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寶正在馬寨主處,提及參謀生教材被更換此事。
此事太噁心人。
這批參謀生算是廢了一半。
怕是他們對滁州上層的初步印象,不僅是泥腿子,還是“無腦的教徒”。
實在是《彌勒真義》內容太淺顯荒謬,不是什麼拿得出手的經書,而是彌勒教第一代教主自己編撰的教義。
七拼八湊,裡頭有西方極樂,有因果報應。
還有就是“人間煉獄”、“明王轉世”之類,蠱惑大家“以身侍佛”,不吝錢財,供奉教主,以求轉生富貴。
這些理論,糊弄不知書的百姓還罷,讀書人看着就實在可笑。
叔侄兩人都皺眉,沒有明說,顯然不約而同都疑到一人身上。
薛彪!
大家定位次,薛彪在霍五麾下排第三位,可是他手上沒兵。
這是不死心?
可這樣插手童兵之事,又太顯眼。
薛彪最是會見風使舵之人,有徒三前車之鑑,沒有道理來盤算霍寶。
叔侄兩人正疑惑不解。
霍豹來了。
他顧不得緩口氣,三言兩語說明緣故:“六爺,寶叔,快去大營那邊看看吧!高月攀扯鮑家與鄧仁,又查到李千戶姐夫身上……大聖叫拿人去了,怕是接下來就要查到李千戶身上!”
霍寶與馬寨主對視一眼,立時道:“去叫李千戶來!”
李千戶正在準備水進部、霍寶等人去和州的軍需,聽到傳喚,匆匆而來。
一行人匆匆往大營去。
“李叔來滁州可得罪人了?”
霍寶問道。
李千戶疑惑:“我七月底才聽調上來,到滁州將將一月,一直在衙門不出,並不曾得罪哪個!”
霍寶講了童兵參謀生課程之事。
李千戶聽得目瞪口呆,倒是顧不得擔心自己,只道:“高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待知曉高月攀咬鮑家與鄧仁。
李千戶的臉色鐵青。
鮑家還罷。
鄧仁……是鄧家人……
不管鄧健與這堂小舅子關係如何,那是鄧家人自己的事。
若是說的是真的還罷,否則高月此舉就是不忠不義。
至於最後指到他身上,他反而不擔心。
與霍家父子打交道多了,李千戶曉得這爺倆不是多疑的性子,否則滁州也沒有眼下格局。
更不要說他是霍寶親自舉薦的州掌事,他弟弟也是霍寶正當用。
只憑這種構陷,想要擠下他們兄弟兩個,那是做夢。
……
一行人到時,李千戶的姐夫已經被帶來了。
正如李遠所說,是個老鼠膽子的老實男人。
不用上刑,他就磕磕絆絆說了緣故。
“是聽小四身邊的小廝說……還說是個好機會,書坊早有印好的書,直接趁着消息沒傳出去前低買進來……再高價賣了……”
等到執法兵再去拘拿小廝,撲了個空。
大家並不意外。
本就是無中生有之事。
還能對質不成。
略意外的是,那李姐夫知曉的囤書書坊,是宋家的。
馬寨主翻了個白眼,已經沒了興趣。
霍寶卻是哭笑不得,立時叫人請宋二爺過來。
這般一石兩鳥的招式,不用說就是嫌這兩人擋路。
這兩人如今一個是州掌事,一個是副手。
嫌疑人範圍找到了。
沒有意外,就是在州府之前那些書吏中。
這個人,是個愛揣摩人心的。
要是霍家父子忌憚鄧健,正好可以趁機拿下李千戶,減除鄧健羽翼。
滁州兵主力在外,正備戰,宋家到底是世宦人家,家底豐厚。
如果霍家父子心黑,正好可借這個罪名拿下宋家。
這種琢磨人心的本事,不是常人有的,還是讓專業人士來找人罷。
宋二爺過來,聽了這荒唐的案子,果然與李千戶反應差不多驚詫。
只是宋二爺沒有李千戶的資歷,底氣不足,多少帶了忐忑。
“此事是對着李家、宋家來的,就請二位去追查此事!不管是什麼人,伸手入軍營,就已經犯了大忌!我這新兵營是養兵之所,不是爭權奪利之所在,還請二位儘快查清,使得背後之人早日伏法!”
霍寶坦蕩,直接將此案移交州府。
連同熬刑閉口不言的高月,一併移交給李千戶。
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不管有什麼理由,背叛就是背叛。
李千戶、宋二爺鄭重應了。
鮑二爺父子與李姐夫是涉案人,也被帶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童兵自己人。
霍寶望向樑壯。
樑壯臉色漲紅,羞愧道:“寶爺,都是屬下之過,前日有人過來說高教……高月在教授《彌勒真義》,我只當是寶爺交代,沒有過問……”
霍寶道:“你是有過!我走之前交代過,若是新兵營有拿不準之事,可直接去州衙尋六爺做主,而不是你只當什麼就略過!”
“是!”
樑壯腦袋垂到胸口,應答都帶了顫音。
對於童兵五個老隊長,霍寶一直比較寬容。
即便待霍豹、侯曉明略器重些,可對朱家兄弟與樑壯也比較親近寬容。
樑壯曉得自己腦子笨,不如朱強心細;手上功夫也有限,同後來的石三、鄔遠比起來差遠了。
這次做總留守,操練新兵。
不用說,只要做的不差,一個千戶跑不了。
“記過一次,停升一級!”
霍寶說了處置。
“尊令!”
樑壯躬身應了,心下卻是鬆了一口氣。
如今童兵六千人,需要六個千戶……有資格的人不多……
霍寶望向侯曉明:“高月做了三個月文教官……恐有流毒,在兵卒中徹查!若是查出教徒,不拘什麼職位,全都抽出來,單列名冊……”
像馮和尚麾下那些兵卒,都是教徒,卻是有“救世救民”之心,願意以身渡世人。
雖說偏執,卻是可敬。
被《彌勒真義》洗腦的這些教徒就算了。
所謂教義,只是他們自欺欺人、推卸責任、藉此斂財的工具。
“尊令!”
侯曉明領命。
霍寶又望向李遠:“三百參謀生,亦逐一排查……教徒、受影響嚴重的生員亦單列名冊……”
李遠一怔,沒有立時應聲,不安道:“寶爺,屬下亦有失察之罪……”
“高月是我指派的,你是我抽出隨軍的……是你的錯避不開責罰,不是你的也不用往自己身上扯!”
“尊令!”
李遠這纔打起精神。
霍寶又望向其他人,見一個個都帶了惶恐,道:“打起精神來!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以後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你們還會遇到……只是醜話說在前頭,在這戰狼營,你可以與哪個親近哪個不親近,遠近親疏是你的自由,想要拔尖爭搶,好好做自己的差事,或戰場上見真章……像今天見識這種,爲了構陷別人使陰謀手段的爭鬥,戰狼營不歡迎,零容忍……”
“尊令!”
衆小將齊齊應聲。
……
“咚!”
“咚!”
“咚!”
校場上響起童兵集合鼓聲。
老兵一千二,新兵四千七,參謀生三百,都到校場上集合。
總算上,已經是六千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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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多數還是新兵蛋子,不當用。
經過幾日操練,按曲列方隊還有些不齊整。
不過望向臺上少年,底下兵卒的目光都帶了熱烈。
“是寶爺!”
“寶爺揹着的就是紫金鐗!”
“寶爺天生神力!”
“寶爺出馬,官兵都跑了!”
新兵們早就聽教官們吹了一耳朵的“寶爺”。
他們都是寶爺的親兵,有這樣的上官,自然也覺得驕傲。
三百參謀生,則是對霍寶觀感各異。
一百老兵出身的,都是眼巴巴看着。
做夢都想要自己武力好些。
寶爺還沒點親兵,這回兵卒富裕,這點親兵的事也該提起。
可惜他們先天不足,只能轉文了。
好無奈……
難道要信高教官那胡說八道的教義、披着海青裝神弄鬼去糊弄老百姓麼?
誰也不是傻子啊!
那兩百士紳子弟,則是看着校場上烏泱泱的人頭,帶了不安。
人越來越多了!
霍小帥到底想做什麼啊!
這不是他的親兵營麼?
怎麼還真拉出去打仗?
聽說死人了!
嗚嗚,好可怕……
娘啊,想回家……
霍寶走上點將臺,環視下方各兵卒。
“各位,我是霍寶!”
“今日,我從亳州歸來!初次上戰場,我想要與諸位說一說戰爭是什麼!”
“戰爭,是殺人!八月二十五,朝廷剿匪先鋒率領八千人屠嘉山縣兩萬三千四百七十七人!”
校場上立時喧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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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
“兩萬多人?”
“那還有活人麼?”
“好可怕……”
“會打到滁州麼?”
震驚之餘,更多是恐慌。
霍寶提高了音量,繼續說道:“八月二十六,水將軍率三千兵馬、銀將軍率兩千兵馬,趕到嘉山,聯合柳元帥、徒元帥麾下一萬六千人,全殲朝廷剿匪兵八千人!”
校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
這……是……那才屠成的官兵,就被全殲了?
這聽着好舒坦!
“爲什麼殺人?爲了太平日子!”
“有這一回,下次還有屠城念頭的官兵就要掂量掂量!”
“今年三月,亳州白衫佔陵水,陵水七百潰兵流竄曲陽,殺死殺傷百姓千餘人,屠了十幾個村子……整個曲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百姓沒了太平日子,或是逃荒,或是落草爲寇,去禍害旁人……七月裡,鄧將軍率四千滁州兵,入黑蟒山剿匪,蕩平滁州四縣,殺死山匪、路匪三千餘人,還了滁州境內太平!”
“朝廷腐敗,連年災荒,各地都亂起來……我們自己不護衛滁州,誰來護衛滁州?滁州子弟兵,爲的就是這一方安定!一方安寧!”
“拿起屠刀者,亦是慈悲人,護我一方定,父母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