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吧。”
通天教主大袖一揮，這把追隨他多年的寶劍落入楊戩之手，而後負手走出了院落，雖輸了賭約，但感覺心情卻不錯的樣子。
楊戩的手腕上，一抹淺淺的白痕悄然消散。
自然是皮都沒破。
青萍劍算是通天教主成道的道兵，只是因誅仙四劍的存在，名聲並不如後者響亮。
但對通天教主而言，青萍劍作爲隨身配劍，也有十分重要的含義，已經等同於‘衣鉢’象徵。
楊戩如何看不出來通天教主對自己徒弟的偏愛？他並未拒絕，通天教主也只是隨便找個由頭，將這把劍傳給紫霞罷了。
長者賜不敢辭，楊戩將青萍劍鄭重的收起，而後看向了一旁的師父，略微皺了下眉頭。
師父的大道……
“師父可是在夢中修行過？”
“不錯，”玉鼎真人輕輕頷首，“你雲霄師伯得了大夢神功，曾邀我同修大道，如今已是臨近圓滿。”
楊戩面露思索，而後便道：“大夢神功雖玄妙，但讓夢中身與自身融合，始終帶有些許風險。師父的道，似乎比起之前的道，少了幾分純粹。”
“雖是如此，卻能省數十元會苦修。”
玉鼎真人目光安然，注視着楊戩，笑道：“爲師總不能被你落下太多才是。”
“師父，這次去永恆神國，我自己前去便是……”
“爲何要獨自前去？多幾個幫手也總歸有幾分照應，莫非你覺得，爲師會拖你後腿不成？”玉鼎皺眉，幾位聖人都看了過來。
罕見師父如此‘動怒’，楊戩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言說。
“師父，此行定會兇險重重，爲人弟子總不願師父涉險。”
玉鼎真人輕輕搖頭，言道：“爲師意已決，若你孤身前往，便當不曾拜入我門下便是。”
“師父……”
楊戩當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了。
師父原本除卻修行之外，從未在意過旁事，只是不曾想這次竟如此堅決。
只怕師父還存了其他心思……玉鼎真人以及雲霄二人，此時都算是擁有圓滿的大道，再向前一步便可成爲融道者。
楊戩雖未曾聽任何人提起過，但隱隱覺得，師父有犧牲自身成就他這個徒弟的傾向。
爲此，楊戩寧肯讓師父在洪荒之中修行，也不想讓師父與自己同行……
莫說師父與至強者鬥法時有個三長兩短，就怕師父故意去找這些至強者拼命，故意讓自己深受重創，讓他接過這條圓滿的大道……
還別說，玉鼎真人當真是存了這般念想的。
一旁天炎道子也笑道：“莫說你師父了，我等也不可能讓你自身前去冒險。你有體內乾坤的神通在，藏多少修士都不成問題，若是打定主意背水一戰，自當拼盡全力。”
“善，”老子也看向楊戩，目光中帶着幾分安然的笑意。
楊戩也只能苦笑着應了幾聲。
不多時，雲霄自天外而來，入了院中對老子與元始天尊行禮之後，去了楊戩後方的角落安坐。
又不多時，在混沌海中參悟劍意的紫霞翩然迴轉，邁入聖人境界之後，楊戩的這個女徒弟也有了驚人的蛻變，整個人多了幾分沉穩，面容也更貼合‘道韻’，美不勝收。
“師父，”紫霞見到楊戩頓時輕呼一聲，笑着跑了上來。
就是這脾性還是如往常那般，略微有點跳脫。
“您什麼時候出關的！至強了沒？至強境到底是哪般境界？”
楊戩笑着應了幾聲，左掌一翻，其上顯露出劍與盾的光影，隨手扔給了紫霞。
“這是爲師的兩條大道的道韻顯形，拿去體悟吧。”
“謝師父！”紫霞頓時喜滋滋的應了聲，捧着這兩抹虛影，一時間目光之中滿是讚歎。
院中的聖人們盡皆將目光投了過來，楊戩大大方方將自身道韻展露，也不多說什麼，洪荒諸聖各自體悟，盡皆陷入了悟道之境。
楊戩不可能開口說‘指點’二字，在座的除卻紫霞和雷震子之外，都算是自己師門長輩，麪皮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紫霞鬼鬼祟祟的把自己的蒲團從角落中搬到楊戩身後，乖巧的跪坐在那，仔細體會着‘劍與盾’之間那玄妙無比的意境。
“師父此時的兩條大道，一攻一守，皆攻皆守，又憑此互相印證、互爲補充，似乎比那虛莫和地藏的大道要高明許多。”
紫霞輕輕喃喃了幾句，楊戩扭頭把青萍劍遞了過去。
紫霞眨眨眼，而後看了眼通天教主的蒲團，納悶道：“師父，你莫非偷偷幹掉了通天師祖？”
“瞎說什麼，口無遮攔！”楊戩正色罵了她一句，紫霞委屈巴巴的扁扁嘴，卻不敢接劍。
“這是通天師祖的貼身佩劍，我之前玩笑般求了幾次，師祖都捨不得給我哩。”
“拿着吧，這就是你通天師祖給的，”楊戩道，“你如今成了劍道，諸多劍意大多都是通天師祖所傳，也算是他的半個弟子。這把青萍劍需時時佩戴，莫要辱沒了。”
“嗯，”紫霞輕輕頷首，將寶劍捧過，放在了身旁，繼續琢磨至強道韻。
這般機緣確實非同小可。
楊戩將自己對至強境的理解蘊在自身道韻之中，展露給了洪荒諸聖，相當於爲諸位聖人點明瞭聖人境之上的又一個道境。
其上風景無限好，只是前行多險阻。
楊戩多看了幾眼自己師父，玉鼎真人已是閉目入定，似乎頗有感悟。
倒是后土娘娘一直心事重重，見楊戩目光看來，手指指了指院門外，自是有事要與楊戩商量。
她要商量的，自然就是先前所提到之事。
由仙墜魔，業火焚功德，藉此擺脫功德聖人的桎梏，讓自身推入大道聖人之境。
后土本就知道楊戩會拒絕，卻不曾想，楊戩只是聽了她說了幾句，就打斷了她的話語……
“姐你可是想祭出自身大道，等六丫成聖時，憑藉你與六丫之間的關聯，將自身大道寄託於她？造就至強？”
后土美目之中透露着幾分決意，“正是如此，當年我摘下自身道果，便是爲了今日。”
“你們爲何都要這般，”楊戩苦笑了聲，嘆道，“此事我不同意，你是你，六丫是六丫，前世與今生並非同一人，就算她是你的道果，你如今也無法做主讓她去承受這些。”
“我與她相合，並非是前世身與今生這般，”后土輕輕搖頭，“我與她本是一體的，她境界突破之後，我與她心念互通、念頭都是一致的。”
話到此處，后土目光泛起少許波痕，面容有一瞬飛紅，但很快就隱去。
“我意已決，她也不反對，如今紫霞也已成聖，若你幫我，我去找她便是。”
楊戩頓時有些語塞。
“青卿之名，我也是頗爲喜歡的。”
后土低聲道了句，轉身走回了院中，任由楊戩在那一聲輕嘆，默然無聲。
雲霄與師父的大道，此時已經有遊離各自道軀的跡象。
他們已經開始嘗試融道者之路……
孟洛似乎早已知曉會發生什麼，又或者，就是這位大師伯的夢中身在背後主導着什麼，安排了一切。
可，二道至強做不到的，四道至強就能做到了嗎？
楊戩當真不想看師父就這般犧牲了自我，心中不斷思索該如何阻止這些事的發生。
但這邊還沒想出點辦法，后土娘娘又要與六丫再次合爲一體，藉此突破至強境……
出關之後，當真是有些焦頭爛額。
一旁樹下，通天教主負手而來，對楊戩淡然道了句：“后土道友之事，隨她去吧。”
“師叔祖可有辦法勸勸她們？”
“不必勸，勸也無用，”通天教主負手與楊戩並肩站着，身後的小小道觀安靜異常，但他們兩人的談話聲卻也不會傳入其中。
通天教主笑道：“其實我與幾位道友在大劫之前，都已經抱了捨身成仁之心，此時活着，倒也是出乎意料。”
“后土道友因六道輪迴盤之事，其實心中一直有些自責，而且……”
“讓我們這些老骨頭看你一個後輩去爲洪荒拼殺而躲在後面享清福，當真如萬劍刮骨一般，難受的很。”
明明是少年面龐，卻老氣橫秋的如此教訓，場面多少有些滑稽。
楊戩嘆道：“如今，我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不必多想，你就安心按你定下的計劃前行便是。”
通天教主笑道，“我們能助你的，定會不留餘力，我們幫不上你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后土道友也好，雲霄或是玉鼎也罷，他們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是各自深思熟慮過的，你尊重他們選擇便是。”
楊戩閉目長嘆，嘴角的苦笑越發濃郁。
忽聽一聲鐘響，一道玉色光柱在道觀之中沖天而起，光柱之中傳來了一聲大笑。
那是一條大道，撐開了道則之海的前一瞬，被天炎道子從混沌鍾內撈了出來。
光柱底端，還沒看清周圍環境的少年掐腰大笑，“哈哈哈！猴子！這次老子可比你快了一點！痛快！痛快！”
“嗤！”
紫霞忍不住輕笑了聲，被打擾了悟道的聖人們一個個面色不善的看向光柱下方的這人。
“呃……我先去突破，師祖安好，師伯安好，師侄女……別笑了！”
哪吒連連作揖，帶着光柱跑了兩步，身形一閃消失在了道觀之中。
下一瞬，混沌海中傳來陣陣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