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坊,王家。
三槐堂。
王子騰自賈家回來後,一言不發,坐在祖宗都太尉統制縣伯王公留下的堂號下,面沉如水。
對於髮妻李氏,他心中曾經始終有一分柔情在。
李家原是內務府大臣之族,是得天家信任,近似於爲天家這個大家族,打理田莊、庫中的外管家。
王子騰能在都中站穩腳步,除了賈家外,李家亦是對其幫助極大的妻族。
想當初剛成親時,李氏天真爛漫,雖出身內務府世家,身上卻不沾染絲毫世俗,對於“權”和“利”二字,一片懵懂。
嫁入王家後,和小姑子親密的如同姊妹,家中上下無不交口稱讚。
卻不知到底是從何時起,這個妻子就變了,等他陡然回首再看時,曾經天真爛漫純潔無瑕的妻子,兩隻眼中一隻裝滿了“權”字,一隻裝滿了“利”字,猶如她的心。
曾經能和小姑子甚至家裡的下人丫頭都能頑到一起,如今卻常年苛虐他的兩個誕下庶子的妾室,苛虐他的庶子。
她變得利慾薰心,變得狠辣無情,也變得不擇手段。
這二年來,李氏和他在賈家的妹妹一起,一次次闖下禍事,他一次次勸說後也毫無用處。
說急了,竟然搬出李氏對他的恩情來,好似若無李氏,便無他王家今日。
這幾日,李氏又在拿此要挾他,只因李家這些時日在京察中似不大順利,李氏竟要他多出銀子多出力,替李家奔波操持……
卻不想想ꓹ 維持王家的局面,他已經何等艱難……
正當他眉頭緊皺之時ꓹ 卻見李氏引着兩個丫鬟急急行來。
王子騰看到李氏出現,心頭忽然一驚,他驚疑的發現ꓹ 這髮妻何時換了一副嘴臉!
當年原是柳葉彎眉和杏眼,有些嬰肥的臉上分明常掛着笑容ꓹ 怎此刻變得眉彎尖銳,眼似三角ꓹ 兩頰清瘦無肉ꓹ 目光裡也只有急怒?
“老爺!”
李氏看着王子騰急問道:“老爺今日去了賈家,可同賈薔說了,讓他進宮幫李家求情的事?林如海那邊又怎麼說?他們總不能見死不救罷?今兒我娘來說了,李勤李毅他們若果真不能在禮部待了,去外省大州當個知州也行!林如海不是從揚州上來的麼?就去揚州!老爺,李家的事你可不能不上心。對了,還有我爹爹!內務府最近也在整人ꓹ 六個內務府大臣,憑甚麼只查我爹爹?我爹爹說了ꓹ 哪個敢說他是清白的ꓹ 他能啐那人一臉!聽說賈家那野種和五皇子關係親近ꓹ 他能溜人家的很。賈薔生的極好ꓹ 說不得就是五皇子的孌……啊!”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止住了李氏的喋喋不休。
在李氏不可思議的眼神下ꓹ 王子騰也是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到底從何時起ꓹ 變成了這幅令人憎惡的模樣?你看看你現在ꓹ 哪裡還是當年的你?這些話,是你一個內宅夫人能說的話麼?”
李氏又驚怒又害怕ꓹ 捂着臉看着王子騰,咬牙傷心道:“老爺當年讓我千方百計回家求李家支持的時候,可並不是這樣說的!”
王子騰語滯,臉上漸漸浮現出頹喪感,緩緩道:“好,該是我的錯,我認了。只是,從今往後,你再莫要摻和這些事,可能做到?”
李氏急怒道:“老爺是見李家要敗了,就想撇清干係?”
王子騰心累搖頭道:“我當年求李家辦的事,沒一件是貪贓枉法的。且這些年,王家對李家有求必應,事事依從,甚至,爲此還借了不少賈家的力。該還的,都還完了。如今李家在禮部、內務府和外省都被人查,是因爲李家恣意的太過了,被人盯上了。此事,即便我想說話,也不可能有用。”
李氏忙道:“老爺此話卻是推脫沒擔當,老爺若果真想幫,何不去尋賈家那野……何不去尋賈薔?他連王安王雲都能護着,還會爲這樣的小事駁老爺的體面?”
王子騰簡直想不通:“你和二妹也常書信來往,她難道就沒和你說過,寧侯是甚麼樣的人?她到底同你說了甚麼,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李氏捂着臉道:“淑清說了,賈家男人沒一個能在軍裡露面掌權的,所以即便那野……賈薔,也不得不給老爺你幾分薄面。王安王雲就是如此,而且……而且鳳哥兒那丫頭,你的好侄女兒,如今爬上了人家的牀,把人伺候的好的狠,所以愈發會給王家幾分面子。只要老爺你開口,再讓鳳哥兒吹吹枕邊風,賈薔斷不會拒絕。老爺,只要李家度過這次難關,我再不會管外面的事了,老爺,如今只有你能救李家了!”
王子騰虎目失望的看着李氏,緩緩道:“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
“甚麼選擇?”
李氏心中有些不安,看着王子騰冰冷的臉色問道。
王子騰淡漠道:“第一,交出管家權,入家廟修行……”
話沒說完,李氏就尖聲怒道:“休想!!老爺何其心狠?若是這樣,我情願回李家!”
王子騰聞言點點頭,道:“好,這就是第二個選擇,現在我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十個白髮蒼蒼的教養嬤嬤進來,在李氏驚恐顫慄下,站在門口,將她看住。
直到這一刻,李氏才終於確定,今晚王子騰的目的。
“老爺,你忘恩負義!”
“王子騰,你怎麼能如此待我?”
“我便是死,也絕不出王家,王子騰,我恨你!!”
“砰!”
淒厲絕望的叫聲,傳出三槐堂很遠……
……
翌日清晨,天色竟有些陰沉。
遠山深處,似有雷鳴。
賈薔早起登山,立於山坡上遠眺。
深秋之後,山野間多有蕭瑟意,但遠方也有紅豔豔的楓葉山林。
許是年輕,又許是日夜春風得意馬蹄急……
總之,即便面對秋之蕭瑟,賈薔亦能從中察覺出光陰歲月之美。
“吱呀!”
身後不遠處飛鳳亭房門開啓的聲音隱隱傳來,賈薔詫異,誰一大早來洗溫湯?
他回頭看去,隔着樹叢問了句:“是何人在那?”
飛鳳亭內傳出“喲”的一聲,未幾,就見一身影從飛鳳亭出來,急急過來,看到賈薔驚喜喚了聲:“爺怎在這?”
等人到跟前,賈薔看着這張溫婉可親的笑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溫聲問道:“平兒姐姐怎在這?”
平兒這才記得將手裡的東西藏在身後,俏臉飛紅。
那是一條絲質的內裡褲子……
賈薔瞥了眼,奇道:“咦,不是你的,是二嬸嬸的,怎讓你來拿?”
“……”
平兒這樣好性子的,聽了這話都輕咬貝齒,啐了口,沒好氣道:“奶奶昨兒晚上沒穿回去。”
說完,又覺得這話女孩子間說不算回事,讓爺們兒聽了去卻不好。
果然,擡眼就見賈薔眼睛都炙熱了。
平兒羞的不行,卻掙開他的摟抱,柔聲勸道:“爺也別忒貪戀這些了,仔細身子骨呢。爺還年輕,日子還長遠。再說,你還沒和林姑娘還有尹家郡主成親,若是早早生出來許多哥兒、姐兒,林姑娘雖大度,面上也不好看。”
賈薔羞愧道:“我非沉迷女色之輩,更不是色中餓鬼。只是這身子骨有古怪,飯量那樣大,氣力也越來越大。到底如何,平兒姐姐也知道。要不……往後我少吃些飯,多餓餓,就沒氣力了……”
“罷罷罷!”
平兒哪捨得讓他餓着,忙退步道:“只要爺身子骨結實就好。”
又見賈薔嘴角彎起壞笑,沒好氣嗔他一眼,扭身道:“我走了!”
只是剛一轉身,人就又被一隻手臂帶了回來,對着那張極清秀柔美的臉,賈薔親吻了上去……
好一陣纏綿後,平兒才用盡力氣逃了開來,杏眼中如凝秋水,瞪賈薔道:“雖如此,也不能忘了尊重林姑娘。爺,林姑娘已經很難得了。連奶奶那樣要強的人,都說林姑娘大度的讓人心疼。許多事,你以爲她不知道?林姑娘只是心疼你!都說爺將林姑娘疼成眼珠子心尖尖兒,其實照我看來,林姑娘纔是將爺疼成眼珠子,心尖尖兒的!”
賈薔的臉讓平兒說的一陣臊紅,卻還是敢於承認,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平兒姐姐!”
……
辰時三刻,三駕馬車在數十騎的護從下,緩緩駛出桃園。
第二駕馬車內,寬敞的車廂內設有一面長榻,賈薔趴於其上裝病患……
對側設的條凳上,黛玉如冰泉濛霧般的明眸,沒好氣的看着他作怪,非要賴在車內。
坐在角落的紫鵑則抿嘴輕笑,她如今愈發覺得輕快了。
眼見距離賈薔出孝也只有半年光景,等賈薔和黛玉成了親,她也不用每天,尤其是每夜裡提心吊膽,擔心黛玉被人騙了去……
“林姑姑……”
“呸!薔哥兒,再胡說,仔細你的皮!”
黛玉俏臉臊紅斥道,這稱呼如今已經成了兩人私下裡約會時叫的。
眼下紫鵑還在,他這樣稱呼,很是讓黛玉害羞。
尤其這貨趴在那看着她,傻子一樣突然喚一聲,也不知心裡在想甚麼壞事!
賈薔“嘿”了聲,翻了半邊身,側躺着,看着目光不善的黛玉笑道:“先生回來後,九月初一,咱們去揚州逛逛如何?最多二十天的路程,到揚州頑耍幾天,十月初一去蘇州!”
黛玉聞言,星眸微微一眯,道:“送小婧姐姐回揚州,是爲了讓她生孩子,我跟着回去做甚麼?”
賈薔溫聲道:“今年是師母去世的十週年,師母安歇在林家祖地,先生身負國朝重任,身不由己,怕是回不去了。就由你我二人走一遭,也算盡一盡爲人女,爲人姑爺的孝心。”
黛玉是真不同了,雖也是落下淚來,可面上居然還能抿出笑來,啐了口道:“呸!不害臊!”
紫鵑倒是十分高興,問道:“侯爺果真走得開?”
賈薔也沒不理這礙事的,到底是個美婢,且對黛玉忠心耿耿,他呵呵笑道:“有甚麼走得開走不開的?在我這裡,林妹妹的事從來都是第一位的。我又不爲官做宰,那麼個破兵馬司指揮使,打發個人看住了就是。果真有人彈劾,不做都不相干。”
黛玉拿帕子抹乾了眼淚,氣笑道:“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你最好安頓妥當了再提此事,不然連爹爹那都通不過。”
賈薔得意笑道:“那不會,先生待我比親兒子還親。對了,派往山東的人回來報信兒,說先生大概後日晌午就能回來,你想不想去迎一迎?”
黛玉眨了眨眼,道:“我如何去迎?”
紫鵑聽的心驚膽戰,見黛玉明顯心動,忙勸道:“好姑娘,這如何敢去?那麼多生人外客,果真讓人見着了,老爺面上也過不去!”
賈薔“去”了聲,驅趕開紫鵑,然後對黛玉道:“這還不簡單,我多打發些人手保護在馬車周遭。如今我寧國賈薔的名號和淨街虎差不離兒,等閒誰敢招惹?等先生下了船,大家夥兒都去看先生的檔口,你掀開窗簾邊兒,也看看,誰能發現?雖不能上前相見,可看看熱鬧也好頑啊!”
紫鵑見黛玉眉眼間都起笑了,急道:“侯爺,雖你對姑娘好是好事,可也不能慣成這樣。誰家的千金閨秀,能辦這樣的事?讓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黛玉一滯,賈薔沒好氣訓道:“你懂個屁!見天兒窩在家裡不露面就是千金閨秀了?出來見見人瞧瞧熱鬧有甚麼了不起?南宋前,多的是宰相家的閨女,宗室裡的郡主去大街上游頑賞燈,唐時就更不用說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時也會隨皇上一起見外臣,有甚麼了不得的?退一萬步,別家的姑娘不敢隨便拋頭露面,那是怕將來夫家說嘴。我家誰敢說林妹妹?這纔到哪,等下了江南,還多的是好頑的地方,要一起去頑呢。林妹妹可願女扮男裝?”
黛玉雖聽的眉開眼笑,可最後還是啐笑道:“你可快別說了,豈有此理?回頭告訴爹爹,讓爹爹教訓你!”
賈薔乾笑了聲,道:“別啊!我帶你出去耍,你還告我?”
黛玉抿嘴笑道:“誰叫你不着調的?”
賈薔叫屈道:“我何時不着調了!”
黛玉笑道:“你還說!昨兒你去邱家祝壽,卻那樣做,豈非就是不着調?”
說起邱家事,連紫鵑也跟着咯咯笑了起來。
還有人在大門外遙祝拜壽的,怪道邱家王妃氣的挺着大肚子進宮哭訴告狀去了。
賈薔笑着解釋道:“邱家還是包藏了別的心思,不然斷不會如此。”
黛玉奇道:“祝個壽吃個酒,怎還包藏禍心了?”
賈薔笑道:“如今好些人看着我名下的生意興盛,尤其是馬車行,日進斗金,都管我叫善財金童。既然是善財金童,自然有好多人想沾沾財運。東府門房裡,一年到頭不知收多少請柬。邱家家主邱辛是內務府廣儲司郎中,貪了不少,欠的戶部虧空也有不少,自然急着見我。不然,我和邱家素無來往,好端端的怎非要請我?”
黛玉聞言明白過來,只是……她蹙了蹙眉心,問道:“那恪和郡王,可知道此事?”
賈薔笑道:“他雖貪頑,也不想着爭那個位置,可人並不傻,相反,其實還很聰明,又怎會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才用那麼荒唐的藉口雖我一起溜了。他也是用這種做法告訴邱家,好事別想太多,白日莫要做夢。對於邱家的一些人,他也厭煩的緊。不過對於王妃邱氏,他還是心疼,所以做派委婉些。”
黛玉驚歎道:“你們行事,還真是聰明,尋常人哪裡想得明白,就只看你們兩個整日裡行事荒唐了。”
賈薔笑了笑,道:“荒唐點好啊,俗話說的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堤高於岸浪必摧之。若非迫不得已,我連賺錢的能爲都不想讓人知道了去。對了,還有一事……”
賈薔笑道:“忽然想到一好頑的,小婧同你說了沒?”
黛玉偏着頭看他,問道:“說甚麼?”
賈薔哈哈笑道:“小婧說這回見識到了你的能爲,所以她想將手裡一部分人手交給你,聽你差遣。有了這批人手聽命,下回再遇到有不要臉的打上門來,你可以直接下令悄悄的幹掉他!”
“噗嗤!”
黛玉聞言生生笑出來,如畫的清秀眉眼間,盡是笑意,道:“小婧姐姐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紫鵑也在一旁笑個不停,覺着看賈薔和黛玉說話,都十分有趣,是一種享受。
賈薔笑道:“她許是覺得你那天晚上太威風了,英姿颯爽,且家裡兵丁家將們也都服你。覺得不說服你這樣的人才入江湖,實在是江湖的損失!”
“呸!”
黛玉啐了口後,連連搖頭笑道:“可饒了我罷,越說越離譜!我還是更願意和姊妹們在一起,寫寫字讀讀書,做做針鑿女紅。那些勞什子江湖事,想也不敢想。”
賈薔笑道:“好吧,我也覺着有些過了,小婧有了身子後,愈發會異想天開了。林妹妹,你……”
話還未說完,就感覺馬車居然忽地停了下來,外面不遠處商卓的聲音也傳了進來:“全體勒馬,列陣防備。宋木,前去問來者何人,甚麼意圖!”
賈薔眉尖微微一揚,給黛玉、紫鵑了個安心的目光後,聽到商卓騎馬過來,在車窗外沉聲喚了聲:“侯爺!”
賈薔“嗯”了聲,道:“甚麼事?”
商卓沉聲道:“對面官道上行來三十餘騎兵馬,發現咱們行程後,有十騎前來阻攔。”
賈薔好笑道:“是哪家王府?算了,我下去看看罷。”
說着,從木榻上起身,不過還是先回頭對黛玉道:“放心,沒人敢對咱們下手。”
黛玉哪裡肯放心,面色有些發白道:“可是昨兒你纔打壞了兩個元平功臣子弟,萬一人家前來報復……”
賈薔搖頭道:“京畿重地,妄動兵馬者死。他們不敢因爲兩個子弟,就犯抄家滅族的大罪。若只是調些親兵來,我就不怕了。若那兩家今兒真調兵來犯,我笑都能笑死。藉着林妹妹的光,我非弄死他們不可!”
說罷,哈哈笑着下了馬車。
黛玉是林如海嫡女,也是目前唯一的血脈。
上回因爲燒了她的車駕,連李曜堂堂一個皇子都栽倒了,慘不忍睹,吳陽侯、睢陽伯二家今天若是來尋釁,賈薔先讓人點一架馬車,從此也就沒這兩家了……
只可惜……
“孫賊,你這是在作死!”
賈薔下了馬車走到前列,看到數騎親衛護衛着一人過來後,張口罵道。
姜林面沉如水,心裡晦氣個半死。
今日他舍了多大的臉面,簡直快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才和妻子甄氏一道前來小湯山,拜會賈薔。
誰能想到,才走了一半路,人家居然要回城了。
這算甚麼?
剛攔下對面的隊伍,這忘八見面就罵,偏生,他還得忍着。
按姜林的脾氣,非得拉開人馬狠幹一場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了姜鐸的心意。
姜家和賈薔、林如海師徒對壘,打不打得過,贏不贏得了?
怎麼都應該打得過,贏得了纔是。
林、賈二人才多大點根基,能和姜家比?
就算是論聖眷,姜家也不遜於林、賈二人。
只是,姜家的處世之道並非如此。
在姜鐸看來,即便打得過,也會打得兩敗俱傷,兩家相爭,尤其是對方的興旺勢頭已不可阻擋時,那與其與之廝殺,不若與之結交,即便不能結交,也該消磨雙方敵意,暫時避其鋒芒。
姜鐸近百年的人生閱歷認爲,從來沒有長盛不衰的聖眷,更沒有永遠在興頭的勢力。
越是隆盛的聖眷,越是興頭上風光的勢力,轉衰的速度,就越快。
若是能明白這一點,就該明白,與其在對手身處高位時拼個你死我活,不如先低頭,將對方捧到最高,最後再借上天之勢將其狠狠推倒,摔個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即可搬倒對方,又能不傷及己身。
這就是姜家在元平功臣六大國公中,從最末笑到魁首的緣由。
姜林深以爲然,因而將羞怒恨意悉數隱忍在心,上前抱拳強笑道:“寧侯,昨日有些誤會。回家後,我家老祖宗已經教訓過我了。正巧,內子聽聞故人消息,就想來見見你。得聞賈家在小湯山桃園莊子裡休憩,特意帶着她前來相見。不想還未到,你們就要回城了……”
賈薔冷冷的看着姜林,道:“姜林,我原以爲,你就算再不是東西,可起碼對你老婆還算不錯。可我沒想到,你會下賤到這個地步,居然將你妻子捲入到這種爭鬥和你的陰謀詭計中來。二姐姐甚麼樣的人,你這個做丈夫的,難道會不清楚?你還算不算男人?不,我不該問你,因爲從今天起,你不是男人。”
姜林聞言,一張長臉陡然漲紅髮紫,眼中的羞愧之意和恨意交雜,雙手攥緊,恨不能一揮手,帶親兵將賈薔剁成肉醬。
可是理智和賈薔身後聚集起的親兵告訴他,一定要冷靜。
他強吸一口氣,壓着怨毒之恨一字一句道:“賈薔,你莫要將人想的太齷齪!玉嬛因爲甄家事,沒保住孩子,所以老祖宗才讓我帶着她來尋你這個故人散散心。我的確存了和賈家緩和緩和關係的心思,但絕無利用玉嬛之心。既然你如此態度,那這個故友不見也罷。”
說罷,調撥馬頭,帶着姜家人馬和一架馬車迅速離去。
賈薔眺望了稍許後,回到黛玉馬車後,隊伍也再次起行……
馬車內,見黛玉凝眸望着賈薔,一時間也沒話說,紫鵑忍不住問道:“侯爺,會不會真的誤會人家了……”
賈薔不客氣罵道:“真是個豬腦子!世上那麼多被渣男欺騙的女子,都如你這般,別人說甚麼就信甚麼。甄玉嬛想尋故人散心,就非得來尋我?誰家少奶奶心情不好,丈夫會帶着去見外男散心?你心裡可感動壞了罷?”
紫鵑被罵的面紅耳赤,眼淚都快流下來了,黛玉啐道:“你欺負她做甚麼?她懂甚麼,又怎知人心險惡?”
紫鵑:“……”
她有些糊塗,似乎她姑娘是在幫她說話,可那果真是在幫她說話?
黛玉“安慰”完紫鵑,又問賈薔道:“你怎心情不好?可是因爲姜家這般待甄家那姑娘?”
賈薔緩緩搖頭道:“姜家家風的名聲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好,不過我特意差人去打聽了番,姜家那老鬼雖然整日裡罵天罵地,在兒子、孫子、兒媳、孫媳跟前都不忌口,甚麼難聽罵甚麼,還常年叫他兒媳婦給他按摩身子骨,但實則對兒媳婦還是很客氣尊重得。也曾訓斥過姜林,讓他好好對待甄家二姑娘。想來,應該不至於到苛虐那一步。”
黛玉奇道:“那你擔心甚麼?眉頭都一直沒舒展開。”
賈薔聞言,緩緩舒展開眉心,重新趴回軟榻,撇嘴道:“我沒想到,姜家這忘八這麼能忍,還能說出這樣一番找回場子的話來,不簡單啊。有姜家一老一小這一對成了精的忘八藏在暗地裡,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不過,也不懼怕,等先生回來,看看能不能合計合計,幹翻他們!”
黛玉“噗嗤”一笑,道了聲:“薔哥兒,加把勁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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