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好下流種子,想欺負我的玉兒,先欺負我!”
“我還沒死呢,你們就開始欺負我的玉兒!”
“我素來不與你們理論,不料竟縱的你們愈發猖獗!”
“今兒我再不與你們善罷甘休!”
賈母拄着柺杖,在鳳姐兒、鴛鴦的攙扶下,引着一大衆賈家人並王子騰夫妻二人來到二門前,遠遠就看到史鼎和趙氏圍着黛玉、紫鵑在說甚麼,還看到了黛玉在抹淚的樣子,老太太氣壞了,大聲罵道。
即便不去思量賈薔快從裡面出來了,算起後賬來能要他們的命,單黛玉一人,她也捨不得讓人欺負了去。
“誰讓你們來賈家的?不是說了和我賈家恩斷義絕了麼?”
“走!快離了我這地兒!”
賈母臉板起,拄着柺杖快步上前,不留絲毫情面的驅趕人。
“玉兒過來!”
黛玉紅腫着眼睛,身後紫鵑也紅着眼,拎着一禮盒,二人上前見禮。
賈母一把拉起黛玉,摟到懷裡哭道:“我的心肝啊,你可放心罷,方纔你王家舅舅說的明白,你老子和薔哥兒一萬個沒事,昨兒五皇子還去看過薔哥兒,給他送去了狼皮大褥子,是寶郡王送的。你老子也斷不會有事,過些時日就回來了!外面傳閒話的,都是黑了心的下流胚子,巴不得咱們家出事,你素來是個聰明的,斷不可理會他們!”
黛玉伏在賈母懷裡,心裡一時複雜之極,不知該不該繼續哭下去。
嚶嚶嚶,好難哦!
本想借史家這一對鵪鶉,刷一刷悲涼氣氛,配合配合賈薔和她爹爹的大計,可她心裡到底善良,不忍欺騙賈母。
不過,到底大計要緊,再者史家人本不是好人,攆了去也是好的。
賈母看到黛玉伏在她懷裡委屈痛哭,氣的渾身發抖,舉着柺杖指着史鼎夫婦,罵道:“好畜生!這些年關照你們,倒關照出仇人來了!連我的嫡親外孫女也敢欺負,你們只當她老子在山東,一時回不來,薔哥兒在詔獄,就欺負她?卻不想想,老婆子我還沒死呢!鳳丫頭,拿我金冊來,我這就帶玉兒進宮,告這兩個忤逆畜生一狀!”
鳳姐兒自然不能真去取金冊,她是知道賈母心思的,對史家那一雙不爭氣的兄弟,恨歸恨,心裡到底還是牽掛着,她忙笑道:“老太太快別惱了,哪裡還用你老自己的金冊,林妹妹原就有皇后娘娘賜下的鳳輦和金冊!”
史鼎聞言氣的跺腳,道:“老祖宗,老姑奶奶誒!我多咱欺負她了?我不是她表叔?敏兒表妹在時,我待她難道不好?”
趙氏也冤枉道:“老姑奶奶,我們就是問問她有甚麼可幫助的,薔哥兒不是入詔獄了麼?他那麼多攤子事兒,若是有忙不過來的,我們這些至親,暫且幫着搭把手不也是好的?怎麼說,我們爺也是他的表叔爺爺!”
“呸!”
賈母聞言氣的臉上氣血上涌,啐道:“好瀅婦!你當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存了甚麼心思?我告訴你,都死了這條心罷!慢說薔哥兒不日就要出來了,便是他果真一年半載的出不來,他那些營生自有他手下的人看顧着,輪得到你們來沾手?以後你們只當我死了,再莫要進賈家門兒!滾滾滾!都快離了我這地兒!”
賈母心裡也在滴血,她何曾願意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丁點兒體面不給史家留?
她啐罵的是侄兒侄兒媳婦,可這侄兒侄兒媳婦代表着史家的臉面吶!
尤其是,王家人還在跟前,可謂顏面掃地。
可是,相比起顏面來,命更重要啊!
賈薔那個孽障,一身殺氣驚人,連宰相公子都說殺就殺,又素來將黛玉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誰也說不得一句,更別說招惹哭了。
等他出來,若是知道了此事,那還了得?
這會兒罵的沒臉些,替黛玉狠狠出了氣,到時候也好尋黛玉出口化解一二。
總不能真看着賈薔將史家拾掇的家破人亡罷?
史鼎也是一肚子火,聽聞此言,面色臊紅怒道:“好好好!老姑奶奶如今是賈家的太夫人,家裡出了皇貴妃,富貴的很,也記不得我們這些窮親戚了。親侄兒好心來與你老祝壽磕頭,門都不讓進不說,還沒來由的吃一頓排揎,作踐的一點體面也不留。既然你老這般絕情無義,往後史家也認不得你這姑奶奶了,全當絕了這門親!我們走!”
說罷,拉着趙氏轉身離去。
見這親侄兒如此決絕,更將她從史家除去,賈母臉色蒼白,身子搖了搖,往身後倒去。
唬的鴛鴦、鳳姐兒等人忙接住,驚叫起來:“老祖宗!”
賈母被扶住後,卻先握住黛玉的手,道:“那兩個是糊塗的,心裡被貪慾矇住了心眼。今日惹得你着惱,連我也要代他們給你賠不是呢……”
黛玉唬了一跳,忙道:“老太太這叫甚麼話,豈不折煞了我?他們是他們,老太太你是我的親外祖母,怎還代他們去了?”
賈母強笑道:“你自不會介意他們,可等薔哥兒出來了,我怕他非要他們的性命不可……”
黛玉聞言亦是強笑道:“老太太,瞧您說的,薔哥兒何曾是那樣無法無天的霸道人?他最是講理,斷不會這樣做的。”
賈母只是不依,要代史家那對鵪鶉給黛玉道惱,周遭人都勸,黛玉也推卻幾番推不得,看到後面站着的湘雲,臉色也難看慚愧之極,便道:“老太太給我道惱,那我萬萬不敢受的,折福哩。若非如此,不如讓雲丫頭給我福一福,可好?”
鳳姐兒笑道:“如此最好!雲兒若是不肯,我來替她!”
湘雲先是一怔,再看向黛玉,見她一雙蘊滿靈氣的眸眼,輕輕眨了眨,心裡涌出一抹古怪來,不過也沒多說甚麼,只但自己猜錯了,畢竟,黛玉的父親還失落在山東,生死不知呢。
所以她幾步上前,給黛玉福了一福,道:“林姐姐若還是不解恨,我給你磕頭也行。”
黛玉嘆息一聲道:“罷了,原不過爲了安老太太的心。此事只當沒發生過,往後都別提了就是。”
賈母得了這話,才總算放下心來,忙拉住黛玉,將先前王子騰分析的話說了遍。
一邊說,一行人一邊往裡去。
黛玉聽了卻是心驚,李婧不是同她說,賈薔和她父親林如海在謀劃大計,在都中越慘越好麼?
怎王子騰還能看出這些來?
見她面色始終擔憂焦慮,賈母不由跟着有些心慌,問王子騰道:“舅家老爺,宮裡甚麼時候才能給個準信兒?”
“這……”
王子騰遲疑道:“眼下這些,都是我個人推斷,不過十成裡,倒有六七分把握。至於朝廷何時能有公論,還是要再等等。想來,不會耽擱太久。”
黛玉又落淚稍許後,同賈母道:“老太太今兒大喜的日子,我難忍心痛和眼淚,就不多留了……”
賈母哪裡肯放人,道:“這生日過的沒趣,你只在家陪陪我罷!”
黛玉道:“雖想如此,只姨娘還在家裡,我實放心不下。外面的事如今還瞞着她,若讓她知道了去,我擔心……”
賈母聞言嘆息一聲,道:“真真是難爲你了,前些年你纔來時,那些瘦弱憐人的一個小丫頭,如今倒已經能擔起一座宰相府邸的事了。回去就回去罷,我讓你二嫂子去陪你?”
黛玉忙道:“不必,家裡這樣忙,哪裡離得開她?再者,我還想先去東府看看。”
王夫人淡淡笑道:“大姑娘去,想必能進去的。如今西府的人,已經進不得裡面去了。”
黛玉奇道:“舅母去了,竟進不得?豈有這樣的道理?”
王夫人滯了滯,道:“我倒沒去,是你大舅舅帶人去,沒進去裡面……”
黛玉愈發奇道:“大舅舅已經好了?他帶人去東府做甚麼去了?”
王夫人:“……”
看着黛玉的眉眼,她彷彿隱隱看見了當年才嫁進榮國府時,被那刁鑽小姑子捉弄的情形,手裡的佛珠攥的漸緊。
賈母也看出不對來,忙打圓場道:“你大舅舅是想幫着薔哥兒看顧好東府的家業,沒存甚麼壞心,看到東府已經安排妥當了,他就回來了。”
黛玉點點頭,淚光點點,輕聲道:“這份情義,我卻是還不得了,等薔哥兒回來,他自己去還罷,誰讓他行事莽撞……”
賈母:“……”
鳳姐兒在一旁差點沒笑斷肚子裡的腸子,面上卻強忍着,同賈母道:“老祖宗,我送林妹妹去東府看看罷?那一屋子的丫頭,都是薔兒的寶貝,哪個出了甚麼差池,他回來後非賴到咱們頭上不可。咱們雖不同他一般見識,可也不能憑白受氣不是!”
賈母心累,點點頭道:“那你們去罷。”
……
黛玉告辭了賈母、賈政、王夫人並諸姊妹後,和鳳姐兒一起乘車來到東府大門。
黛玉趕車的車伕都是東府出來的,自然認得黛玉的馬車。
原本尋常日子,便是賈薔回府都只開角門。
中門只有迎旨或者十分重要的日子和迎接十分貴重的貴客時方大開。
然而此刻,卻是緩緩大開了中門!
沒一會兒,整整一百五十人的親衛和家丁隊伍從門內出來,列兩隊,持戈相向站立。
爲首的商卓、李用對着馬車沉聲道:“恭迎太太回府!”
百五十人齊聲高喝道:“恭迎太太回府!!”
馬車動了動,過了稍許,馬車門居然緩緩打開……
穿一身月白素色軟煙羅裙裳的黛玉,竟從馬車上緩緩下來。
商卓等人見之大驚,“唰”的一下,單膝跪地,低頭再度吼道:“恭迎太太回府!”
百五十人齊齊拜下,低頭吼道:“恭迎太太回府!”
黛玉輕擺胳膊,支開了震驚的鳳姐兒和紫鵑的攙扶,一步步走向前,眼中淚水雖一滴滴滑落,卻不肯低頭。
似未亡人,要替亡夫撐起這片家業……
倔強,而悲壯!!
這一幕,不知被寧榮街兩邊多少人看了去……
一日間,林如海之“遺孤”和賈薔之“遺孀”之事,傳遍朝野。
風向似乎漸漸變了……
即便林如海失陷山東,那也是爲國出力不是?
更何況,他還是被羅家所害!
賈薔縱然恣意殺人,可他殺的是國賊,是因爲擔憂林如海,這等忠孝,怎忍過責?
自古以來,講究娶妻娶賢,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
PS:這一章是“健身加菲貓”盟主加更!我也是難,寫大章吧,一時又寫不了那麼多,寫小章吧,又都喊着斷章,我太難了,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