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裡陳建峰大模大樣地坐下,縣長和保安團長陪着笑臉坐在下手,縣長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千兩的銀票,陳建峰瞟了一眼,冷哼一聲:“弟兄們爲保蓮花一方平安,一路征戰,就這麼一點,打發叫花子啊。”
縣長哭喪着臉:“蓮花本就是一個小縣,一直以來受農會的影響,農民抗稅不斷,因此也就廟小店窮。”
陳建峰笑,開始打土豪,說:“窮赤佬能有幾個錢,現在是戰時,得找富紳募捐纔是。”
保安團長早就有意向縣城的富紳募集保安費,只是富紳都與上面有瓜葛,與自己也是低頭不見擡頭見,不好下手,現在一聽陳建峰這話,而且知道陳建峰來頭不小,正好巴不得趁此機會斂財,他連連點頭:“就是,就該找富紳募捐,平時讓捐點保安費也是鐵公雞一般,就該讓他們出出血。”
陳建峰把桌子一拍:“去,把蓮花有頭有臉的人都給我請到酒肆來。”
胡長髮問:“長官,人家要是不來怎麼辦?”
陳建峰罵:“豬腦子,人家不給我面子,我們還用得着給他面子,綁了就是。”
陳建峰體諒縣長和保安團長,說:“你們鄉里鄉親的,不好出面,只需找人帶路就是,其他的事情都由我的人來幹。”
縣長唯唯諾諾,心想真是雁過拔毛,兵匪啊。保安團長卻是興致勃勃,說:“我這就派人給王長官的人帶路。”
陳建峰由縣長和保安團長陪着,喝着小酒,說着閒話,南京政府武漢政府上層的事情如數家珍,縣長和保安團長如何還會懷疑陳建峰有假,保安團的兵力佈置,軍械庫,政府的糧倉已在談笑之間,被陳建峰摸得清清楚楚。
陳建峰酒足飯飽,蓮花有頭有臉的人物也都悉數到場,陳建峰剔着牙,突然想起一事:“怎麼,沒有紙菸?”
縣長趕忙讓人拿來兩包好煙,陳建峰拋了幾下:“就兩包?幾包煙縣長也這麼吝嗇,找找,有沒有哈德門?”
不一會,陳建峰面前的紙菸就堆積如山,什麼牌子的紙菸都有,陳建峰哈哈一笑,命令剛進屋的胡長髮:“找個布袋,將紙菸好生收好。”
胡長髮心裡好生奇怪,心想陳長官不是不抽菸的麼?要這麼多煙幹嘛?
陳建峰做完此事,這纔看着一干肥頭大耳的富紳:“我部自剿匪以來,經費捉襟見肘,長官部讓我們自籌,今日到了蓮花,是爲了確保蓮花一方平安,本着誰受益誰承擔經費的原則,這纔將你們找來,各位先報數,都願意捐多少?”
富紳們自是你看我,我看你,畏畏縮縮,陳建峰擡手就是一槍,酒肆外的燈籠應聲而落,陳建峰眼一瞪:“快點,別耽誤老子剿匪。”
第一師此時已經進城,陳建峰槍一響,也不用富紳們報數了,剛剛來到酒肆外的蘇先駿聽到槍響已經率部衝了進來。
“不許動!我們是工農紅軍!”
所有人都手腳發軟,癱倒在地。
蓮花縣城不戰而勝,紅軍藉此得到了補給,於第二日撤離,*從蓮花蒐羅的報紙上得知,永新一帶有農軍鬧事,*決定,工農紅軍往永新、井岡山開拔。
*在行軍的路上抽着陳建峰送來的紙菸,笑呵呵,說:“沒想到你陳建峰還記掛着紙菸一事。”
陳建峰笑,說:“自此以後,毛委員的紙菸都由我陳建峰包了。”
*哈哈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許反悔。”
陳建峰笑,說:“一言爲定,絕不反悔。”
*問陳建峰:“建峰,你是黃埔一期生,東征北伐都有參與,你認爲黃埔校軍披荊斬棘,制勝的關鍵是什麼?”
陳建峰笑,說這個問題自己也曾想過,說不好。*笑,說:“好與不好,但說無妨。”
陳建峰笑,說:“毛委員,那我有什麼說什麼了。”
*抽着一口煙:“說吧。”
陳建峰說:“黃埔校軍在東征之時雖然只有區區三千人,但屢屢以少勝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軍官和中堅力量都是共產黨員,共產黨員吃苦耐勞,以身作則,打仗衝鋒在前,對士兵的影響很大。然而由於‘中山艦事件’,第一軍的共產黨員都選擇離開第一軍,北伐開始,第一軍的戰鬥力大不如前,敗多勝少,要說打惡仗,江西戰場根本無法與兩湖戰場相提並論,可作爲兩湖戰場主力的第四軍,一路鏖戰,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原本不如第一軍的第四軍爲何突然間異軍突起,成了鐵軍,究其原因,還是因爲原本在第一軍的共產黨員離開第一軍後很多人都到了第四軍,此消彼長,也就不足爲怪。我在校長面前從不韙言,第一軍因爲共產黨的離去,精髓已失,敗之有因。”
陳建峰到現在還自自然然地稱*爲校長,*聽在耳裡,微微一笑,倒也沒說什麼。*笑,點點頭:“可還是那支赫赫有名的葉挺鐵軍,爲何在南昌起義之後,會在國民黨的圍追堵截中逐次被擊潰?”
陳建峰摸着頭,說:“寡不敵衆?沒有後援?”
陳建峰搖搖頭,說:“這是原因,但不是主要的原因。”
陳建峰不由自主地問:“毛委員,那您說說主要原因是什麼?”
*說:“這正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認爲缺乏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是失敗的一個主要原因。”
陳建峰搖搖頭,說自己不太明白。*笑,說陳建峰一時半刻沒想明白沒關係,以後自然會明白的。陳建峰又豈會知道,此時此刻*已經有了初步的政治建軍的新思想,*決定從政治上組織上確立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決定下大力氣,將眼前的這支以農民及舊軍人爲主要成份的革命軍隊建設成爲一支無產階級新型人民軍隊。
陳建峰還待要問,一人迎頭而來,是何長工。何長工一早被*派出去,給部隊探路,都一天了,此時方回。
陳建峰一看何長工那滿臉喜氣的樣,就笑:“老何,看來此行收穫不小。”
何長工一笑,趕緊向*彙報:此去不遠就是永新石市村,走過高溪後,再爬越一座十里山,就到了一個羣山環抱的叫三灣的山溝,那裡既能擺脫敵軍追擊,還可經山路到達寧岡茅坪。*問:“井岡山上的農民武裝打聽清楚了?”
何長工點頭,說:“清楚了,首領是王佐和袁文才。”
*點點頭,讓小龍通知餘灑度,部隊加速行軍,爭取於天黑之前到達三灣村,於三灣村宿營休整。
永新三灣村山嵐疊嶂,層林盡染,一片金黃,五十餘戶農家稀稀落落地坐落在靠近山腳的一處山溝裡,餘輝淡淡,陳建峰站在山嵐看着山下的村落,仿如回到了陳家灣。*一扭頭,見陳建峰望着山下的村落髮愣,笑:“建峰,在想什麼?”陳建峰笑了笑,說:“沒什麼,毛委員,這個三灣村與陳家灣何其相似,感覺就像回到了家裡一般。”
“到家了。”*點點頭,說,“很好,‘家’這個字用得好,歷經二個月艱難,到了三灣村,我們是可以說到家了,今後這一帶,就將是紅軍賴以生存的家。”
村裡的楓樹坪,一棵碩大的楓樹張開樹冠在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深秋了,楓樹金黃,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餘輝透過樹冠,斑駁一地,陳建峰靜靜地望着地面,蔣民雲胡長髮陳大山等都圍坐在陳建峰的身邊。
蔣民雲問陳建峰在看什麼?陳建峰笑,說:“在看螞蟻。”
大家順着陳建峰的目光望去,但見地面上,一羣螞蟻在擡着一片楓葉慢慢地朝前移動。胡長髮說:“排長,這有什麼好看的。”
陳建峰笑,說:“看到這些螞蟻,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些話。”
胡長髮問:“那些話?”
陳建峰笑:“什麼人多力量大了,什麼衆人拾柴火焰高了,如此之類。”
*正帶着前委會的幹部準備前往旁邊的“泰和祥”雜貨鋪召開前敵委會議。聽到陳建峰的話,*看了陳建峰一眼,說:“我看我們有些黨員的思想覺悟還不如陳建峰這個非黨員,就缺少陳建峰身上這種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
*這話有所指,蘆溪受挫以來,部隊消極情緒瀰漫,儘管有陳建峰智取蓮花,部隊得到了補給,但仍有官兵認爲失敗似乎已成定局,加之連續行軍,鬥爭艱苦,紛紛不告而別,有些小資產階級出身的共產黨員,也在這時背棄了革命,就在前天,一營一連的一個排就在排長的唆使下,利用放哨的機會全部逃跑,並且帶走了所有的武器,而作爲前委會委員、第三團團長的蘇先駿也於昨夜不辭而別,不知去向,部隊進駐三灣,已經不到千人了,*明白,新生的紅軍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整軍已是刻不容緩,再不整軍,這支部隊不是被國民黨消滅,就是成爲流寇,始終成不了氣候。
*決定,就在三灣對部隊進行整頓和改編,想走的,都走,讓其一次性走得乾乾淨淨,人不在多,而在於精,如此一來,隊伍純潔了,精幹了,大家心無旁騖,反而更堅強,才能像螞蟻一起,團結一致,擡起比自身重千萬倍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