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已經進了十月,雖說在南方此時還是深秋時節,菊花尚未落盡,卻是金桂開得正盛的時候,可北方氣候寒冷,十月卻已經入冬,大觀園的櫳翠庵中倒也有幾枝早梅已經開放。
“唉,若是姐姐在此,便可喝到姐姐親手用梅花上的雪水泡成的好茶了。”黛玉幽幽的嘆了口氣,妙玉已經離開了好一段日子,卻是在躲着樂得清閒,自己卻在這裡傷腦筋,備受算計。春纖聞言,卻是笑道:“若是淑寧公主回來知道公主如此算計着她的好茶,可不知道會怎麼說呢?”
黛玉聞言,不覺瞪了春纖一眼,道:“春纖,你倒是有膽敢作弄起你主子來了呢。”晴雯卻是一笑,道:“這原也怪公主,您卻是從沒拿我當成奴才的。”黛玉笑道:“你們一個個不是郡主就是格格的,哪裡就是奴才了,若果真論起來,這公主府裡又有哪一個可真正稱得上是奴才的?”
霜華冰凝聽了,卻是沉默不語。的確,在這公主府中,沒有哪個人能真正稱得上奴才的,只因這公主府中身份最低的也是漢軍旗出身,沒有一個是包衣奴才的,若是沒有被皇上安排到這公主府來,這府中哪一個平日裡不是有幾個丫鬟小廝前後左右的侍候着的?也正是因爲這,所以許多人都將這公主府看做是一個大大的肥肉,便是門上的小廝亦是有人想着要攀親的,更何況是住在這裡的黛玉和妙玉了?
其實,她們也知道,黛玉並不是真正惦記着妙玉的好茶,卻是在想着妙玉此時的處境是不是好罷了,她們侍候久了黛玉和妙玉,卻是知道這黛玉和妙玉雖非嫡親的姐妹,卻是比嫡親的姐妹還要好上幾分的,只是外人卻不怎麼看的出來罷了。畢竟黛玉和妙玉都是有些清冷的性子,尤其是妙玉,除了十三阿哥胤祥和黛玉,便是對着四貝勒胤禛,亦是冰着一張臉的。
“說誰是奴才呢?”黛玉話音沒落下多久,便見胤禛披着一件黑色大氅,裡面卻是穿着一件深青色錦袍,錦袍上暗紅色的吉祥如意的花樣。黛玉見了,因笑了笑,道:“才和晴雯她們說笑着呢,四哥卻是從哪裡來的,怎麼身上竟沾了些許泥污?”胤禛聞言,低頭一看,果見那袍角上卻有着些許泥污,只是被大氅遮住了,看不大出來。
胤禛卻是不大在意,因道:“可能是適才去玉泉山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濺到的罷。”黛玉聞言,卻是皺了眉頭,因道:“還不進屋子裡去換一件來。”言罷,便領着胤禛進了屋子,自從箱子中取出一件淺橙色的錦袍遞給胤禛。
胤禛自拿去換了,待換好方問黛玉道:“說實話,我平時穿衣倒也只挑些厚重的顏色,這淺色的衣裳卻是第一次穿。對了,玉兒,這件衣裳是你專門爲做的嗎?你竟是生了這麼一雙巧手,這件袍子我穿着卻是剛剛好的。”
黛玉見胤禛穿着那件淺橙色的袍子,不僅讓他平時給人的那種冰冷之色竟自消褪了幾分,反而更添了幾分溫潤如玉的氣質,不覺有些呆呆的,待聽到胤禛後面的話,又見到胤禛眼底的那抹壞壞的笑意,卻是早羞紅了一張臉頰,因嗔道:“我纔沒那個閒工夫給你做衣裳呢,不過是最近有些手生了,隨便做了一兩件來練練手罷了,你若不喜歡穿,便還給我,我拿去給大師兄穿,反正大師兄的身量與這衣裳倒也相對。”
聽到黛玉要將衣裳給胤祚穿,饒是胤禛知道黛玉是害羞才如此,卻也不由得黑了一張臉,而後便自拿雙臂環住黛玉,霸道的道:“不行,玉兒做的衣裳,哪怕不合身的,也只能給我穿,別人誰也別想。”
黛玉羞得無處藏身,竟只得拿頭深埋進胤禛的懷中,好一會方問道:“四哥,你卻去玉泉山做什麼的?”胤禛道:“上次你說起今年可有會有雪災的事,我跟皇阿瑪說了,皇阿瑪後來便尋欽天監問了,結果確實如此,眼看着這天愈來愈冷了,玉泉山那一帶尤其冷得厲害,皇阿瑪便命我去玉泉山巡查一番,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黛玉點了點頭,正在這時,卻聽屋外晴雯道:“公主,外面有一個自稱林文茂的求見公主。”黛玉聽說,因想起前幾天瓊玉說起的事,便道:“請他到我的書房去罷。”
胤禛自是知道林文茂的,只是,“林文茂不是在承德的連雲山莊嗎?怎麼,他什麼時候進京城的,我怎麼不知道?”胤禛皺了眉頭,有些不高興的道。不過卻也不能怪胤禛,誰讓林如海手下的四文之侍個個年輕俊美,英武不凡,便是皇子阿哥亦少有能及,也難怪胤禛對他們起了防備之心。
黛玉卻似不知道胤禛的心思似的,只道:“前陣子瓊玉過來找我,說是林文茂有了晴玉妹妹的消息,但是卻似乎要我幫忙似的,因此才讓他來找我。”“晴玉是誰?”胤禛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因問道:“你們林家除你和妙玉,還有別的女兒嗎?”
黛玉搖了搖頭,道:“晴玉姐姐並非是林家的女兒,她原是納蘭容若與沈宛之女,算來也是我表姐了。”言罷,又道:“好了,不要讓林文茂等急了,他這次來京城卻也待不長,林義大哥那裡卻還是離不開他的。”
胤禛聽了,便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只跟着黛玉一起往書房去了。
黛玉的書房卻是仿照姑蘇林家老宅的書房佈置的,靠牆的一面卻是兩個大書架子,上面砌滿了書,不過倒也不盡是詩詞歌賦等書,卻也有不少如《孫子兵法》、《資治通鑑》、《史記》等書,由此可見黛玉涉獵之廣,卻遠非一般朝中大臣可比。另個靠着門窗的地方卻是有一個景德鎮官窯所生產的一個兩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水缸,缸中養滿了錦鯉,還栽了一株據說是從長白山天池中移來的金蓮,那金蓮便是在隆冬時節,亦是葉碧如玉,花燦似日,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與那案上所擺香爐中的素馨香味混在一起,卻是令人心曠神怡。
胤禛來這公主府多次,卻也是第一次踏足黛玉的書房,見到這擺設極爲清雅,不覺心生讚歎。
正在這時,卻聽晴雯頗不高興的領着那林文茂走了進來。黛玉在一旁瞧着,卻見晴雯似乎是對那林文茂極爲不喜,心中不覺納悶,暗道:“晴雯從未見過那林文茂,而林文茂也非像林文芾那般放蕩不羈,卻因何晴雯見了林文茂,卻是如此這般模樣?”而胤禛在一旁瞧着,心中亦是暗暗納罕,只是臉上卻不露分毫。
因爲胤禛在此,晴雯倒也不敢在黛玉跟前自在說話,只是跪下對黛玉道:“公主,這林文茂輕薄於我,還請公主爲奴婢作主。”
黛玉聽聞此言,便將疑惑的目光瞧向林文茂,眼中似乎有着一絲詢問,一絲責備。那林文茂聽了晴雯的話,又見黛玉用這種目光瞧着他,忙自也跪下道:“公主,屬下冤枉,屬下並非有心輕滿晴雯女官,只是心中有一絲疑惑未明。”
晴雯原是個火爆的脾氣,聽了這話,不覺怒道:“你明明就是有意輕薄於我,還在公主面前如此狡辯。”林文茂忙道:“晴雯女官誤會了,事實上我只是瞧見晴雯女官脖頸上的胎記,心中有些疑惑罷了。”
晴雯待要反駁,黛玉卻是已經聽出了其中的玄機,想來今天林文茂的來意卻是與晴雯有些干係的,因問道:“莫非晴雯就是……?”林文茂道:“如果屬下看的不差,晴雯女官正該是納蘭容若與沈宛的女兒納蘭晴玉了。”
黛玉點了點頭,忽發現二人還跪在地上,因忙道:“好了,你們兩個也不要跪着了,快些兒起來罷。”林文茂和晴雯兩人這才起身,只晴雯卻是看了林文茂一眼,冷哼了一聲,卻是扭過頭,不再看他,反正不管如何她就是認定了林文茂是個登徒子了。
“什麼納蘭晴玉,我卻是不知道的,我姓兆佳,是兵部尚書馬爾漢之女,你卻是休要在這裡胡言亂語的!”晴雯聽了林文茂的話,心中頓覺十分不舒服,自己好好的一個尚書之女,如何便就成了那納蘭容若和沈宛的女兒了?
林文茂道:“你不僅與公主眉目間甚爲相似,而且與老爺交給我的沈宛的畫像更有七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剛纔我卻瞧見了你脖頸之上那心形的胎記,卻是再錯不了的。”頓了頓,又道:“我奉老爺之命尋找納蘭晴玉的下落也已經有兩年了,結果調查下來的結果卻無不指着兆佳氏府上,後來我又深入調查了一番,才知道兵部尚書馬爾漢大人根本就沒有第七個女兒,你卻是當年被皇上命人送至馬爾漢大人府上,爲的不過是將你從明相和現今的惠貴嬪手中救下來的。”
晴雯聽了這話,心中一怔,想起康熙每每對自己都有着一絲兒莫名的關懷,如今瞧來,這其中莫不是藏着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