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
賈芸和探春都沒有想到賈政會說出這個名字來,難道榮國府裡除了老太太之外,唯一知道此事的人竟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寶玉?而這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怡紅公子、富貴閒人,竟會幹出告密這樣齷齪的事情來?!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將視線集中到賈母的臉上,只見老太太沉默半晌。終於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賈芸發現,她柱着柺杖的右手,似乎在微微的抖動,一雙混濁的老眼裡,還清晰地夾雜着瑩瑩點點的淚光。
“前年裡甄家派人上京送禮。說起他們的寶玉,咱們家這個孽障便拉着我詢問,也是我一時糊塗,竟然把這件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他,原本我想,他日後必是要”唉!我也真是老糊塗了!”
說到這裡,賈母不由得長嘆了一聲,旁邊的賈芸等人自然明白,當時自己這個異類的穿越客尚未出現。賈寶玉是榮國府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更是賈母視之爲振興家族的關鍵人物,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其實原也說不上有多麼的荒唐。
“那信匕所說的北、王
賈芸皺着眉頭思忖片刻,才又說道,
“北大概說的是北靜王,聽說寶二爺和他最是親近的,可是這王?”
“當然是金陵的王家!”
賈政冷冷的說道。
“我也是剛剛的知道,幽門王家原來早就送了效忠書給北靜王,咱們的枕邊人,竟然是個奸細,呵。水溶果然是好手段啊。” “這麼說,那個玉兒,也就是縣帝掉包的公主,此刻便要上京來了。
賈芸揮舞着手中的信箋,一臉肅然驚惶之色,
“她若是落到了北靜王他們的手中。那可真是天大的麻煩了
窗外夕陽西下,將屋中人都拉出長長的剪影來,賈母轉頭躲過刺目的陽光,重重的咳嗽起來,灰暗的臉孔上。涌起兩片病態的潮紅色,探春在四下裡不停的踱走着,賈政端着茶碗卻只是發樓
自家幾輩人肩負的秘密任務流佈到了最不應該知道的人的耳中,接下來,賈芸怎麼辦?!
令人意外的消息接路而來。
就在當天的夜間,太子的一名手下從賈府的角門中偷偷溜進,向賈芸報告了一個很不好的結果,雖然皇帝對於賈芸的《白將軍》讚賞有加。可是卻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他打算御駕親征平安州的計劃,明日的朝會之上,有關的一切諭旨便要宣佈。太子、張浮、忠順王還有賈芸的所有的努力,終究只是化作了泡影。
賈芸有些頹然的靠坐在椅背上。這是他頭一回切實的感受到失敗的喪氣,從穿越至今,戲劇,準確的說是話劇,一直是他進身立命的要素。是他在這個紅樓的世界中游刃有餘的資本,甚至還是他企圖改變原著結局最得力的一個手段和最醒目的一個標識。
可是就在今天,就在這個最爲關鍵的時候,他卻不合時宜的失敗了。皇帝固執的決定要御駕親征。此後的發展。一切都會因此而變得撲朔迷離,勝負難料,而他自己所要面對的,也將是完全拋離開原著的軌道和結局,待那紅樓一夢幡然醒來之時,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賈芸不知道!
“我這個穿越者,果然是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啊
賈芸低低的嘆息一聲,外間,寶釵和黛玉、湘雲等人還在嘰嘰喳喳的說着排演話劇的事情,興奮雀躍。羣情激昂,渾然不知道京城內外即將拉開的這一幕沒有腳本的兇險大戲。大觀園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一個讓人們躲避和遺忘一切憂愁的地方,雖然,它是那麼的弱不禁風。
手中拿着那封短信,賈芸反覆的看着。突然,他從椅上猛地彈起。衝着站在門口的小紅高聲叫道:
“快,去找人幫我叫岳母和大舅子過來,還有寶釵,就說有要事相商
“這會子?”
小紅望着窗外高升的月亮,露出疑惑的神色,賈芸卻渾然不顧,只是用力的敲着桌子,說道:
“現在!現在!”
又是一夜無眠。
“南下金陵?!”
第二天早間,榮國府所有的人都聽到了當家人賈芸的這個突兀的決定。衆人先是面面相覷,驚詫莫名。繼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從榮國公舉家遷離南京北上以來,賈府在這裡已經紮根了整整四代人 雖說不上根深蒂固、枝繁葉茂,幾二族所有的資源幾平都只經投入到了 京城基業的據橫一這作之中,如今,賈芸居然提出要再次南下金陵,別說是那些混不知情的下人和公子小姐們,就算是賈母、賈政還有要赦、賈漣夫婦這些各懷心思鬼胎的人,也覺得事出突然,倉促無措。
“芸哥兒,你究竟是個什麼算計,說出來給大夥兒都聽聽吧。
沉吟片刻,賈母首先說出了衆人的心聲,賈芸忙上前行了一禮,笑着說道:
“說起來,卻也只是我的一時起意罷了。年前。我曾在紅樓戲院招待過一批各國進貢的使者,後來。還和他們中的一些人有過生意上的往來,發現這其中利潤之豐厚,迥出意料之外,尤其是絲帛瓷器之屬。稱得上是一本萬利,可惜,咱們京城遠航水運不便,加上關卡稅目繁多,一一打點,糜費至極,所以我就想着,若是能以南京爲中心,鋪陳出這一塊來,咱們家纔算是真正的開了財源啊。”
一旁的王熙鳳聞芊卻冷哼一聲道:
“與西洋諸國的貿易,雖並不屬於朝廷專營之列,可是誰不知道,海上貨貿,最是靠天吃飯的,萬一水流不順或是天氣惡劣,那就只等坐等山空,且造船採買,成本極高。咱們王家管了這麼些年的西洋商貿。也不敢私家出手。芸二爺眼下坐鎮京城,倒是運籌帷幄之中的,可是這其中的艱難,你又知道幾分?”
賈芸微微一笑,這些話若是用在寶五、的身上,或許能讓他一下子絕了念頭,可是自己又怎麼會不知道背後的艱難險阻,中國古代以來的海上絲綢之路,不知曾經埋葬過多少雄心壯志的大賈鉅商,可是這一回。無論多麼的困難,他卻也只能向那個皇帝老子學習 固執的堅持自己的意見!
“漣二奶奶說的極是,我又何嘗不知道,只不過寶釵的孃家卻深覺這條財路前途無限,早已傾其家產。大作準備,南京的船塢之中,十幾條大船已在建造之中。我那大舅子還叫要着要親自率隊遠航,就連寶琴妹妹和薛斟夫婦,也心嚮往之,昨兒他們又來催我,我就想着 何不乾脆派人一同南下金陵,那兒是咱們的老家,管理地方事務的王家、史家、甄家又都和咱們是通家之誼。一旦聯手,這件事情的把握自然又多了五分。”
賈芸侃侃而談道,
“況且,我一介外宗子弟,如今腆居榮國府主事之位,心中也着實惶恐,就欲趁勢去南京重修兩公墳塋。祭奠祖先,也算是我的一份心真。”
這話一說,衆人自然倒不便有什麼反駁意見了,賈母和賈政對視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賈芸的用意,點點頭說道:
“難得芸哥兒有這份心,很好,依我說,咱們家裡這些子小輩,從小都是長在京城的,南京老家也沒有幾個去過,趁着這個機會,又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咱們都去逛逛,以前隋唐的時候,不是還“煙花三月下揚州麼”江南着實是個好地方,大夥兒有一個算一個,都去!都去!”
賈芸暗自欽佩老太太的遠見和精明,對自己的話,聞絃歌而知雅意。配合的實在巧妙!一邊想着,賈芸一邊轉身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一大羣族人和奴婢,朗聲說道:
“既然老太太有此雅興,咱們也不便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我想分作兩批,頭一批由二老爺率領,帶着小姐公子,還有老太太先走,我和大老爺隨在你們後頭,等將府裡的瑣事都處理妥當了,再來追趕你們。”
“好!”
賈政忙站起來答應了一聲,回頭便吩咐林之孝清點歸置,底下的奴僕們見事情三言兩語的已經底定,便紛紛忙碌起來,剩下那些主子們,卻是臉色陰晴不定。顯出各自不同的心思來。 “老祖宗,林妹妹的身體弱,長途奔勞的,她哪裡受得了這些苦楚。依我看,咱們還是不去了吧。”
先唱反調的赫然又是寶玉!只見他上前兩步,抓着老太太的手臂。輕輕的軟語懇求,眼光卻只是朝着黛玉掃來,似乎是在等候黛玉的呼應,只是林姑娘卻並沒有他意想之中的反應,只是睜着一雙杏眼瞪着寶玉看了片刻。
“不要胡鬧,你也第一批就走。跟着你的老子,去南京給太爺爺上炷香。”
賈母頭一次對寶玉用上這樣不善的語氣,除了賈芸、探春、賈政等幾個知道底細的,其他的人卻早已驚呆在了當場。,如欲知後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