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官如何打柳五兒的主意暫且撂下不提,柳五兒對當時賈寶玉的態度基本還是相當滿意的——畢竟寶玉在這件事情上沒有特別偏袒誰,儘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所以有時候想想吧,寶玉的缺點也並不是那麼明顯,對於後院裡的一些陰謀污穢之事也並不是全無察覺,而且漸漸地能夠擺脫襲人的鉗制了。所以柳五兒對寶玉又稍稍放了點兒心,要知道,前段時間寶玉於芳官鬧得最不成話的時候,她可是早就生出了拆寶黛這對cp的心思的——這麼個鳳凰蛋,誰愛要誰要,誰愛爭就誰爭去。
到了四月初,宮中沒完沒了的喪儀終於快要結束了。
而南邊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寶琴訂親了。
柳五兒八卦,在蘅蕪苑那兒聽了一耳朵,這才曉得,原來寶琴配了柳湘蓮。
這事兒還要從薛蟠與薛蝌薛寶琴兄妹一塊兒回南說起。薛氏兄妹幾個在路上,臨近平安州的地方,遇上了剪徑的強人,不僅圖薛家的家財,更是覬覦寶琴的美色,企圖染指。
所幸柳湘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幾個兄弟的幫助下,打退了強人,保住了薛二姑娘的清白。
薛蟠對柳湘蓮那個感激啊,當即立誓,與柳湘蓮結爲了生死兄弟,然後就動腦筋拼命撮合,想叫柳湘蓮做他妹夫。而柳湘蓮也對寶琴十分滿意,兩家一拍即合,寶琴有親兄長做主,便與柳湘蓮換了定禮,相約回金陵之後,那會兒國喪也過了,正好完婚。
柳五兒聽了這一段故事,吐了吐舌頭,心想,原先寶琴寫的詩謎裡有“不在梅邊在柳邊”,原來就是指寶琴被梅家退親,然後許給了柳湘蓮啊,是這麼回事兒啊!合着柳湘蓮以後就不幹尤三姐什麼事兒了啊!
不過她扁了扁嘴,有些自傷身世,人家的“不在梅邊在柳邊”是這麼個意思,可是她柳五兒的“不在梅邊在柳邊”,卻是她梅若雲穿越穿到了個姓柳的身上,鬱悶啊鬱悶!
薛姨媽聽說家中年輕一輩的婚配又解決了一個,不由得大喜過望,賈母與王夫人等自然免不了過來賀喜的,只是王夫人話裡話外有些酸話,只覺得柳湘蓮是個沒落世家的子弟,家中財勢都配不上寶琴。
薛姨媽就不樂意了,想,當初寶琴被退親的時候,賈府這邊都躲得遠遠的,好不容易寶琴終身有托的時候,這些人又出來說酸話。可是薛姨媽惦記着寶釵還沒着落,將來這“金玉良緣”還是要靠賈母王夫人來成全,所以心中再有不樂意,也只能強忍着。
再加上黛玉因受了宮中賞賜,在京中閨閣貴女之中的地位水漲船高,釵黛之爭,竟隱隱地好像黛玉這邊開始佔優起來,薛姨媽更是憂心,得了失眠之症,吃藥也於事無益。倒是寶釵請了柳五兒過來,給薛姨媽弄了個安神食補的方子,這纔好些了。
柳五兒瞅瞅薛姨媽,心想,只要你別給林姑娘使壞,這點小忙,舉手
之勞,我柳五兒還是願意幫的。
四月中又出了幺蛾子。
有一天中午,寶玉頂着大日頭傻不愣登地在園子裡坐着,正巧晴雯來找,見他一頭熱汗,滿臉紫漲,連忙把他拉回去。
一時寶玉的眼神便直了,嘴角便有津液流出,寶玉也並不知覺,給他個枕頭,他便睡下,扶他坐起來,他便坐着,倒了茶來,他便吃茶。總之全無正常人的反應。
寶玉的乳孃李嬤嬤看了,認定寶玉不中用了,大哭起來。於是裡,哄地便炸開了鍋。
柳五兒得了消息的時候,心裡算算時日,想,沒準是紫鵑那裡試了試寶玉了吧!
這一出“慧紫鵑情辭試莽玉”,便是紫鵑想的損招兒,騙寶玉說黛玉過不了多久就要回蘇州去,將寶玉心中對黛玉存的那一番“癡意”盡皆逗了出來。從此寶玉對黛玉的心思,賈府上下的女眷便都心照不宣了。
當然柳五兒可不認爲寶玉這番表現有什麼可取的地方,在這裡,寶玉的呆氣顯露無疑。堂堂七尺男兒,聽聞心上人要回南,什麼都做不了,卻只能發呆流口水令人擺佈,心理素質太差,逆商太差,身體也太差!
柳五兒在心裡評價了三聲“太差”,卻又嘆了一口氣,心想,這賈府裡頭,恐怕也只有寶玉一個,是真心惦記着林妹妹,不想讓她回南去。
她曉得眼下里正亂着,於是偷空從後門溜了進去。
這時候紫鵑已經到了,賈母王夫人也已經來了。賈母就罵紫鵑,“你這小蹄子,究竟和他說了什麼?他聽了成了這個樣子!”
誰知寶玉見了紫鵑,方纔哎呀一聲,哭了出來,說:“要去連我也帶了去!”一邊哭,一邊拉着紫鵑的手,死活不放。
衆人不解,細問起來,才曉得是紫鵑說了一句“回蘇州去”,惹出來的禍事。
賈母流淚道:“我當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原來是這句玩話!”
正在這當兒,底下有人來回,說:“林之孝家的單大良家的都來瞧哥兒來了。”
寶玉一聽個“林”字,登時滿牀鬧起來說:“不得了了,林家的人接他們來了,快打出去!”
賈母連忙安慰寶玉:“那不是林家的人,林家的人都死絕了,沒人來接她的,你只管放心。”接着賈母吩咐底下,說:“以後別叫林之孝家的進園子了,你們也都別說‘林’字。”
正鬧着,外頭又有人回,“老太太,姑蘇林氏族人求見老太太。”
“啥?”賈母以爲自己的指令傳達錯了,不是不要說“林”字麼,怎麼還偏生編了個林氏族人出來,這不添亂麼?
寶玉一聽這個“林”字,還聽着有“姑蘇”在內,頓時受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將上下又鬧了個手忙腳亂。
而賈母腦子裡還懵着,說:“怎麼回事,哪裡來的林氏族人?”
底下的人便遞上了拜帖,說:“請老太太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