腳用力站直。卻聽身後若未央笑道:“切磋而已,公公如此認真賣力,稍後還有力氣走回去麼……?”
馮保聽了微微皺眉,轉身見若未央已在三丈之外,右手背後,左手豎起兩指平放胸前!
他認識這是邪派絕招“修羅問道!”表面一派祥和風度,但招式中卻遍藏殺機!
若未央既然已先發過一招,那此時自然輪到馮保發招。可他絲毫不敢冒進,只雙拳直擊而出,迎面打去。
若未央見了微笑點頭,當即退了半步,向左閃身,突然出掌橫截。馮保見招當即擋住,準備等他反身出招。但卻沒想到若未央一掌沒發力,跟着回身右手兩指直刺過來。
本來先前那修羅問道的架勢是要見敵人招式化解,然後背後右手突襲。但馮保見機夠快,以虛擊實。可若未央更快,招式用了一半轉回來,反使這一招。
馮保慌忙中只能連連倒退,而若未央則兩指距他乳根二寸不離,直到突然間若未央嘴角微揚,馮保心頭詫異,眼前人影一閃,馮保急忙轉身,卻突然身後肩頭被人輕拍了一下!
“呵呵!公公何必這麼較真,咱們彼此只是印證武功,互相提高,又不是性命相搏。如果這麼認真,那反而施展不開了……”
馮保轉身看着他臉上微笑,心裡也不禁驚訝他變招之快。但同時臉上微微紅暈,心知他是故意戲弄自己。
適才馮保見他身形突變,本以爲他要以輕功繞道自己身後出招。但沒想到那只是虛招。可如此一來也說明了他的確並沒想傷自己,否則剛纔自己至少一條膀子已經廢了!
想到自己因怯敵出醜,馮保不禁臉現赧然。可他也知道若未央沒想傷人,馮保心裡倒也平靜了很多。
當下長吸口氣,馮保擺開步子道:“公子請……”
若未央點點頭,見他一步已到面前,掌刀砍來,當即微微側頭,反腕叼其脈門。馮保見招絲毫不退,變掌爲喙向下直啄。
若未央心下暗暗叫好,手腕輕抖,拳風皺起。馮保感到力氣心頭一驚,若未央一拳擋開他手,另一掌已切到肋下。馮保忙閃身躲開,腳下用力轉了一圈,跟着斜身直進。
若未央此時心裡不禁暗歎,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剛纔完全可以輕易閃開對手的殺招。但如今自己功力只剩原本一成,還要用大部分去壓制鎖魂針!所以剛纔是來不及變招,只能硬擋。好在馮保心裡怯陣,竟沒想到是他力氣不夠,還以爲他功力太深,所以隨便一出手都很有威力。
這麼一來,若未央也放心了,當下便盡展精妙招式,完全不用功力。而如此一來,馮保不想傷他,也不會找傷他的機會!但單純的比試招式,兩人差距卻也更加明顯了!
如此拆解了近三百招,若未央心裡也不禁暗暗驚奇!這馮保的武功修爲確實比自己想象中更高,但這三百招的交手雖然沒用內力,可很多精妙招式連當日殺葉明的時候他都沒用上,可今天居然都被馮保給化解了。可想而知,如果彼此真的是生死相搏,沒有三五百招那是難分高下的。
若未央感到意外,馮保心裡更驚!對他來說化解若未央這三百招,已經是耗盡了心思。但如果是真正的決鬥,首先肯定不會有這麼充裕的時間給自己思考。而且他出招時如果變招再精巧些,或者再快些,自己怎麼抵擋得了?
論武功,兩人都是當世絕頂高手!若未央是不用說了,而馮保至少也一定不會輸給阿里王。如白守智、葉明那些人絕非他對手。
此時此刻,兩人心裡都不由得感到一陣惋惜!天下間有這樣的對手卻沒機會能放手一戰,也許這終將成爲彼此這輩子彌補不了的遺憾……!
兩人出招越來越慢,夕陽把遠處映出了一片殷紅。正準備收手,側面山路上突然緩緩走上來一隊人,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馮保見了這行人臉上微微皺眉,急忙快步到那爲首華麗衣着貴婦面前跪倒:“奴才馮保,參見太后!”
若未央聽了看去,而此時太后也正向他看來。
四目相對,雖只一瞬間,但已是互相道盡了千言萬語!
“起來吧!你怎麼會在這?皇上呢?”
“回太后!奴才奉旨陪伴這位若未央,若公子游覽皇宮,皇上仍在宮中……”
點點頭,太后溫和笑道:“素問若未央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天下罕有!今日一見,倒也果然名不虛傳啊!”
若未央聽了緩步走過去,單膝跪地:“草民若未央參見太后!承蒙太后謬讚,草民愧不敢當!”
馮保見他竟給太后下跪,心裡也不禁大爲疑惑!但太后自己心裡明白,他向自己行禮並非是爲了彼此的身份,而是一爲自己幫助他救人道謝,二爲彼此往昔的情分!
“起來吧!公子不必行此大禮,哀家雖長居深宮,倒也聽聞了公子忠國俠義之風!”
“謝太后……!”
緩緩站起,若未央一眼就看到了太后身後十幾個太監中正有一雙淚眼汪汪的看着自己,那當然就是葉靈假扮的!
當下,若未央使了個眼色讓她耐心等待。緩緩轉身看向馮保道:“馮公公!想必你也有所知曉,我與太后今日雖只初見,但算起來我還要稱太后一生姑姑!今日既然在此相見,我想和太后敘敘家常,不如請公公先回去如何?”
馮保聽了一愣!太后也當即道:“不錯!哀家年輕的時候兄長待我向來厚愛,如今哀家進攻已經快三十年了,難得能見到侄兒。你且回去告訴皇上,哀家想讓侄兒到慈寧宮去住幾天……”
馮保心裡飛快的轉着念頭,垂首道:“回太后,若公子乃是皇上特別請到宮中的貴客,是希望可以多向公子請益治國之道……”
不等他說完,太后當即冷冷截口道:“皇上風華正茂,想請益治國之道來日方長!哀家年紀大了,耽誤他幾日和侄兒敘敘家常也不行麼?”
馮保聽了一時心裡大爲躊躇,沉吟着拱手道:“太后,公子!奴才身負皇命,實在不敢擅作主張。不如兩位且說會兒話,待奴才回去向皇上稟明一切,向來皇上一定不會拂逆太后思鄉之情的!還望兩位不要爲難奴才,讓奴才有負聖命啊……”
太后聽了皺眉,正要斥責,若未央突然使了個眼色道:“也好!太后,皇上能有如此忠心之人輔佐,也是國家社稷之福!我看公公既然身負皇命,那我們也不要太爲難他了吧……!不如這樣,勞煩公公找人去備些茶點,我也很想聽太后說些先父生前之事……”
太后聽了連連點頭稱是,馮保當即答應,吩咐手下立刻去辦。
不久,兩人相對坐在一間精舍裡,馮保雖未進門,但也在遠處緊盯着裡面。
扮作太監的葉靈此時在旁伺候給兩人斟茶遞水,若未央趁機在她脈門上摸了下,心裡不禁大爲疑惑!
而太后見葉靈被他摸了下手就立刻滿臉通紅,心裡不禁大爲苦嘆!因爲她都看得出若未央是因爲對葉靈關心所以給她摸脈,但並沒有任何超越他們彼此關係的舉動!
不過若未央在摸到葉靈脈搏的一刻,卻意外感到她雖然身體確實虛弱,但體內真氣卻充沛異常,居然未必會比自己完好無損的時候弱。可無論怎麼想,葉靈也不可能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功。而如果說她是被下了藥,但若未央卻想不出世間有什麼藥能讓人有這樣的變化!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把她平安送出皇宮,其他的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閒談中,若未央和太后也只是說些無關痛癢的過去,以及杭州親人的現狀。因爲若未央很清楚,以馮保的內功修爲,彼此這段距離說什麼是瞞不過他的。
閒談中,太后突然輕嘆聲道:“哎!未央,你的相貌和你爹雖然不同,但氣質卻如出一轍,尤其是你這份閒適恬淡!可在我印象中,能做到你這麼內斂,你爹也得在三十歲以後纔有這份功力!”
若未央聽了微笑道:“太后過獎了!先父少時便名動江湖,畢生身處風口浪尖,氣度自然非凡!不過我自幼長於幽禁之地,性情便是會內向些了!”
“哎!你這說的也是,我雖未見過你娘,但也素聞她材質卓越,美若天仙!如今看來,也果然只有她那樣的天賦絕豔,才能爲大哥生下你這樣的孩子……”
見她臉上頗爲傷感,失落,若未央心知她是看到自己難免自傷身世!不過這世上很多傷害都可以補償,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但惟獨這情債,那是最難還的!
就在若未央心裡苦嘆,不知該如何安慰太后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通報“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