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壽天萬,霍五嗤笑道:“之前也當他一方豪傑,沒想到只會用這些陰謀手段……”說罷,與衆人說了廬陽那邊得來的消息。
老都統之死。
綁架廬州知府家眷要挾徵丁。
陷害巢湖水師以逼反衆人。
於大海聽了,面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老都統當世名將,袍澤遍天下。
這一口黑鍋背下來,於、安兩家在大寧朝沒有立錐之地,不反也只能反。
本就是彌勒教匪出身,於大海不怕造反,卻是深恨盛雙刀。
“不當爲人!”
於大海咒罵道。
八年前,老都統奉命來巢湖剿匪,帶了揚州水師、金陵水師數千戰船,直接行駛進巢湖,對幾處水匪逐一擊破。
於、安兩家招安最早。
盛雙刀年輕氣盛,行事最狠辣,截殺往來船隻,本是朝廷通緝的悍匪。
可大家都是舊識,盛雙刀與於大海還是結拜兄弟與連襟,大家守望相助。
於、安兩家說情,老都統作保,才使得朝廷赦免他罪責,也招他入巢湖水軍。
盛雙刀卻行事鬼祟,害死老都統在前,謀算於、安兩家在後,辜負了大家當年對他的保全情義……
於大海恨盛雙刀那是因爲之前有交情,至於八竿子遠的壽天萬,反而無話可說。
本就不是一路人,否則正月裡幾番遊說也不會徒勞。
杜老八、唐光等人都是盼着打仗的,還有隨着童兵過來的馬寨主部下。
馬寨主麾下四個把頭,除了在濱江縣爲縣尉的朱縣尉,剩下三人是熊千戶、羊千戶、鹿千戶。
熊千戶就是之前送安勇去和州的那位,這次就是他帶兵出來。
帶來的還有楚州消息。
徒三已經打下盱眙,洪澤兩縣,正徵兵準備打楚州治所山陽。
霍五沉默了一會兒,道:“三兒那邊人手不足,陵水的柳元帥也該動了吧!”
現在走,是知趣。
回頭滁州軍總要安定滁州的。
熊千戶道:“柳元帥派了侄兒帶了三千人馬去楚州……”
陵水的亳州軍,總共有一萬二。
打滁州的緊要時候,柳元帥卻不肯出主力,這是防着滁州軍,也防着徒三做大,吃了他的兵馬。
霍五搖搖頭,將這些先撇開。
不管柳元帥名字多大,如今已經是沒牙的老虎,註定要被徒三取而代之。
還是先想巢湖之戰,兩方兵卒到位,可這隔着河,總不能等着廬州兵自己缺糧潰散。
“廬州局勢漸明,得防着他們用船運人,幾萬新丁拉出廬州,想要再從廬州抽丁就不容易!”
衆將躍躍欲試,霍五便也說了計劃:“不能再拖了,水戰先不說,大營那邊也不能疏忽。得分兵過河,堵住廬州兵的糧道,防止他們從舒城、廬州、無爲三縣調糧,尤其是無爲,離北關大營只有三十里。”
杜老八立時道:“五哥,老八去打無爲縣……”
唐光也道:“五爺,到底是先攻城,還是先攻廬州大營?”
“打廬州大營!”
霍五有了決斷。
時間緊迫,速戰速決爲要,不能幾萬兵卒便宜了壽天萬。
蘄春離廬州千里,並不算遠。
大慶軍又在“東征”,總有與滁州軍對上的時候。
於大海聽得熱乎,道:“五爺要是過河,不必從裕溪河上渡河,那樣還要防着敵人作亂……何不從巢湖過去,正好在北關後頭登岸……”
霍五心中盤算巢縣兵力。
馮和尚部五千人,唐光部、杜老八部各四千人,熊千戶率三千人,侯曉明帶了五千童兵,自己這邊四千人。
“分兵,和尚、老八帶了小熊的三千人從巢湖過去,我、老唐帶了三千童兵從裕溪河口過去,前後夾擊廬州大營。至於巢縣這裡,有輜重在,就留兩千童兵看守。”
大家正說的熱鬧,就聽到外頭亂糟糟的,有說話聲。
“是鄧爺的聲音?”
唐光帶了疑惑。
“我怎麼聽到像七哥的動靜!”
杜老八摸着肚子,嘀咕着:“算算日子,七哥也該回來了!”
霍五則是站了起來,望向門口,面上帶了肅穆。
鄧健回來了?是不是廬陽有變?
事關兒子,霍五關心則亂。
鄧健、薛彪、安勇等人走了進來。
霍五見鄧健還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模樣,懸着的心落定,笑道:“剛算着你們到廬陽,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這句話是對安勇說的。
安勇抱拳道:“回五爺的話,說來慚愧,我們去晚了,沒有出上什麼力……”
霍五笑道:“怎麼沒出力?多半是被咱鄧爺抓壯丁了……”說到這裡,才與鄧健、薛彪兩人見過。
杜老八、唐光等人都跟着起身。
鄧健帶了得色道:“幸不辱命,順利取慎縣、廬陽!”
“好!記你一大功!”
霍五雖早得了戰報,可重提此事,依是覺得歡喜。
鄧健道:“取慎縣,水進、小寶爲先鋒……取廬陽,亦是水進爲先鋒……”
霍五點頭道:“他們倆的功勞也記下!再沒想到你們那路如此順當,我們這邊還沒開動!”
鄧健眼神爍爍,嘴角彎了彎。
他專門趕過來,就是爲了巢湖合戰。
這趕上了,自然歡喜。
薛彪原本是帶了幾分焦心,見了此情此景,心裡又踏實下來。
還不到的一個月的功夫,滁州軍已經取了和州全境,廬州一半,又得了巢湖水師,已經不是之前聲勢。
“老七?”
霍五最後望向薛彪,見他風塵僕僕模樣,不似平日從容淡定,收了臉上的笑:“怎麼了?杭州有變?”
“壽天萬的大慶軍八月底取了錢塘,小弟不敢耽擱,催着人手出了杭州,兩日後得了消息……杭州城破……”
滿堂寂靜。
杭州是江南重地,江南東道治所。
這就破城了。
蘄春到杭州一千二百里,十來個州府,全都打下來了?
“路過蘇州時,江南西道守軍已經在整軍……動靜鬧得太大,江、浙、閩都會調官兵過去!”
薛彪道:“就是金陵這邊,也傳來消息,要調兵過去杭州剿匪!”
霍五眯了眯眼。
大慶軍的戰線拉得太長了,擴張的又太快。
滁州軍休養生息兩月,纔敢動和州。
要不是巢湖有變,總要過上一兩月穩定了和州纔會動廬州。
至於過江取太平,只是在計劃中,還沒有敲定時間。
眼前,卻是最好的機會。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滁州軍衆頭目也面上帶了興奮。
看得於大海、安勇等人糊塗起來。
這是爲大慶軍高興?
大家名義上都奉彌勒教,可不是一方勢力。
兩人對視一眼,頗爲不安。
要是大慶軍與滁州軍談和,那他們巢湖水軍在中間就坐蠟了。
霍五已經“哈哈”笑出聲來:“真是天賜良機!”
唐光附和道:“是啊,之前還想着金陵周邊幾萬兵馬,就算打下來,守着也困難……沒想到大慶軍已經連下各州,如今朝廷調兵‘收復’杭州,正好是咱們取金陵的好時機!”
杜老八、馮和尚等着也都點頭附和。
就是薛彪,面上也添了神采。
衣錦還鄉,誰不想呢。
在座衆人,最盼着打金陵的就是他。
經營十幾年的基業,一朝覆滅,就算沒有傷了根本,他亦心有不甘。
就是……
“五哥,大慶軍這一路上,分糧分地,攻到錢塘時,只徵西軍就十幾萬人馬……”
“那有什麼?對面廬州大營,四萬兵卒等着咱們去取……拿下這四萬人,咱們滁州軍也是八萬人馬,加上滁州、和州徵着的兩萬新丁,加上水師的兩萬來人……十幾萬兵卒過江夠用了……”
霍五很是豪爽。
薛彪聽着,也激動起來,忙道:“聽說五哥在廬州,這次運回的兵械沒有在濱江卸船,直接拉倒裕溪河口,與五哥徵用的民船在一處……”
“好,老七帶來好消息!咱們還真得速戰速決!”
瞧着鄧健坐不住的模樣,霍五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問道:“先前兵分兩路,一路從裕溪河口渡河去對岸,一路從巢湖過去,兩路包抄廬州大營……你看看,自己去哪一路?”
之前打和州是鄧健統領,這次進廬州也是鄧健立了大功,霍五倒是不好再讓他任主將,總要將功勞也分潤出去些。
“巢湖這一路!”
鄧健毫不猶豫道。
霍五正色道:“那路過去快是快,可過去也莫要輕動,還是等這一路過去合戰……四萬廬州兵,力求殲滅俘虜爲主,真要擊潰,那半個廬州都不太平……”
廬州可是滁州軍的,要是糟蹋了,那損失也讓人心痛。
“五哥放心,我曉得分寸!”鄧健亦鄭重作答。
霍五這才點頭:“好,那你就跟和尚、老八那一路過去,今天下午就過去……”說到這裡,看向於大海、安勇兩人:“今晚南下裕溪河口,明日清晨渡江,明晚水路合戰,不知兩位將軍覺得如何?會不會時間太緊?”
於大海、安勇兩人早已聽得振奮。
之前是因爲官船堵了巢湖出口,巢湖水師硬衝出來,難免損失慘重。
如今可以從裕溪河口北上,就將堵在巢湖口的官船包了餃子。
攻守相換,巢湖水師就有了生路。
“聽五爺安排,五百戰船就在巢湖邊上,即可便可運兵過湖!”安勇道。
於大海道:“我帶五千水卒隨五爺往裕溪河口!接手民船!”
這大舅哥與妹婿兩人也有了默契,頃刻之間分了任務。
水戰霍五是外行,便不肯指手劃腳,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話音未落,牛清拿着一帖子進來,神色古怪,稟告:“五爺,對岸廬州大營來使,送了帖子過來……”
霍五詫異,接了帖子,隨口道:“這個知府大人想做什麼?”
待看了帖子,霍五笑道:“原本還擔心動靜太大,嚇跑了廬州知府……這下不愁了,這是壽護法侄兒的帖子,想要過來拜會,咱們還真是歡迎之至……”
這個時候,這位大慶國皇侄,亮出旗號,想要做什麼?
給巢湖水師打個烙印,讓滁州軍知趣退去?
真是好笑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