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月神爲何會單獨留下望舒,陸壓不知道,不過隱約中也能猜到她們之間有着某種關係,否則模樣不可能會這般相象,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轉念一想,感覺也沒必要追究,畢竟月神也不會害他。
現在最爲緊張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陸壓的一塊心病徹底消去,頓覺一陣舒暢。后土與月神之間的矛盾,幾乎完全化解了,一切都是由“薛青萍”造成的,是薛青萍在背後指使。只是誰是薛青萍?陸壓試着詢問后土,可后土只是默默看了眼陸壓,沒有說話。
之前,后土對他千方百計的盤算,而後后土對他千依百順,關係一日千里,可是直到后土穿上了所謂的祭袍,居然也變得有些冷漠起來,就像是坐在月牙之上的月神,幾乎什麼東西也不放在眼裡。
他與后土剛走出大殿,就見外面站着了許多男子,身着統一長袍,像一方軍陣。這些人面目堅毅,皮膚頗有些黝黑,身上有統一的印記,是齒輪與扳手組合的圖案。他們手中持着各種各樣的兵器,有扳手,有鋸齒,有砍刀,參差不齊。
這些人看上去態度極爲嚴謹,修爲居然都是天君的修爲!甚至始祖境界的高手,也有十位!不過,即便他們看到陸壓和后土從神殿中走出來,也沒有任何動作,眼神都沒有波動,似是在等待着什麼。
文昌王雙手揹負,與衆人對峙着,衣袍獵獵作響。他佝僂的腰背,直挺挺的站着,筆直無邪,有無窮的豪氣,從體內流露出來,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從這些人身上的齒輪和扳手圖案上,陸壓知道,這就是墨家。
后土微微蹙眉,走上前去,與文昌王並肩而立,淡淡的說道:“墨家?”
文昌王沒有回答,他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文昌王,居然徑直屈膝跪了下去:“文昌王,拜見大祭司、拜見易主。”
“易主?大祭司?他們不都已經隕落了嗎?怎麼又突然間冒出來了?”
“不可能,周紹和大祭司在當年天門祭血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被抹殺去了氣血,絕不可能再次復活迴歸!”
“他們不是易主和大祭司,你們看到沒,他們的修爲最高也只是始祖境界,那個男子居然還是天君的修爲,會是易主?笑話。”
“我看也不太可能,因爲易主和大祭司,是被神族殺死的。神族如果還留下易宗這個禍患,睡覺也不會安心,他們是假冒的。”
“假冒什麼?這裡是月城,月神在裡面,月神是易宗的大神,你以爲會有人敢在月城裡假冒周紹?”
“月神?她被神族封在了這裡,根本出不來,對我們造不成絲毫的威脅。”
“那個老頭,是易宗的文昌王。你以爲文昌王會隨意拜一個普通女子?十有八九,他們就是大祭司和周紹的迴歸之身。”
“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等鉅子到來。剛纔墨離的氣息,突然滅絕,鉅子在追查墨離,片刻就會趕來。”……
這些人聽到大祭司和易主的名號,登時炸開了鍋,盡皆小聲議論着。雖然他們起初是報着懷疑的態度,可是討論了片刻後,就漸漸統一了想法,便是沒有假冒,陸壓和后土就是易主和大祭司。
大祭司,易主,都是震鑠古今的人物,而今突兀現出,難道易宗復辟的舉動已經開始了?
當初易宗藉助命運之力,一統諸天萬界,形成了一個極爲宏大的權力中樞,此中以易主、月神、大祭司和聖主三王爲中心。
現在齊齊現出,易宗崛起的勢頭已經興起。
在陸壓眼中,墨家是個嚴密的整體,沒有絲毫鬆垮。
文昌王面色輕鬆,說道:“這是用‘尚同’思想統一起來的墨家。他們奉行鉅子,信奉‘兼相愛,交相利’,是個十分嚴密的組織,整體戰鬥力極強,幾乎堅不可摧,牢不可破,與儒家並稱兩大‘顯學’,是諸天萬界實力最強的兩家,甚至還在陰陽家之上。現在他們看守月城的墨離死了,他們全都聚攏在月城,看來要有些麻煩了。”
與后土、女媧和月神在一起,陸壓也覺得自己心機也越來越深了。從后土和文昌王輕鬆愜意的表情上來看,知道他們胸有成竹,完全沒有擔憂。很顯然,他們已經料想到會有這麼一出,而且還都算計好了後路,只有他陸壓不知道而已。
他雖是易主,但更多時候只是象徵,戰鬥力並不強。不過想想,有神秘的后土保護着,縱使面對墨家,也沒有什麼危險。
陸壓扭頭問道:“要打架嗎?”
后土點點頭:“當然。”
文昌王嘆道:“他們見到易主和大祭司而不下跪,明顯是生出了背叛易主的心思,這些人留不得。不過現在的我們,遠不是墨家的對手,看來只能等墨家鉅子來了。”
陸壓皺眉:“鉅子?”
文昌王解釋道:“墨家的鉅子體制,就是以鉅子爲絕對權威,墨家弟子都要絕對服從鉅子,甚至還要要求思想都與鉅子統一起來。這樣子發展,使得原本與鉅子並沒有太大關係的墨家弟子,幾乎成爲了超越念奴的存在。他們將墨家推上了巔峰,將墨家鉅子的修爲催發到了始祖巔峰的修爲,即將跨越到至尊。”
忽然有一道流光,從天邊急速飛來,落在了衆墨家弟子面前,現出一道人影。
陸擡眼望去,見那人一襲黑色長袍獵獵作響,腦袋蒙着黑色面紗,手持一柄墨色長劍,氣息沉穩,只露出兩顆明亮如寶石般的雙眼,正是墨家鉅子。
黑色長袍的衣襟領袖上,都刻着金線,來回穿梭,像一條條游龍,在其上游走着,很有氣勢。他望着后土,眼眸一亮,似是有些猶豫,良久,方纔說道:“都過去了這麼久,大祭司又出現了,想必前陣子轟動乾坤界的陸壓,就是周紹的迴歸之身了。”
“什麼?他們真的是大祭司和周紹?”
“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突然出現了?”
那些墨家弟子,聽到鉅子的確認,還是忍不住震驚起來,畢竟對他們而言,易宗的出現,必定要捲起一場腥風血雨,是夢魘魔鬼。
陸壓不知道說什麼,索性什麼也不說,與后土並肩站着。
文昌王微微眯合着眼眸,遠眺鉅子,呵呵笑道:“你不是墨翟。當初,墨翟提出‘兼愛’、‘非攻’、‘尚同’、‘天志’、‘明鬼’等等思想時,我並沒有同意,說這些奧義,雖然看似簡單,卻太空泛了,不切實際,最終只會使得墨家淪爲其他權勢的工具。看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一直以來都提倡‘兼相愛、交相利’的墨家,居然也背叛的易宗。我想知道,你們投靠的勢力是誰,陰陽家,還是神蠻兩族?”
墨家鉅子眼眸厲芒展現,閃爍着星光。他擺擺手,穩住諸位墨家弟子的躁動,這纔對文昌王說道:“墨家並沒有投靠任何的勢力,只是諸天萬界分裂了很久,需要再次統一。墨家靠攏陰陽家,只要幫助陰陽家完成一統,陰陽家就會按照規定,實施‘兼相愛、交相利’的政策,到那時是誰執權,都不重要了。”
文昌王不屑一笑:“百家最強實力的墨家,居然還要投靠陰陽家,豈不讓儒家笑話了?”
墨家鉅子搖搖頭:“只要‘兼相愛、交相利’的政策能夠實施,至於用何方法,我並不在乎。”
好歹陸壓也只易主,但文昌王和墨家鉅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完全把他忽略了,這令陸壓有些不舒服,想了想,於是插了句話:“記得墨家提倡兼愛非攻,可現在就要來攻打我們,不是有違教義嗎?”
墨家鉅子細細打量了眼陸壓,似乎完全不明白,這麼弱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周紹的迴歸之身:“我們不主張戰爭,但支持因爲正義而發動的戰爭。你們是易宗餘孽,想着復辟易宗,這本身就是既荒謬、又驚悚的計劃,我們墨家爲諸天萬界的所有人着想,自然要對你們進行阻止。兼愛非攻,也要分清楚對象。”
陸壓聳聳肩,無奈道:“原來,還不是兼愛。只是和其他諸子一樣,或者是爲了權力,或者爲了王道,或者爲了君道,有區別嗎?”
墨家鉅子無言以對,眼眸殺氣更勝。
就連那些墨家弟子,也盡皆一怔,想法完全被陸壓拉着走了。
對待諸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攻擊他們的教義,從而降低他們的道行。之前陸壓對戰鴻鈞,也是這個辦法,而且他自從開啓了八卦天書後,道行突飛猛進,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能一眼看出破綻。所以他見墨家弟子的反應,知曉奏效了,繼續說道:“兼愛非攻,只是理想而已,實際上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你們也知道‘交相利’,也知道人都是爲了利,那麼‘兼愛’就只是個幌子了,所以你們必須藉助一個權力,來鎮壓住人們的慾念,達成兼愛。以至於縱使是百家第一家的墨家,也沒用勇氣自己一統百家,而是要藉助他人,因爲你們知道,一旦墨家成了王權中樞,就會瞬間被慾望沖垮、解體。你們找陰陽家作爲投靠,想要藉助陰陽家,鎮壓住人們的慾念,開啓兼愛。難道你們不感覺,這樣子很傻,完全行不通嗎?”
“你找死!”
墨家鉅子惱羞成怒,登時揮起墨劍,凌空躍起,向陸壓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