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皇冠轎車緩緩停在紅旗分局樓下。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青人鑽出轎車,向近在咫尺的工商局大門走去。他身材高大,魁梧結實,身上有一股氣,一股邪氣,一股懾人心魄的霸道之氣,面無表情的臉上兀鷹般的眼睛閃着犀利的目光。
“軍哥!下班還回來幹什麼哈?”
“有事……”
此人正是蘇軍。對於同事的招呼和主動討好,他歷來都是如此,從不多於三個字,呵呵!
這個在懸圃縣多年來混跡於黑白兩道、到市裡都吃得開的執法大隊長及好幾個娛樂場所老闆的人,他的一舉一動數小時前就被全部攝入全神貫注堅守在崗位上的公安局執法“同行”眼中,此刻,對講機向樓上傳去最新信息:“目標已進入”!
“注意目標正在上樓!”
蘇軍邁着自信的步伐,走進局長辦公室。
兩扇黑鱷魚皮蒙面的橡木門,在他身後無聲地關閉。
蘇軍近年來在懸圃縣可謂翻雲覆雨,春風得意的“大哥”級人物。一方面,他是紅旗工商分局肩負着嚴厲打擊經濟犯罪的執法大隊長,履行代表正義和執法機關懲治經濟犯罪,維護社會穩定之職……
而另一方面,一走出工商局大門,他又公然在社會上擺出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架勢,出入專用高級皇冠車接送,小弟緊隨其後,搖身一變成爲整個懸圃縣呼風喚雨、舉重若輕的“軍哥”,儼然成功的上層“商界人士”。
憑藉這種少有的、黑白兩道得天獨厚的雙重身份,蘇軍着實辦了幾件讓世人瞠目結舌、匪夷所思的大事。比如他白手起家,創建並滾漫球一般發展的數家經濟實體,猶如惡性膨脹的毒瘤,迅速漫延在城市肌體的許多行業;比如他經營的這些娛樂場所又成爲迅速消化掉非法掠奪和侵吞得來的大量不義之財……
把黑錢洗成白錢,這些場所同時也是他招募、豢養、指使大批手下嘍羅進行不法活動的落腳基地。
比如這些娛樂場所與邊緣企業本身就是利潤可觀的搖錢樹,爲他進一步發展和打通上下各個環節提供了雄厚的資金保障和物質基礎。
再比如一年前發生的“1.20”槍殺另一流氓頭子常慶山案件,蘇軍既是策劃、指揮、製造這一特大槍殺案的始作甬者,又是名正言順借調到公安局參與調查、“偵破”這起嚴暴大案的“1.20”專案組骨幹成員。
“軍哥”在懸圃縣的能量和威懾可見一斑。
呵呵,再比如親手策劃了不久前突然襲擊一般發生的那起震驚全縣及至全省的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
細心的書友可能已經發現了一個細節,對了,那時懸圃縣委的高文泰書記、程凡縣長他們坐的還是山寨奧迪車呢,人家蘇軍老先生這個小小的工商局下屬執法大隊長屁股底下的坐騎卻早已經是豪華皇冠車了。
這個差距,可不是後世今天的官場領導可比,也不是一般滴羞辱領導啊!
有書友可能問了,我考!我考!真的嗎?幹了這麼多事幹毛不跑,他哥哥蘇大頭都跑了,他幹毛還在那裡等着人抓哈??!!!
呵呵,這個,就要問蘇軍究竟是怎麼想的了——
其實,自從他一下車,一腳邁進紅旗分局大門起,他現在一步一步象往常一樣上樓就是在踏進肖子鑫和孫偉爲他佈下的陷阱了……
肖子鑫可不是一般戰士,他被高文泰書記派往縣公安局處理仿古一條街大火案,就是抱着幹出一點名堂去的,任何機會,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而肖子鑫本身又是個極其聰明能幹、心中不乏精明強幹觀念的人。對於有人的,可能許多時候根本意識不到身邊有神馬機會,失之交臂。
不過對於肖子鑫而言就不是這樣的了!
每次,只要有機會,肖子鑫總能第一時間極其敏銳地感覺到並且緊緊抓住不放!
比如當初他從信訪辦一進入縣政府辦,高縣長叫他參加當時剛剛全國才重視的政務信息工作,回來讓他着手創辦《懸圃動態》……
比如高縣長讓他參加社教……
比如他跟隨高縣長下廠下鄉及至招商引資出國考察……
比如高縣長讓他調查暗訪仿古一條街……
比如高縣長被王國清書記諂害他利用鬼才之筆加證據確鑿不顧一切向省委、省紀委舉報後者……
都是!
而每一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斬獲,在縣政府辦登上一個新的臺階,直到前不久從政府辦副主任的位置直接調到縣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上來!
這次,他當然又一次敏銳地感覺到了機會降臨……
肖子鑫絕對是屬於那種不幹拉倒,幹就一定要幹好,幹出成績的人。呵呵,這種人,過去好象有個老頭語錄曾經說過,大意是他們這種人基本屬於農村流氓無產階級,改造好了是革命的中堅力量,改造不好,那麼就會成爲革命的反對派……
而對於肖子鑫和正在上樓的這個年青人蘇軍來說,後者顯然也是屬於這種類型的人,只是他沒有改造好,幹了壞事,成了肖子鑫要抓的對象!
肖子鑫和孫偉局長在研究這事時,曾經重點分析瞭如果“動”這個人的後果和可能在懸圃縣產生的意想不到的各種連鎖反應。
蘇軍可不是一般人,他跟他大哥蘇大頭還不同。蘇大頭只是仿古一條街上有錢有勢的“帝王夜總會”的老闆而已,身份單一,屬於社會型人物,公安局要動他,並不費吹灰之力,所以他早早在公安局行動前逃之夭夭了……
而這個蘇軍則完全不同。他不僅跟他哥哥一樣在社會上有錢有勢,而且,他身上還有紅袍披身,有一頂紅帽子戴在頭上,也是個所謂執法者。
既老不信們常說的“雙料貨”。
要“動”他,必然要做好“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心理準備。否則,後果難以設想……
更何況,蘇大頭跑了,柏書記雖然心裡不爽,但他並沒有直接說什麼,也沒有給肖子鑫和縣公安局設置什麼障礙,只裝作不知道一樣每天照常在縣委上下班,好象沒事人,此前他這個叫蘇大頭的外甥所作所爲和經常爲他提供的那些小姐免費“做點”服務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似的。
畢竟,蘇大頭跟他的弟弟蘇軍不同,他在社會上的惡名昭著,頂風臭七八十里。柏書記這時候可不想沾上他的包……
然而這個蘇軍就不同了,他是官場中人,柏書記平時也更看重他的這個小外甥,要拿下他,肖子鑫和孫偉估計柏書記不會再無動於衷!
早在王國清書記時代,柏書記就是懸圃縣的第二把手,威名赫然,到了高書記主政的今天,雖然王國清倒臺了,但他仍然是第二把手!其在懸圃縣政壇的根深蒂固與上層建築的關係由此可見一斑。
不說別的,如果得罪了他,僅僅就從肖子鑫和孫偉他們的工作和職務出發,找機會整他們一下對於柏書記那是手到擒來,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除非高書記到時站在他們一邊,那又當別論!
蘇大頭跑了,奇怪的是,作爲舅舅,柏書記一直隱忍着沒說話。
那麼,現在要抓他最喜歡的這個小外甥蘇軍,他會不會怒呢??
但是,事情逼到這了,他們也得動啊!
無論是肖子鑫還是孫偉,他們都是想幹出一番成績的人,同時不想辜負了高書記和程縣長對於他們的重視,不能光打蒼蠅,不打考慮,既然如此,肖子鑫是奉命前往縣公安局協調處理仿古一條街大火和進一步整治大環境工作,那麼,就不能光處理完了大火,抓了幾個人就拉倒。
當然了,那樣也行,不是不可以,不過,他們心裡都明白,這個結果距離高書記和程縣長他們心裡的那個總體佈局和要求差距太遠了。
要是因爲這個蘇軍,惹怒了柏書記,柏書記一發威,實話說也真夠肖子鑫和孫偉局長他們喝一壺滴!
所以,最終,當仿古一條街大火案越來越清晰,背後這個黑手蘇軍的狡黠和犯罪事實也越來越清楚的時候,肖子鑫和孫偉都認爲,顧不了那麼多了,必須拿下這個蘇軍,必須滴!而且,孫偉和肖子鑫及其岳陽、陳萬義、安心認爲,時機已經成熟!
這次行動,肖子鑫和公安局長孫偉雖然都沒出場,但他們設計的這齣好戲卻正在工商分局上演中……
“叫我回來什麼事?”
局長郭明臉色難看地望着蘇軍,示意他坐下。
蘇軍揚起黑色風衣,坐在沙發上。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沉重而雜踏,是多人按照某種指令對着既定目標迅猛奔跑時,皮鞋與水泥地面撞擊時發出的那種驚心動魄的聲音!
呵呵,多年來,這種聲音伴隨蘇軍度過了一個個難忘的工商“執法”生涯,那些違法亂紀的小商小販——當初正是在他帶領執法人員在這種聲音裡表現得最爲堅決、勢不可擋,纔有了後來的提升與罪惡開端!
倏地,門一開,來不及多想,對於蘇軍來說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他觸電般跳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手向風衣伸去。那裡面藏匿着他用以最後掙扎的武器,他在心裡喊道:“但願來得及——”
“砰!”地一聲,破門而入的人直撲他而去。
那扇平時防火防盜防賊……的盼盼安全門由外向內轟然洞開,公安局刑警大隊長安心、王南一馬當先,隨後就是蘇軍曾配合市場執法打過交道的“弟兄們”衝進來,一見蘇軍身影一閃間躍起來,安心一個箭步衝進去,將蘇軍撲倒!
蘇軍發瘋般反抗,驀地回頭,又被幾刑警撲上去與安心一起壓在他身上,同時用力扳住他的雙手往回按,使他動彈不得,前後不過幾秒鐘,蘇軍一下明白過來,完了!
他呼吸顫抖,呼呼喘息未定,臉如白金。
蘇軍極力扭動腦袋責問郭明,眼裡射出眼鏡蛇般的光:“局長!這是怎麼回事??????”
“媽了個逼!”
“這是腫麼回事??!!”
蘇軍儘管是郭明的親信,是柏書記的外甥,又和郭明有着較深的私誼,但這種情況下郭明是無力扭轉的。
他是奉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和縣公安局孫偉局——專案指揮部命令,打電話讓蘇軍匆匆忙忙趕回來的,一切他都明白,面對被幾雙大手從地上提起來就走的下屬,郭明臉色鐵青,下意識地跟到門口看着他被狠狠抓住頭髮推搡着離去。
隨後他自己也匆匆忙忙下樓趕往縣公安局。
當天,在公安局政治處,陳萬義、安心等人坐在蘇軍對面已經做好了審查的準備。蘇軍坐在特意爲他準備的那把椅子上,一臉茫然,想笑笑不出來,想發火又不敢,東張西望看了半天,跟身邊的人搭訕:“噯,到底咋回事呀,你們到底爲啥抓我?”
沒有人回答他。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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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人這東西,再強悍,平時再牛逼,尤其是官場上牛逼大扯慣了的人,到了這種地步,一旦被抓,也就啥也不是了。
有時候還不如老不信們心裡明白自信。
但蘇軍愣是還不倒腔,他那副裝出來的面孔後面是內心的極度緊張。
另一個房間裡,孫偉、肖子鑫(應該說,如今的肖子鑫經過這一段參與公安局工作,已經迅速形成並確立了他日後決策的角色)、政委岳陽等領導坐在閉路電視前不動聲色地觀看審訊情況。
這是整個懸圃縣打黑的前奏,也是懸圃縣戰役最爲關鍵的前哨戰。
專案組第一次面對蘇軍這個工商執法大隊長角色轉換到重大犯罪嫌疑人——黑社會性質保護傘的面對面碰撞。
寫到這裡,插一句——
中國到底有無黑社會?
回答這個問題很難。有人說自從有了人類,就產生了兩種最古老的職業,妓女和黑社會。既然黑社會是一種古老而又永遠年青的“職業”,那麼,它同時也就是一個古老而又新鮮的話題。
當時,由中新社主辦的《中國新聞週刊》第20期發表的署名文章指出,據研究黑社會問題的南京大學一位專門研究這個課題的教授估計,中國當時黑社會成員至少有100萬人。
哈哈!
100萬——這個問題,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定論。出於某種原因,無論前世還是後世的今天,中國警方不願意承認或者不願意直呼“黑社會”。中國警方新聞發言人在提及黑幫時,幾乎無一例外地稱之爲“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
那麼,到底什麼是黑社會?
其實,黑社會就是地下社會。它是一種獨立於正常社會、具有反社會價值觀念、文化心理並具有嚴密組織形式的暴力犯罪團體。
它具有政治保護和資本支持,進行職業犯罪活動。
根據中國對於“黑社會”性質犯罪(也稱有組織犯罪)的介定,一般有五個特徵:內部有嚴明的兄弟等級制度;有嚴密的分工和“家法”;有自己的隱語和暗號;組織結構及活動處於隱秘狀態;具有政治保護傘,即官匪勾結,警匪聯盟。目前這種犯罪比較猖獗,已經到了不打不足以維持社會穩定的程度。
改革開放之後,無論城市還是農村,都出現了這種具有組織性質的黑惡犯罪團伙,在城市,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瀋陽、天津等犯罪團伙更加猖獗;在農村,許多地區也出現帶有封建幫會性質的黑幫組織,這些犯罪團伙或黑幫已經具有黑社會組織的雛形,但組織結構發展得還不夠成熟……
因此當時中國警方稱之爲“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
長期以來,中國警方對打黑除惡的力度不可謂不大,何以遏止不住黑社會犯罪呢?
從歷史角度看,有中國老牌黑社會組織如“青紅幫”等影響,境外黑社會組織的犯罪與滲透也提供了樣板,而新時期影視作品中對黑社會的宣染也有不恰當之處。
一批黑社會性質犯罪集團中的老大、骨幹分子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就是伴隨着八十年代末《上海灘》中黑社會頭子許文強一起成長。
這些人深受這位“亂世英雄”的影響。
轉型時期中國的改革開放,推動中國向現代化工業社會迅速轉型,由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在這種轉型中,一方面是生機和活力的迸發,另一方面又勢必伴隨着新舊體制、新舊觀念之間的劇烈衝突,而整套行之有效的社會保障體系和防範機制還沒有確立。
由此,導致流動人口氾濫成災,失業待業人員驟增,社會控制失範——而社會轉型期的“綜合症”恰恰包括黑社會犯罪在內的各種犯罪活動滋生的溫牀。
好了,回頭再說這個蘇軍和他的大哥蘇大頭——就懸圃縣現實而言,肖子鑫和孫偉認爲打黑必須和縣裡的官場反腐結合起來。
這一點,從後世的“黑社會”也可以看出來,這些人非常注重與官方某些代理人的關係,不論是四川的陳樹明、浙江的張畏、瀋陽的劉涌,還是南疆的李成名,他們無一例外地賄賂國家黨政官員、拉攏司法機關幹部,培植黑幫勢力,警匪勾結,官匪利用,己是公開的秘密。
當時的懸圃縣仿古一條街衆多黑社會犯罪團伙案爲這一理論體系提供了新的佐證。
甚至保護傘已經鑽入官場內部,成爲“帶長的惡魔”。
呵呵……
然而,共和國不允許黑社會存在。
“蘇軍,你進過警校,幹過刑警,還當過中隊長,現在又是工商執法大隊長,這一套可以說全明白,因此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是怎麼回事?”
“你應該知道,沒有一定的證據,公安局領導不會輕易讓你坐到現在這個位置上回答我們的問話。希望你明智一點,配合我們的工作,把該講的問題講清楚。怎麼樣?你可以開始講了。”
這時,陳萬義無聲無息出去一趟又很快地走了進來,嚴厲地盯了蘇軍一眼。
蘇軍:“陳局,你們到底讓我講什麼呀?”
陳萬義:“講什麼你自己知道。”
蘇軍:“這你們可就冤枉死我了,陳局!”他的眼睛轉向安心:“安大隊!如果說別人不瞭解我,你還不瞭解麼?這麼多年我tmd出生入死、浴血奮戰,一直配合你們公安局在你手下幹活,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幹,不敢說功勞吧,苦勞總有吧!啊??你說我怎麼講?!”
呵呵,我考!是我在審訊你呀還是你反過來審訊我啊?
安心一下子火了!猛地一揮手,氣勢磅礴地喝道:“得了,你別跟我來這套。有病沒病你知道,專案組更知道,你過去是配合過我們的工作,但那是工作!搞清楚了,其他的事放在後面在說,你先說說大事,還用我們‘點’你麼?”
蘇軍臉色一凜:“靠!說啥呀?”
安心啪一拍桌子,也變了臉色,聲音也驟然提高了八度:
“黑社會!火燒月亮樓!”
“說說你這個黑社會保護傘是怎麼回事?背後爲別人組織指揮參與黑社會組織犯罪幹了多少事,拿了多少錢,你的那些娛樂場所又是怎麼來的,背後你們的一幫人都有哪些重特大案件?”
蘇軍突然一聲冷笑:“笑話!”
蘇軍畢竟是蘇軍,別看他被抓了,然而一旦他從最初的驚嚇和懵懂中緩過陽來,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這一套都是他曾經玩過的,甚至比這花樣多得是,什麼場面沒親自安排、參加過?
再說了,還有他舅舅柏書記沒出面呢!
但如今“角度”換了,對於他被突然採取措施,且一上來就提到黑社會和組織指揮參與了多少重特大案件,畢竟也讓他心裡和腦袋瓜子一下子大了,有點兒恍惚……
他是萬萬沒料到,內心更是充滿困惑的,面對過去懸圃縣官場低頭不見擡頭見——一起配合默契、查處許多案件和處理事情的哥們、同事包括公安局領導,現在居然也把他當“犯罪嫌疑人”來審,我考,我考,他心裡不服哈!
儘管他曾不止一次地設想過這種場面及應對策略,但一旦變成現實,他仍感到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對面玻璃幕牆後,肖子鑫和孫偉、岳陽目不轉睛,聚精會神盯着蘇軍。
無疑,這第一回合的較量非常之重要!
肖子鑫雖然是第一次參與這種工作,但他似乎早有經驗和心理準備,不過仍然感覺到渾身一陣陣激動和發熱!
“這小子,不會輕易交待……”
“恩。”孫偉和岳陽點頭,同意肖子鑫的分析。
“不過,必須拿下!”肖子鑫咬了咬牙幫骨。
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的一幕幕可怕慘象彷彿就在眼前燃燒……
蘇軍竭力保持着神經的清醒,決不能讓思維出一絲差錯。他不知道郭明的話是真是假,但他知道此刻最要緊的是穩住架,理清眼前的一切。潛意識裡,他甚至仍把自己不當“外人”,但是,他也真切地注意到了安心的措詞和意圖。
他知道,安心不過是抓他的前臺人物,幕後,肯定是另有高人!
一般情況下,沒有一定的證據縣公安局不敢如此。因此,一想到這裡他的骨子裡也免不了一陣陣痙攣般的緊張和忐忑不安。
透過監視系統,肖子鑫和孫偉、岳陽他們目光深邃地注視着蘇軍。
肖子鑫感覺到了蘇軍的細微變化。
其他領導眼睛在看蘇軍的同時,腦子裡卻在同時飛快地運轉着別的事。
就目前而言,懸圃縣仿古一條街大火特大案件和全縣打黑戰役隨着蘇軍的到位標誌着由縣委派來的協調工作、統一行動有了一定成效,但他們所面臨的難題仍然很多。
當務之急是這麼幾件:蘇軍等官場內部毒瘤已經露出冰山一角,但這個犯罪團伙到底有多少人,所犯罪行究竟是怎樣?雖然公安局已經掌握了大量證據,然而作爲戰役指揮員——包括縣委辦副主任肖子鑫他們知道蘇軍這個人物決不會輕易交待,而沒有他的老老實實交待,在當時就不太可能判罪!!
呵呵,那時還沒有後世的零口供政策。他堅不吐實,一方面是個性使然,不抓住他骨頭掐出他尿他不會服氣,另一方面還有背後柏書記那位神仙衆多複雜的關係網,如何打破僵局,頂住壓力,儘快拿下此案?可能蘇軍此時此刻想的也和肖子鑫、孫偉他們一樣吧?!
無論哪一環節,稍一疏忽,後面檢察院、法院的法律程序就要大打折扣——
那麼,肖子鑫和孫偉、岳陽、陳萬義、安心他們到時候面對高書記、程縣長就無法交待。
而對於柏書記當然更是如此!
監視器中,一番較量之後,蘇軍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伸手跟安心要了支菸。
他一口吸去半截,然後“噗”吐掉。
“謝謝!”?蘇軍喑啞的聲音帶有幾絲嘲諷。
“客氣!”安心不動聲色回敬他。
“但願你別走到那一步,讓手下走在你前面。”陳萬義話外有音。
“至於嗎?”蘇軍毫不理會陳萬義的回敬,他狠狠幾口一口氣就抽掉大半截煙,然後狠狠丟在腳下,一碾!
又伸出手,“再給支菸可以嗎?”
安心望着那隻手,有點兒難以察覺滴發抖,呵呵!
刑警大隊長是幹什麼滴哈??他一掃就明白對手心虛了,面對這種現場和情況下,可以說遠比面前的這個蘇軍更清楚!
老油條了,他將空煙盒丟在地上,“審訊結束之前,沒有了。”
“原來如此,得!”蘇軍收手。“不要了!”
“說吧。”安心平靜地點他,回到正題。
對面的審訊由開始的劍拔弩張,變成了溫文爾雅的“外交活動”。蘇軍不是一般人物,刑警大隊長安心當然更不是一般戰士,他們的對話,聽上去,連有些對話都充滿了此種意境。
它雖然不合孫偉的胃口,但他索性聽下去,誰能說審訊只能有一種生硬嚴厲的樣式。呵呵,肖子鑫心裡笑了,高科技當時絕對還是個新鮮名詞,就連肖子鑫這種名牌大學生有些東西都從來沒有聽說過,更沒有使用過。
現在,隔着厚厚的玻璃幕牆,蘇軍看不見肖子鑫他們,他們卻不但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而且他和副局長陳萬義、刑警大隊長安心的對話都一點不漏地清楚傳達過來。
“據我所知,”陳萬義副局長單刀直入,“你是個有個性的爽快人。”
“我只是不喜歡那些窩囊廢。”蘇軍巧妙迂迴,糾正說。
“我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
“很好。呵呵!”
“陳局長,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請問吧,蘇‘大隊長’。”
“你能代表局長嗎?”
“這與個人無關。”
“哈哈……你並沒有真正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說的是你們這樣整我,他到底能當幾天局長?”
“這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你們這麼幹能代表縣委縣政府領導麼?”
“說吧,老實說說你都幹了些什麼。”
“我是替你擔心。”
“而且想收買我們這些人——是吧。”
“看來你對懸圃縣的情況有較深的瞭解。但你還是不明白……”
“讓你坐在這裡之前公安局很費了一點時間。”
“研究我的關係?”
“同時研究了怎樣撕破你的背景和罪惡。”
“媽滴!你們有權——”忽然蘇軍觸電般跳了起來,他終於按捺不住,結束了“外交辭令”,露出了真實嘴臉:“既然你們決心對我下死手要弄死我,那麼現在我也明確在告訴你,陳局長,請你轉告孫偉局長和那個縣委的肖子鑫!在懸圃縣你們想打我個‘黑社會’搬倒我,妄想!”
“我再告訴你們一句話: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有證據讓板上釘釘!”
“坐下!”陳萬義和安心同時一拍桌子喝令,氣勢如宏。
蘇軍狠狠地橫了他倆一眼,看看手上的銬子,無奈地吐口粗氣,重新落座。
“我考!真tmd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哈……”
“繼續回答我的問題,”陳萬義盯視着蘇軍,也收斂面容,同時警告他嘴裡乾淨點,否則對他不利。
然後,安心目光如炬,書歸正傳:“仿古一條街大火是怎麼回事?”
“‘1.20’案是怎麼回事?常慶山是怎麼被你手下打死的?那些人和現場使用的槍支又藏在哪裡!”
蘇軍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