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聞言不解道:“她有甚麼不對?”
黛玉沒好氣嗔他一眼,道:“前些時日,我瞧着她雖面色如常,平日裡也和姊妹們說說笑笑,但時不時的就會出神,模樣可憐。可近兩日,我發現她又爽利得意起來了。薔兒,你說說看,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見黛玉拿小眼神滿是深意的看着自己,賈薔忍俊不禁道:“提前說好,和我一文錢干係都沒有!這兩天,我壓根兒沒見過她!”
黛玉被識破小心思,“呸”了聲,道:“我說和你相干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賈薔呵呵笑道:“你別擔心,我並非色中惡魔。一個香菱,一個晴雯,一個平兒,三個丫頭足矣。人太多了,又有甚麼好?譬如那尤三姐,她生的好不好?當然極好。單純就相貌來說,便是比林妹妹你,也差不了許多。可是,難道就因爲她生的好,又和東府有牽連,我就要收她進房?”
黛玉小聲提醒道:“她不止生的好,還喜歡你來着。”
賈薔搖頭道:“她那個叫有些好感,如果我回應了,那纔會變成喜歡。沒有迴應,那只是朦朧的好感。往後少見些面,這份好感自然也就淡了。且總不能說別人喜歡我,我就都娶回家來。我這樣年輕,又有榮華富貴,生的又好,將來喜歡我的人不知有多少,都娶回家來,寧國府再翻建一百間房也不夠。林妹妹放心,我原是個喜歡平淡生活的,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多好!人太多,家裡就太複雜,也會委屈了你。那樣的日子,我不喜歡。”
“你要不要臉喲!”
黛玉聞言嗔了句後,偏着頭看他,俏臉上沒許多笑意,反而添了幾分憂愁,道:“可,你那樣大的家業,若不多納幾房,旁人會說嘴……”
主要會說她,是個好妒的,沒有分寸。
大家子裡,多子才能多福,纔是家族興旺之本。
賈赦、賈珍,哪個不是姬妾滿房?
更何況賈薔如今這種情況?
甚至不必說其他,便是林如海,房裡都有三房姬妾,這還未算過去的一些通房……
真算起來,林如海房裡的女人都比賈薔多。
賈薔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尖,笑道:“如此已經夠了,打一個人生三個來算,將來咱們也有十多個,了不得……”
“呸呸呸!”
黛玉紅着臉啐道:“真不知羞!”
頓了頓又小聲道:“你可別以爲,是我不讓你納人的!”
賈薔哈哈笑道:“是是是,怎麼是林妹妹不準的,分明是我自己!”
黛玉嗔他一眼,其實她要這麼個話音兒,也就夠了。
她又不是傻子,怎會相信男人這樣的話,但態度一定是要有的……
頓了頓,黛玉看着賈薔那張臉,仍不無擔憂道:“你往後還是省點心思罷,總這樣下去,萬一有個失手的,可怎麼得了?”
賈薔便趁着有這個功夫,將他對東路院的構想詳盡的說了遍,最後道:“開國功臣一系,和元平功臣一系,是不是真的就不死不休?有一部分是,就是那些死硬抗拒開國子弟重回軍中的死硬份子。但也有一部分,卻是可以拉攏和解的。我用東路院,來初步瓦解開國子弟和元平子弟間老死不相往來的敵對之勢,打破僵局!再尋機會,拉攏一批,中立一批,打壓一批!用盡可能少見血的法子,來達到目的。果真做成了這件事,對我個人和賈家來說,自然威望大增,對朝廷,乃至對元平子弟來說,也是幸事。所以,不得不出手。但妹妹放心,我一定量力而爲。認輸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丟臉的事。”
黛玉聞言,抿嘴一笑,目光中不無崇拜的看着賈薔,輕聲說了句:“瞧把你能的!”
賈薔骨頭都爲之一酥,連連點頭道:“嗯嗯嗯!我最能!”
“不知羞!”
黛玉笑道,忽又想起一個好頑的,道:“你知道,寶玉的玉修好了麼?”
賈薔聞言眉尖一揚,笑道:“那破玉還讓人拿去修了?”
黛玉沒好氣道:“老太太和太太拿那個當命根子,怎會讓它一直碎着。我聽說,太太還想讓龍虎山的張天師幫着重新開光呢。”
賈薔奇道:“賈家和清虛觀的張老道關係那樣好,怎會選張天師?”
黛玉搖頭笑道:“是太太的意思,老太太還在思量呢。”
賈薔冷笑一聲,道:“那王家婦,實在不知好歹!”
黛玉奇道:“你怎麼那樣討厭太太?”
賈薔也好奇,道:“你不覺得,那婦人有些可惡?”
黛玉沉吟稍許,笑了笑道:“總歸來說,還是好人呢。”
賈薔嘆息道:“所以我就說,林妹妹你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孩子。你怕是不知道,連先生都叮囑過我,讓我防着些那婦人,讓她莫要傷害了你。”
黛玉吃驚道:“怎會如此?”
賈薔擺擺手,道:“先前她腦子可能有些不清楚,看不清時事。後來又因爲寶玉那塊破玉,可能遷怒於咱們。但眼下不當緊,只要我們不落敗,她就不敢翻浪。但林妹妹你且記住,果真有一日她敢拿大欺你,譬如我甚麼時候出京公幹不在家時,你萬莫因她是長輩就遷就於她,忍讓着她。若如此,反倒會讓她得寸進尺。且你果真吃了虧,等我回來後,她只會更慘!想死都沒地兒埋!”
見賈薔認真發狠的模樣,黛玉笑道:“我幾時成了好欺負的?也只你能欺負我!”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黛玉跟着笑了會兒,看看天色,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去忙你的罷,可別耽擱了正經事。”
賈薔不大願走,道:“今兒正經事沒一個是好事,史家要送來四個菜瓜秧子,估計未必能都像王家那兩個能吃苦。史家人……靈氣都給了史妹妹。再有,就是上門來求綢緞的。要麼,就是昨兒受傷受狠了的人家,來訴苦,來退出的。和那些人周旋,哪裡及得上在這陪妹妹說話自在。”
牢騷歸牢騷,賈薔還是站起了身。
黛玉笑着哄道:“都說能者多勞嘛,你這樣能幹,難怪旁人都來尋你呀!”
賈薔笑了笑,道:“早晚理完這些破事,我再帶着你,去外省逛逛,去看看東海有沒有龍王!”
黛玉抿嘴一笑,輕輕頷首,星眸望着賈薔,輕聲道:“好,我等着!”
……
賈薔剛回到寧府,沒下馬,就看到林之孝在門樓下,心想果然沒猜錯。
林之孝幾步迎上前來,賠笑見禮道:“可等到侯爺回來了,老太太派人來催幾回了。”
賈薔馬也未下,皺眉道:“可知道甚麼事?”
林之孝賠笑道:“小的並不知道,不過史家來了許些人。兩位侯爺,兩位侯夫人,還有六個哥兒……”
“六個?”
賈薔扯了扯嘴角,道:“史家倒能生……”
雖埋怨了句,卻還是往西府趕去。
榮國府,榮慶堂。
賈薔進來時,堂上氣氛居然還不賴。
看到賈薔進來,幾個年輕人都站了起來。
只是看到賈薔臉上的傷,面色都有些古怪……
賈薔先與高臺上臉上帶笑的賈母見禮,然後與賈政和史家倆侯爺點了點頭,最後似乎壓根沒有看到那兩個沒有起身的年輕人,與四個與他抱拳行禮的年輕人微微頷首後,問賈母道:“就這四個?”
雖只掃了眼,可史家這四個,要麼帶諂媚之笑,要麼目光不正四處飄移,要麼死氣沉沉,不帶一絲活力……
和王家王安、王雲,並不相同。
賈母忙指了指史鼐,道:“你問他罷。”
賈薔看向史鼐,史鼐笑的居然有些自矜,道:“薔哥兒啊,原本呢,我是準備自己帶一帶他們,眼見我就要去江西當提督了,按理帶着他們去跑跑腿也好。只是甫一上任,就全都帶了去,並不合適,人家只道帶這麼些子侄去,是收受賄賂的。再者,帶這麼多人去外省,一路上的嚼用也不少……咳咳,既然你這邊缺人手,就留下他們,給你們幫幫忙罷。”
賈薔聞言忙道:“誒,這就不必了,我這邊人多的都不知該往哪安排,哪裡缺人……原聽老太太的意思,是說史家有些艱難,大家都是親戚,能拉扯一把就拉扯一把。如今保齡侯都要去外省擔任大員了,身邊若沒幾個可靠的幫閒,行事也不便利。咱們武勳將門,向來都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保齡侯你還是都帶了去罷。”
聽聞此言,史鼐還未開口,他身旁坐着的一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就傲然道:“去了江西,提督衙門自有我來幫老爺,還有誠哥兒、爽哥兒他們,不必其他人了。”
賈薔沒看他,而是問賈母道:“這史家,到底有多少子弟?家口這麼多麼?”
賈母卻是皺眉看向史鼐道:“多咱還有一個誠哥兒、爽哥兒?”
保齡侯夫人趙氏賠笑道:“誠哥兒、爽哥兒是我孃家侄兒,這回一併跟去江西,謀個差事,幫幫老爺。”
賈母怒道:“你自己的兒子還要託給賈家來安置,倒先把差事幫襯別人?”
眼見趙氏不大高興了,史鼐忙說情道:“這次謀差事,趙家幫着出了大力了,不安置幾個晚輩,說不過去……老姑奶奶,這前兒說好的事,可不能變卦!”
賈母看向賈薔,賈薔笑了笑,道:“收下沒問題,但能不能吃得了苦,受得了這份罪,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史鼐笑道:“這怕甚麼?玉不琢不成器,年輕人吃點苦頭,才能磨礪出來。薔哥兒放心,人交給了你,怎麼拾掇都是你說的算。”
賈薔自無其他話說,史鼐事了,一直未開口的史鼎,遲疑了下,卻還是開口道:“薔哥兒,眼下軍中就要開始大調動了,九邊大將入京,其他各省提督都統也要開始大輪換。你看,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也動一動?”
見史鼎巴巴的看着他,賈薔莫名其妙道:“你想動就動唄,問我做甚麼?”
史鼎臉色一滯,正堆出笑臉,要說甚麼,就見林之孝家的從外面進來,道:“老太太、老爺、侯爺,東府打發人來傳話,說是恪和郡王來了,要見侯爺,說是來尋侯爺耍子來了,還要在府上吃飯,讓侯爺快回去。”
賈薔點了點頭後,對賈母道:“老太太既然開了口,無論如何這個體面我要給。這四個我就收下了,明兒一早到東府報道,跟着王安、王雲一起和親兵訓練。只要果真能吃苦,不怕疼不怕累,總能有份前程在。其他的事,我就無能爲力了。老太太,我先過去了。”
賈母也是無奈,史鼎的話她都聽明白了,可賈薔不往這邊搭腔,又能如何?罷了,且看看榮府這邊有沒有機會。
等賈薔離去之後,史鼎面色一陣難看,冷哼一聲道:“沒大沒小的東西,甚麼好下流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