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元年,正月初三
賈珩在林宅一直待到午後時分,沒有再行多做盤桓,就離了林宅,返回寧國府。
大觀園,綴錦樓
迎春一襲淺紅色對襟的衣裙,玉髻秀麗,在燈火映照下,那張粉膩嘟嘟的臉蛋兒明豔動人。
而此刻,迎春隻身在廂房之中,正是待得頗爲無聊,想要去櫳翠庵尋妙玉下棋。
司棋低聲道:“前日,璉二奶奶說這一兩個月,妙玉就該生了,外面兒的人都不好去打擾她呢。”
迎春點了點頭,道:“那我不去了,我去四妹妹那邊兒看看。”
說着,起得身來,快步離了綴錦樓。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溫聲道:“二妹妹在屋裡嗎?”
只見賈珩繞過一架木質錦繡屏風,舉步進入廳堂之中,道:“二妹妹。”
迎春這邊廂,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訝異說道:“珩大哥,你…你怎麼來了?”
在迎春的過往記憶當中,賈珩根本就不曾到綴錦樓這邊兒,猛然看見賈珩,無疑是頗爲意外。
賈珩劍眉之下,目光溫煦一如初冬之陽,近乎暖意融融,幾是凝眸看向迎春,柔聲說道:“過年了,就過來看看你。”
說話之間,轉眸看向一旁的司棋,問道:“司棋也在這兒?”
高大豐壯,性烈如火,這就是秦司棋,也不知有沒有如原著當中一樣,和表弟潘又安是否有着私情。
司棋帶着幾許英氣的粗眉之下,擡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盈盈福了一禮,道:“見過郡王爺。”
說着,來到另外一旁,提起青花瓷的茶壺,開始斟起茶來,但見茶盅內熱氣騰騰,清香嫋嫋而散。
賈珩劍眉挑了挑,目光溫煦幾乎如初升暖陽,道:“二妹妹今天怎麼沒有找你薛姐姐玩?”
迎春其人素來有二木頭之稱,平常也不怎麼尋他。
這種性情木訥的,實在有些撩撥不動的感覺。
迎春道:“薛姐姐今天不是省親去了?”
賈珩道:“昨個兒去了,今天應該回來了纔是。”
迎春道:“珩大哥,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賈珩一時無語,凝眸看向迎春,溫聲說道:“咱們兩個下一局棋吧。”
迎春輕輕應了一聲,只是心頭有些詫異莫名。
這會兒,司棋笑意瑩瑩拿過一個杏黃色棋盤,遞送過來,看向兩人。
賈珩捻起一顆棋子,“啪嗒”放在棋坪上,凝眸看向迎春,輕聲說道:“二妹妹,平常做什麼呢?”
迎春點了點頭,說道:“也沒有做什麼,就是下下棋什麼的。”
賈珩拿過棋子,一下子放在棋坪上,輕聲說道:“二妹妹等會兒讓讓我纔是。”
迎春容色微頓,聲音訥訥,輕聲說道:“也沒有什麼。”
不大一會兒,兩人說話之間,就是下了一局。
迎春點了點頭,目光微頓,說道:“珩大哥,你輸了。”
賈珩劍眉之下,面上似有幾許詫異莫名之色,笑了笑,說道:“輸了嗎?那就再下一局,二妹妹當真是棋力驚人。”
迎春彎彎如黛的柳眉之下,目光凝露地看向對面的蟒服少年,心頭難免涌起一股狐疑。
少女只是拙於言辭,並非什麼都不懂。
賈珩目光溫煦,笑了笑道:“二妹妹,年歲也不小了吧。”
迎春“嗯”了一聲,不知爲何,心頭忽而涌起一股難以言說的羞意,顫聲道:“今年虛歲都十七了。”
賈珩劍眉之下,目光瑩瑩如水,凝眸看向眉眼秀麗的少女,溫聲道:“是該許人了。”
秦司棋端着一個漆木托盤,其上的茶盅,宛如嫩筍茶葉的熱水,正自冒着嫋嫋氤氳的熱氣,聞聽賈珩和迎春的對話。
迎春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蒙起彤彤紅暈,微微垂下秀美螓首,手中拿着的棋子在手裡倒騰來、倒騰去。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咱們兩個下棋吧。”
迎春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兩個下起棋來。
也不知多久,天色漸至傍晚時分,司棋手中正自拿着一個火摺子,在漆木高几上點起一盞燭臺,橘黃燭火柔和如水,撲打在錦繡屏風其上。
賈珩凝眸看向迎春,斜飛劍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二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迎春“嗯”了一聲,擡起青絲如瀑的秀美螓首來,那張腮如凝荔、肌膚白膩的臉蛋兒上,似乎仍有幾許意猶未盡。
秦司棋笑道:“我送送大爺。”
說話之間,起得身來,隨着賈珩,快步出了廂房。
待送別了賈珩,司棋轉身歸來,進入廂房暖閣,兩道粗眉之下,眸光盈盈地看向迎春,有些怒其不爭,說道:“姑娘,方纔怎麼不和大爺多說兩句。”
“剛纔下棋,也沒有說什麼。”迎春抿了抿粉潤微微的脣瓣,輕聲說道:“也沒有說什麼。”
“姑娘可以多和大爺說說自己的婚事啊。”司棋粗眉之下,凝眸看向一副油鹽不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迎春,說道。
“啊?”迎春面色詫異地看向司棋。
她的婚事,和珩大哥有什麼關係?這如何好說。
“大爺,以後可以給姑娘做主啊。”司棋似是看出了迎春心頭的疑惑,緩步來到迎春近前說道。
迎春道:“珩大哥不會管這些的,先前大姐姐的親事,珩大哥就沒有怎麼操心。”
司棋道:“二姑娘和大姑娘也不一樣,那時候,西府二太太不是和大爺在鬧彆扭。”
“好了,我不想聽這些了。”迎春擺了擺手,低聲說道。
司棋見狀,也有些無可奈何,沒有再行多說其他。
……
……
賈珩這邊廂,離了迎春所在的綴錦樓,旋即,一人向着蘅蕪苑而去,前去看蘅蕪苑當中的寶釵。
大觀園,蘅蕪苑
四四方方的廂房當中,正自亮着一盞燭火,就在皚皚積雪未化的早春時節,頗見幾許溫馨、寧靜氛圍。
寶釵在這一刻,落座在玻璃軒窗下的一方軟榻上,手裡正自拿着女紅針線,認真刺繡着,垂下螓首之時,那雙水潤瑩瑩的杏眸,晶瑩剔透。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鶯兒驚喜莫名的聲音,道:“郡王爺,你來了。”
賈珩“嗯”了一聲,旋即,也不多言,緩步進入廂房之中,看向那落座暖閣當中的寶釵。
“薛妹妹。”賈珩容色微頓,目光溫煦,凝眸看向寶釵,輕聲說道。
寶釵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蒙起欣喜之色,柔聲道:“珩大哥,你來了。”
賈珩說話之間,笑了笑道:“嗯,就是過來看看你。”
說着,行至近前,一下子拉過寶釵柔軟白皙的軟手,說道:“這會兒,縫製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一些小孩兒的衣裳。”寶釵那張恍若梨花雪白的白膩臉蛋兒,就有幾許羞紅之意浮起,垂眸之間,眉眼當中浮起淺淺笑意,低聲說道。
賈珩輕笑了下,凝眸看向那雪膚玉顏的麗人,打趣說道:“薛妹妹這是想要孩子了。”
這也是到了一定年齡的女人,自然而然的想法,而且這真是家裡有爵位要繼承。
寶釵點了點頭,眸光柔潤微微,聲音嬌俏說道:“年歲不小了,按說也該有了。”
賈珩輕輕握住寶釵的纖纖柔荑,低聲說道:“是啊,咱們過段日子就生一個,好了。”
寶釵忽而想起昨日歸寧之時,薛姨媽給自己提議的話語,凝眸看向賈珩,道:“昨個兒,我和媽說了會話兒,她提到宮中的皇商生意,不知怎麼地,就被拿下了,好像是因爲六宮都總管夏家的事兒。”
賈珩眉頭皺了皺,目光深深,徐徐道:“六宮都總管內監夏守忠,那就是前皇后的人。”
難道是磨盤和甜妞兒的鬥法?不是沒有可能。
此事,他倒是也能猜出來一些原委。
寶釵點了點頭,翠羽秀眉之下,那雙水潤杏眸瑩瑩如水,道:“珩大哥,如是實在不行,就不做宮中的生意了。”
賈珩想了想,低聲道:“你不用擔心,我過兩天進宮時候,問問情況。”
寶釵“嗯”了一聲,將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賈珩懷裡,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上,似是現出欣然莫名。
賈珩伸手輕輕攬過寶釵的肩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家裡的生意,你平常也多多操持一些。”
寶釵水潤微微的杏眸當中沁潤着一抹羞澀之意,輕聲說道:“珩大哥,這些都有寶琴操持的。”
賈珩伸手捏了捏寶釵光滑圓潤的下巴,凝視着寶釵,道:“薛妹妹,天色不早了,咱們吃些晚飯,早些睡覺吧。”
寶釵輕輕應了一聲,然後,隨着賈珩來到一張漆木條案之畔,兩人一同用起飯菜。
寶釵問道:“前天二叔問我,珩大哥什麼時候迎娶寶琴呢?”
她們薛家兩個姐妹都嫁給了珩大哥,以後也能好好侍奉珩大哥了。
賈珩道:“寶琴和湘雲,只能等過完國喪以後,再行成親了。”
說話之間,輕輕攬過寶釵的香肩,說道:“薛妹妹不是想要個孩子,咱們這就早些歇着吧?”
寶釵應了一聲,那張白膩如雪的臉蛋兒,似是氤氳而出兩道酡紅紅暈,明豔照人。
兩人歇息,一夜再無話。
……
……
時光匆匆,歲月如梭,不知不覺就是三天時間過去,覆蓋在房屋之上的皚皚積雪融化成水,天氣無疑暖和了一些,而街道兩側的楊柳發出嫩芽兒。
這一天,被掃淨了積雪的寧榮街上,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似是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賈政在榮國府門前下馬,這會兒,小廝近前,一下子拉過繮繩,笑道:“老爺。”
賈政點了點頭,然後在隨行小廝的扈從下,舉步上了臺階,進入榮國府。
說話之間,賈政回來的消息如一陣風般傳至後院。
榮國府,榮慶堂
賈母一襲黃褐色綢衫棉袍,端坐在羅漢牀上,正在與薛姨媽、王夫人敘話,下方鳳姐作陪。
而賈母聽到嬤嬤的稟告之聲,那張慈祥、老邁的面容上,滿是繁盛笑意。
賈母笑道:“我剛纔正說呢,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少頃,卻見賈政在幾個小廝扈從下,進入榮慶堂中,朝着賈母行了一禮,輕聲說道:“見過母親。”
賈母灰白眉毛之下,目光慈祥地看向賈政,說道:“政兒,你回來了,快,讓爲娘看看。”
說着,凝眸看向賈政那風塵僕僕的面容,安慰說道:“政兒,最近可真是清瘦了許多。”
賈政問道:“母親,身體一向可好?”
賈母笑了笑,說道:“我身體好的很,平常吃好喝好,無憂無慮的。”
賈政眉頭皺了皺,問道:“母親,寶玉呢?怎麼不見寶玉?”
賈母轉眸看向一旁的鴛鴦,輕聲說道:“他在屋裡歇着,鴛鴦,去派人喚他過來。”
賈政轉而又道:“我在巴蜀之時,聽聞官府州縣提及先帝大行,其中頗有語焉不詳之處。”
賈母笑了笑,說道:“這個得等子鈺過來了才能說,他如今已經是郡王了。”
賈政聞言,那張儒雅、白淨的面容上也現出欣然之色,說道:“雖是路上一路緊趕慢趕,終究也還是錯過了祭祖之日。”
此刻,賈政心頭就有幾許欣然莫名。
當真是功績煊赫,遠邁先祖!
這時,王夫人容色微頓,凝眸看向賈政,目光落在賈政那身緋色官袍,心頭難免爲之欣喜不勝。
不大一會兒,就見寶玉從外間進入廳堂之中,畢恭畢敬地向賈政行了一禮,道:“見過父親。”
賈政面上神色淡淡,問道:“起來吧,我不在家的時候,這書是讀了多少?可取得了功名。”
寶玉連忙說道:“回父親,我先前取中了秀才,前不久剛剛進了國子監。”
寶玉先前只是考中了秀才,但國子監可用廕監的身份,然後進了國子監。
賈政點了點頭,敘說道:“今年或許要開恩科,你要好好複習功課,爭取金榜題名,不可太過大意。”
這次賈政倒是沒有出言訓斥,或者說是近年許的宦海沉浮,讓賈政對仕途也有了一些新的瞭解。
寶玉垂下頭,那張宛如中秋滿月的臉盤上頗見頹喪之態。
賈母皺了皺眉,說道:“你不要一回來就板着臉,寶玉他已經進了國子監,不知道強過多少人去,寶玉,到祖母這邊兒坐下。”
雖說寶玉自從通靈寶玉崩碎之後,光環不再,但因爲慣性所致,寶玉仍是賈母的心頭好。
畢竟,自賈璉流放之後,寶玉是賈母唯一的孫子。
賈母說話之間,轉眸看向賈政,笑道:“政兒,寶玉如今年歲也不小了,該給他訂門親事了。”
賈政點了點頭,說道:“是該訂門親事了,成家立業,成家才能立業,我這幾天在京中留意一下。”
賈母凝眸看向一旁的鴛鴦,吩咐道:“鴛鴦,去將珩哥兒請過來。”
鴛鴦“哎”地輕輕應了一聲,旋即,也不多說其他,而是,向着外間快步行去。
神京城,寧國府,外書房當中——
陳瀟和顧若清兩個人正在隔着一方杏黃色棋坪對弈,而賈珩在一旁觀戰。
不過,兩人所對弈的不是圍棋,而是象棋。
賈珩說道:“瀟瀟,出車,出車。”
說着,不由分說,拿過棋盤上的棋子,向着棋盤上走動。
陳瀟修眉挑了挑,粲然如虹的清眸,似是回眸瞪了一眼賈珩,撥開賈珩正在拿着棋子的手,沒好氣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這都上手,仔細別支招兒了。”
賈珩笑道:“你這下的不好,還不讓說了。”
這會兒,顧若清秀眉挑了挑,擡眸之間,美眸笑意瑩瑩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拿起棋子,湊到近前。
陳瀟點了點頭,擡眸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說道:“這幾天,諸家親戚也走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進宮面聖?”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明天吧,祭拜了先帝之後,就去見見新皇。”
主要是會會甄晴,提一提甜妞兒的事兒。
本是同根用,相煎何太急?
陳瀟拿過一個棋子,低聲說道:“最近錦衣府中,仇良已經開始調查當初南下船隻的隨行內監和女官。”
賈珩眉頭緊皺,目中就有冷意涌動不停,面容霜色覆蓋,沉聲說道:“此人猶如瘋狗,撕咬不停。”
陳瀟點了點頭,道:“要不,我再派人拿下此人。”
賈珩道:“倒也不用,經過上次刺殺之事後,仇良定然更爲警惕,不好得手。”
陳瀟聞聽此言,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鴛鴦進入書房當中,那張帶着幾顆小雀斑的鴨蛋臉面上滿是欣然之色,柔聲道:“王爺,二老爺回來了,老太太說請你過去呢。”
賈珩說話之間,起得身來,低聲說道:“瀟瀟,你們兩個下棋,我過去看看。”
“去吧。”陳瀟沒好氣道:“終於能好好下一盤象棋了。”
說話之間,來到廊檐下,凝眸看向鴛鴦,低聲說道:“鴛鴦,我們一同過去。”
賈珩沿着一條綠漆黛瓦的綿長迴廊,快步向着榮國府而去。
此刻,榮慶堂中,賈母正在與賈政敘話。
這會兒,林之孝家的快步進入榮慶堂,臉上笑意盈盈,說道:“老太太,郡王爺來了。”
少頃,只見賈珩快步進入廳堂之中,其人年及弱冠,面容冷峻,目光銳利,溫聲道:“老太太,二老爺什麼時候到的?”
賈政這會兒,凝眸看向那一襲簡素衣裳的蟒服少年,起身相迎,說道:“子鈺,也就剛剛到。”
眼前少年比着寶玉也大不了多少歲,但卻已經是郡王之尊,位高爵顯。
賈母笑了笑,看向那蟒服少年說道:“子鈺,這邊兒落座,你們爺兩個好好說說話。”
賈珩也不多言,然後落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