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堂主將擋板升起後,我脫下身上這件皺皺巴巴的衣服,拿起放置在一側的衣袋,從裡面取出一件嶄新的黑色旗袍,這是紀先生爲我準備的禮服,不是十分奢華出衆,沒有任何修飾,但很精緻。旗袍上繡着牡丹,中高領口,有胸部位置三枚盤扣,底下開衩到膝蓋略上方,腰身很緊。這種顏色的旗袍一般不會有女人嘗試。白色和藍色居多,太過豔麗的色彩會顯得十分媚俗,太過深諳又顯得蒼老,大約紀先生對旗袍很有研究,他選擇的這款黑色摸上去光滑細膩,金線織繡而成,看上去就好像打了一層光,絲毫不晦暗。
我穿好後將臀部鋪平坐下,防止壓出褶皺,我敲了敲駕駛椅,何堂主將擋板重新升上去,紀先生偏頭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忐忑問他還可以嗎,他笑着說,“你穿旗袍很美。”
他伸手插入我發間,輕輕撩撥了兩下,“如果盤發會更適合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羞於啓齒。他看到我一臉爲難的樣子,問我有什麼不妥,我擡起眼眸偷偷瞧了瞧何堂主,他也正從後視鏡內看我,我和他眼神碰撞到一起後立刻垂下,何堂主在前面說,“馮小姐是不是還沒有洗漱。”
我咬着嘴脣臉紅得都能滴血,太早了,現在還不到八點鐘,可紀先生一向作息都十分規律,不管睡得多晚,第二天早晨七點也一定清清爽爽拿着報紙在看。我在他面前實在不好意思爲自己開脫什麼,我只能竭盡所能把頭垂下,來掩蓋自己的窘迫。
紀先生將我臉頰一側的頭髮掀起,他看了看我的臉,“是有些憔悴。”
他吩咐何堂主將車開到金苑,金苑和卡門宴距離不算遠,都在市中心,一個南街,一個東街,大概有三十公里的距離,按照我現在這副不施粉黛的模樣,我也確實沒法陪紀先生出席,雖然算不上多麼盛大的宴會,但卡門宴邀請去的人,一定也不會是泛泛之輩,站在紀先生身邊,當然備受矚目,我自己丟人沒關係,總不好讓紀先生被人嘲笑。
何堂主將車拐入小路,從金苑後門停下,他挺穩後先下去四下打探了一番,然後招呼保鏢過來撐傘,護送我和紀先生下車進入金苑。
金苑的安保措施原本就非常嚴謹,這一次似乎又加重了保險。到處都是拿着對講機配槍的保鏢,我在電梯裡問紀先生因爲什麼,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看着顯示屏上跳躍的數字,我想到那天我在卡門宴附近被圍擊的事,我心裡一抖,渾身都覺得寒意侵襲,到達三樓後紀先生先出去,我跟在何堂主身邊隨着他走出,他看着面前的空氣實則小聲對我說,“紀先生託馮小姐的鴻福,得罪了金玉貴和馬總,前者本來就是混江湖,後者商吃黑,兩夥人馬對紀先生裡外夾擊,還沒有算上霍硯塵,如果不是爲了做到馮小姐的請求,紀先生和金玉貴相安無事。也找不上馬總的麻煩,現在不知過得怎樣風光。”
何堂主說完後,他回頭冷冷掃了我一眼,便大踏步追上走在最前面的紀先生,我站在原地默了片刻,說不出是怎樣滋味。
紀先生帶着我找到了商姐,商姐正躺在一間休息室的貴妃軟榻上,手邊擺放着幾碟水果,有兩個看上去像是新來的小姐,跪在腳底下給她做按摩,一口一聲媽咪喊得很甜,這種討好無非是想要多賺點,安排進貴賓包,一晚上就可以賺普通大廳一個月的錢,貴賓包裡動輒幾十萬,被選上的要求多條件高,可一旦走了狗屎運進去伺候,哪怕就一個開酒瓶的小服務員,小費也是四位數打底。
商姐閉着眼睛,大概沒想到紀先生這麼早過來,她聽到腳步聲有些不耐煩,將頭別過去朝着牆,嘴巴上罵了一句“小蹄子出去!騷得想男人受不了,晚上再來找我通融。”
給她按摩的兩個小姐認出紀先生,她們臉上笑容一僵,立刻要起身招呼,紀先生伸出一根手指壓在脣上,他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要開口,他將身上西裝脫下交到我手上。然後悄無聲息走過去,他推開那兩名給商姐按摩的小姐,站在原位置上手指按壓住她的膝蓋最柔軟的骨節,商姐完全沒有防備,被這一下震得酥酥麻麻,她嚶嚀了一聲。身體扭了扭,“小騷貨,可真會伺候人。”
她聲音內帶着一絲笑意,紀先生手心在她腿上揉了揉,似乎是力氣大了點,商姐嘶了一聲忽然朝着紀先生臉踢過來,她雖然閉着眼睛,可方位感極強,踢得正正好好,紀先生比她更敏捷,他一把捏住她腳踝,輕輕拂開。商姐睜開眼,她嘴上原本還罵着,可在看到竟然是紀先生時,她微張的顫了顫,從軟榻上坐起來,順手拿過放在身旁的一塊絲巾,“紀先生手法可精進了不少,我說是誰呢,敢在我腿上興風作浪,差點給我捏殘了。”
紀先生接過她遞來的絲巾,在剛纔觸碰了她皮膚的手指上擦了擦,他笑着說。“舒服嗎。”
商姐上半身伏在雕花的牀頭,她身材真好,豐滿而不豐腴,纖細而不幹柴,整個人都是滿滿的韻味。怪不得席情曾不止一次說要去泰國搞個小鬼回來養,就讓它保着自己青春永駐,哪怕它要吃人她也滿足它,只要有了美貌,什麼東西不能從男人那裡要來呢。
商姐嬌俏的眼神從紀先生喉結上掠過,“當然舒服,紀先生其他本領不知道是不是更舒服。”
紀先生將絲巾丟到她臉上,那柔軟的一片藍色拂過商姐白皙的皮膚,竟在粉光下顯得那樣魅惑人心,“估計沒有機會給你嘗試。”
商姐嘟着嘴巴埋怨,“紀先生多精呀,留着那寶貝出去騙更精的,我這種傻女人,你一句話就甘心爲你賣命了。”
她把手伸在半空。紀先生握住她指尖,將她從牀上拉起來,商姐沒有站穩,撲進他懷裡,她下巴擱置在肩頭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說吧,有什麼事。”
紀先生扶住她細腰側身看了看我,“給她化個妝,做一下頭髮。”
商姐這纔看到我,她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黑色旗袍上,“紀先生還真是愛旗袍美人。”
“她很適合,但我並不喜歡不適合旗袍的女人卻胡穿。”
他說着手在商姐臀部拍了一下,“比如你。”
商姐哈哈大笑出來,“那我穿什麼,你支個招。”
紀先生盯着她臉端詳了許久,似乎真的在思考,“不穿,天然去雕飾。”
商姐手握成拳頭在他胸口錘了一下,“你們男人一天都沒個正形,脫了褲子就是禽獸。”
商姐從牀上跳下來,她裸露着大腿走到我面前,伸手擡起我下巴,“這眼屎還沒洗淨呢,等收拾乾淨了再說。”
她將我臉推開。紀先生笑着指了指旁邊一扇小門,我低着頭跑進去,這是一間小浴室,時間來不及不容許我洗澡,我洗了臉,塗了一點乳液。便從裡面出來,紀先生拿着一份報紙坐在軟榻上,商姐拿着一個碩大的粉包叫我過去,她非常精心在我臉上雕琢,沒有放過哪怕一絲瑕疵,期間紀先生看完了報紙走過來。他站在商姐旁邊,靜靜看着我的臉,我有些不敢和他對視,便將眼睛閉上,我聽到他對商姐說,“淡一點。”
商姐一邊給我塗抹一邊問他,“紀先生這是要開春了?”
他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我想睜開眼看,但商姐按住了我眼皮,正在描摹什麼,紀先生最終只是嗯了一聲,可這一聲嗯讓我所有呼吸都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