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弟,把今天上課的內容寫在黑板上。”鴻哥命令道。
鶴弟不大情願,還是走到小黑板前,寫道:
南疆旖旎 椰林枇杷
“念一遍。”
“南疆‘奇泥’,椰林‘比巴’。” 鶴弟唸完。鴻哥笑了。
“你查一查字典,到底念什麼?”
“我問‘度娘’。”
“你讀不準音,怎麼問‘度’娘?”
“我手寫。‘南疆旖(yǐ )旎( nǐ),椰林枇(pí)杷(pá)’,這回讀對了吧?”
“旖旎是什麼意思?”
“柔和美麗。”
“枇杷呢?”
“爲常綠喬木,葉大,長橢圓形,果實球形,黃色,味甜,葉和核可入藥。”
“去過南方?”
“去國海南島,去過三亞!喝過椰子汁,踢過枇杷果!” 鶴弟驕傲地說。
鴻哥走過去,看黑板上的字,點點頭,又搖了搖了頭。
“有點進步!——你別驕傲,還差得遠呢!剛開始來的時候,比螃蟹爬的強一點,現在跟蜘蛛爬的水平差不多。”
“字寫的好不好有什麼關係?”
“字是人的第二張臉。”
“鴻哥,老皇曆別翻了。那是你那個時代的觀點。現在只要練好自己的簽名就行了。比如,我老爸字寫的就非常差,可那三個字的簽名,很漂亮!”
“你爸叫什麼名字?”
“我爸叫‘傅掙錢’。”
“你爸的名字起得挺直接。——是不是傅正千呢?” 鴻哥隨手寫出來。
“就是這幾個字。” 鶴弟看一眼說,“反正我叫他‘傅掙錢’。他在我們家就是負責掙錢養家的。”
“你媽呢?”
“我媽負責——貌美如花。我媽一天老臭美!鴻哥,你說我媽長得漂亮嗎?”
“你還是回家問你爸去吧!”
鴻哥拿出一臺老式錄音機,不停地鼓搗着。
“鴻哥,這老掉牙的東西,早就該扔掉了!你怎麼還當個寶似的?” 鶴弟看不下眼說。
“這是很重要的道具,一會兒上課有很大的作用。沒有它,這節課就上不好!” 鴻哥很認真的修理着。
過了許久,鴻哥說:“好了,能用了。”
鴻哥將一盤磁帶放到錄音機裡。
“你去過雲南嗎?”
“去過雲南的大理,可漂亮了。”
“去沒去過雲南的老山?”
“老山沒去過。一聽名字就沒什麼好玩的。”
“是的,他不好玩,可它是個最美的地方,也是最壯烈的地方!那是我最難忘的南疆!” 鴻哥眼望南方,忽然轉過頭來,“坐好了,挺直了!”
鶴弟嚇一跳,因爲鴻哥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
“上課之前,我先給你放一段錄音。” 鴻哥開始放錄音。
鶴弟瞪大眼睛,認真地聽着。
“聽出是什麼聲音了嗎?”
“是腳步聲。”
但它不是普通的腳步聲,它是一位英雄23年前留下的足音!
他叫金相哲,陸院首屆本科生,畢業時參加了保衛祖國邊疆的戰鬥。戰前那一天,恰好是他23歲的生日,突擊隊員都對着錄音機留下了“遺言”,輪到他時,他沒有講一句話,只是對着錄音機,“咚咚咚”地甩開了正步。也許,這聲音沒給兩鬢染霜的母親捎去更多的話語;也許這聲音沒有給朝夕相伴的同學留下更多的豪言。但這23個有力的腳步聲,展現出當代軍校大學生在面臨生死考驗時的堅定與從容。
戰後,金相哲榮立了一等功。鮮花飄香、掌聲雷動,他的前程一片錦繡。可他偏偏選擇了做一名普通的軍事教員。有人勸他說:“以你現在的功勞,找個更好的位置不是易如反掌嗎?”他淡淡地說:“鮮花有枯萎的時候,掌聲有停止的時候,一等功只能說明過去。”
就這樣,金相哲拖着一條被彈片打殘的手臂,開始在三尺講臺上創造他人生的再一次輝煌。他的課講得越來越出色,他的文章頻頻見於報刊,他先後被學院評爲優秀教員和優秀共產黨員,被XX軍區樹爲學雷鋒標兵。然而,正當他的事業邁向更高的臺階時,病魔悄然而至。在他病危時,收到了戰友們湊在一起寄來的2100元錢和一封信,勉勵他“一定要挺住,我們一起跨進21世紀”。看完信他強忍着淚水對院首長和親人說:“21世紀的大門我是跨不進去了,再也不能爲學院做什麼了,有撫卹金的話,就捐給學院作育才獎勵基金吧……”1994年3月20日,年僅31歲的金相哲走了。
“絕美的風景,常在奇險的山川;絕美的音樂,常是悲涼的韻調;高尚的生活,常在壯烈的犧牲之中。”金相哲的青春不正是一道絕美的風景嗎?他的足音不正是一首絕美的音樂嗎?金相哲用青春、熱血和璀璨的生命,把“軍校大學生”這個名字擦得雪亮。
有人說:進入21世紀的入場券是外語、電腦和汽車駕駛。但是,作爲軍校大學生,僅僅擁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沒有獻身國防的堅定信念,再高的學識、再大的本領,也只能是“個人利益”的敲門磚。那麼,作爲當代軍校大學生,應該具有怎樣的素質呢?或許我們可以從侯善良身上找到滿意的答案。
1997年7月10日,《軍.報》頭版頭條報道了“碩士畢業生侯善良舉家進藏”的消息,在軍內外引起了轟動。我要告訴大家一個秘密,侯善良正是金相哲在軍校的同班同學。侯善良在人生轉折點上的四次抉擇,已在我院傳爲佳話。1982年他的高考成績可以上地方重點院校,但他選擇了軍校;1986年軍校畢業,他緊隨戰友金相哲上了前線,並榮立了二等功;前線歸來他不進機關下基層,很快成爲一名優秀的基層幹部;1994年,侯善良考取了XX大學合同戰役研究生,畢業前夕,他謝絕了幾個單位要挽留他在京工作的好意,毅然決然地做出抉擇——舉家進藏,再創輝煌。他在母校和學員座談時說:“我何嘗不知留京之美,又何嘗不知進藏之苦,但我是軍校培養出來的大學生,理應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四次重大抉擇,四次人生淬火,百鍊鋼成繞指柔。
關山蒼蒼,征程漫漫,攜妻挈子走向雪域高原的侯善良,再一次把軍校大學生這個名字擦得雪亮!
有句話說得好:如果你選擇了遠方,就把背影留給地平線吧。青春因年輕而美麗,青春以絢麗而奪目,青青更因價值而壯美。戰友們,同學們,讓我們用報效祖國的赤誠之情,把自己鍛鑄成衛國軍旅的寶鋒利劍,踏着英雄的足跡跨進21世紀的大門!
“老師,你今天的講課像演講。” 鶴弟第一次沒叫我鴻哥。
“我就是在演講,題目是:擦亮你的名字——軍校大學生” 鴻哥眼睛溼潤。
“金叔叔真的走了?”
“走了,走了十多年了。還有王叔叔走得更早。還張叔叔、李叔叔們雖然沒有犧牲,卻將一腳留在了老山。”
“有金叔叔的照片嗎?”
“有。”
鴻哥找到了一個相冊,裡面有許許多多叔叔。鶴弟看得很認真,肅然起敬。
“長大我也想當兵,穿上軍裝多威武呀!”
“軍人是個很危險的職業,隨時都有可能上戰場,都有可能犧牲的。”
“嘿!和‘植物大戰殭屍’差不多!”
“差遠了!”
“聽你這麼一講,老山也挺有意思!它最著名的景點是什麼?” 鶴弟好奇地問。
“貓耳洞。”鴻哥隨口答。
“貓耳洞是個什麼樣的洞?”
“像貓耳眼兒那麼大的洞,只能躲進一個人。”
“那麼個小破洞,怎麼能成爲景點呢?”
“因爲蹲在那裡,子彈就打不死你!”
“鴻哥,你的這篇作文寫得挺好!”鶴弟又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擦亮你的名字——軍校大學生》這篇文稿。
“鶴弟,這不是一般的作文,這叫演講稿。”鴻哥認真地說。
“你的這篇演講稿寫得挺好!比我們在國旗下的講話稿強多了。”
“你在國旗下講過話?”
“講過,講過兩次呢!一次是我爸爸幫我寫的稿,一次是我們老師幫我寫的稿。——都沒你這篇寫的好!鴻哥,下一次國旗下講話,你幫我寫稿子吧。”
“演講稿自己寫才能講好,才能講出真情實感來。”
“可我不會寫呀?!”
“我可以教你。”
“什麼時候教?”
“現在就教。”
鶴弟正襟危坐,很認真地聽課。
“寫演講稿關鍵是開頭,開頭如鳳頭般美麗!今天只給你講一種開頭方式。叫設問式開頭。懂得什麼是設問嗎?”
“就是自問自答。比如: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叫傅鶴聰。”
“你的演講要是這麼開頭,非得講砸了不開。首先要問巧,其次是回答得妙。二十多年前了,一位大學是這樣講的——”
鴻哥打出了幻燈片——
關於青年與祖國的關係人人盡知,但我要提一個問題,誰能用“一個字”來概括青年與祖國的關係?(有人回答“希望”)
希望意思是對了,可惜用了兩個字。我說“根”可以概括青年與祖國的關係。我曾注意過這麼一個現象,過去誰家生了男孩喜歡用根來命名。姓張的就叫張金根,姓李的就叫李銀根,還有許貴根、趙寶根……七根八根的。爲什麼用根來命名呢?就是希望把根深深地紮在自家的土壤上。如果生了女孩千萬不要用根來命名,不然會嫁不出去的。我們每一個青年,對於祖國來說,都和命根一樣重要,祖國的希望寄託在我們身上。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中國青年就有一個共同的姓,叫中華,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中華根。
中華根應成爲我們最驕傲、最自豪、最偉大的名字。
“講得不錯!我回去好好琢磨一個設問式開頭。” 鶴弟信心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