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崇平帝:上蒼何其厚待於他!

翌日,天光大亮,平安州爲朝霞籠罩,日光透過軒窗,照耀在牀榻前的鞋子上。

賈珩醒轉過來,看向一旁的枕邊人,白膩如玉的臉蛋兒吹彈可破,五官精緻小巧,睫毛彎彎而細密,颳了刮鼻樑,輕聲道:“瀟瀟,起來了。”

陳瀟“嚶嚀”一聲,起得身來,看向那映入眼簾的少年面容,香肌玉膚的臉蛋兒上紅暈淺淺,慵懶道:“什麼時候了。”

賈珩拉過少女的纖纖素手,道:“好像辰時了。”

陳瀟道:“趕快起來吧,別讓外面的將校等急了。”

賈珩笑了笑,說着,撐着起得身來,取過一旁的靴子穿上。

待換了一身衣裳,轉身看向綰着青絲,準備穿着衣裳的少女,近前,撫過削肩,溫聲道:“瀟瀟,等會兒咱們就返回大同。”

陳瀟問道:“北平府鎮那邊兒怎麼辦?”

賈珩道:“宣府那邊兒已經派了兵馬過去,這幾天應有飛鴿傳書。”

兩人洗漱一番,說話間,舉步來到廳堂之中,賈珩喚人集合了遊擊以上的諸將。

昨晚戰場之上的大勝,歡喜已經席捲了整個平安州城,此刻的京營騎軍士氣如虹,諸將皆是面色振奮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賈珩目光掃過一張張激動的年輕面孔,說道:“戚將軍,本帥命你領三千騎留下鎮守、整頓平安州,謹防女真捲土重來。”

平安州原本還有一些兵丁,需要一位得力之將整飭。

戚建輝面色一肅,拱手道:“卑職遵命。”

賈珩轉而看向賈芳,說道:“集合兵丁,用罷早飯,前往大同。”

昨日皇太極的人頭已經通過醃製之法保存下來,等到大軍凱旋之日,就會上呈天子。

……

……

神京,大明宮,含元殿

金色晨曦照耀在殿宇碧甍下的琉璃瓦上,金芒輝映,熠熠而閃,下方殿宇的樑柱旁,着飛魚服、配繡春刀的錦衣府衛神色警戒,列陣而立。

今日又是一次廷議,崇平帝此刻召集着羣臣商議着年後以來的政事。

隨着北方邊事愈發緊急,整個大漢的政治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戰事的波及,一切工作的重心都落在戰事之上。

首先是原定於二月的春闈一拖再拖,被放到四月,其次是錢糧稅收的春糧徵購也不可避免地受得影響,最後是兩江總督的人選至今尚未廷議。

此刻,殿中內閣、軍機處全班,五府六部的掌印官,都察院的都御史並掌道御史,以及六科給事中,國子監一衆文武羣臣俱在。

文臣以內閣首輔韓癀,閣臣趙默爲首,而武將則以南安郡王嚴燁爲首,兵部侍郎施傑居於其側。

崇平帝目光逡巡過下方一衆朝臣,道:“施卿,北平方面可有最新軍情塘報遞送過來?”

這時,兵部侍郎施傑手持象牙玉笏,面色恭謹,出班奏道:“聖上,李閣老前日遞送來軍情,女真大批精銳對北平府城攻勢愈急,駐軍保定的河北提督康鴻已派兵馬馳援,北平府城防守兵力暫且無憂,而山東方面因路途迢迢,援軍尚在後方,不日將至。”

下方一衆羣臣,聞言,心頭陰霾不減。

施傑道:“這幾日,河北等地鄉勇團練聞聽女真入寇,踊躍抵抗,在各州縣官長率領下,馳援北平府城。”

崇平帝沉吟片刻,問道:“軍需糧秣可受女真入寇影響?”

施傑道:“齊閣老說,原派了人在山東購糧,供應大軍,但山東方面糧價高昂,日益一日,河南方面糧秣倒可支應一批。”

齊昆作爲東線戰場的軍需後勤官,先派人去山東購買糧秣,結果山東曲阜等產糧之地糧價大漲,齊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河南巡撫、忠靖侯史鼎提出洛陽太倉之中尚有米糧,可以平價售賣給中樞,以紓民困。

崇平帝眉頭皺了皺,目光冷意涌動,此事他也知道一些,衍聖公的後人在山東曲阜等地囤積糧秣,向朝廷索要高價。

齊昆稟告此事時,奏疏之中言辭頗爲痛心疾首,但爲了朝廷計,幸在河南方面慷慨解囊。

而河南太倉的糧食,是賈子鈺當初平亂河南之時,從衛鄭兩藩手中取來。

這時,從科道官員班列出來一人,朗聲說道:“聖上,微臣山西道御史徐謐昧死以奏,東寇於燕趙之地肆虐,百姓蒙受其苦,聖上,永寧侯擁強兵坐鎮大同,應該速速發京營之兵星火馳援纔是。”

此言一出,正在下方恭候議事的科道御史紛紛出班附和其言。

崇平帝面色幽沉,道:“永寧侯前日已有密疏呈奏,宣化方面會酌情增派援軍,而謝再義部不久前擊潰女真兵馬之後,當有援兵從宣府派出,諸卿不必疑慮。”

這時,戶科給事中胡翼清咳一聲,拱手說道:“聖上,永寧侯在大同與女真對峙有日,至今尚無軍情遞送而來。”

“大同方面,我漢軍對峙的是女真主力,戰事不可操之過急。”崇平帝沉聲道。

因爲先前謝再義剛剛取得一場大勝,稍稍緩解了京中不利的輿論環境,此刻羣臣的催促進兵之言還不敢提出。

南安郡王面色幽幽,心頭嘆了一口氣。

天子開口閉口就是永寧侯,經過連續兩場戰事的捷報,不僅是天子,還是滿朝文武都在等候着那小兒的捷報。

但先前兩場大勝,他竊以爲有僥倖之因,真正輪到女真認真起來,戰事勝負尤爲可知。

就在殿中羣臣正在相議之時,忽而從外間傳來陣陣歡呼聲,以及陣陣鞭炮聲音,隔着重重宮闕傳將過來一星半點。

崇平帝眉頭微皺,面上現出一抹詫異之色,問着一旁的戴權,說道:“去看看,外間何事喧譁?”

戴權聞言,連忙躬身說道:“陛下,奴婢這就打發人查看。”

此刻,神京城內的朱雀大街,數匹甲騎在青石板路上疾馳而過,馬上一紅翎信使揹着招文袋,手中高舉着一牛皮軸包,策馬衝過熙熙攘攘的街道,高聲道:“大捷,平安州大捷!”

說着,直奔安順門而去。

正是三月時節,風和日麗,春光明媚,神京城中王孫公子的踏青時節,此刻見着那幾騎信使在街道上馳騁,臉上都見着詫異之色。

前不久纔是剛剛取得一場大捷,難道北方邊關又打了勝仗?

此刻,神京城中的百姓翹首以望,街道兩側的商鋪中,老闆以及夥計探出了頭,看向那疾馳而過的數騎,多是詫異踮腳張望。

“平虜大將軍在平安州炮轟女真奴酋皇太極,殲敵近萬,奴酋殞命,大捷!平安州大捷!”那紅翎信使聲嘶力竭喊着,年輕俊朗的面容漲得通紅,胯下的馬匹速度不由慢下來幾許。

平安州大捷?!奴酋殞命?

而幾個簡短的關鍵詞,卻恍若一顆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面,或者說原子彈爆炸出的蘑菇雲,整個神京城的百姓驟聞此信,發出一聲聲驚呼:

“又殲敵近萬?這……”

“還有女真奴酋殞命了?”

隨着竊竊私議,交頭接耳,整個神京城中反應過來,幾乎一片歡騰雀躍。

街道兩旁的酒肆和茶樓,都已興高采烈地喧鬧起來,議論紛紛,萬人空巷,興高采烈。

此刻,魏王陳然剛從五城兵馬司的官衙中出來,正要返回王府,見着前方喧鬧聚集的人羣,面色微怔,問着一旁的扈從,疑惑道:“去看看怎麼回事兒?大白天的,放什麼鞭炮?”

一個扈從聞言,連忙應命一聲,驅馳着胯下的馬匹,“駕”的一聲,向着人流熙熙的街口疾馳駛去,旋即,那扈從面帶喜色地折返而來,道:“殿下,大喜,大喜啊,平虜大將軍在平安州大獲全勝,奴酋皇太極斃命,殲敵近萬!”

魏王年輕俊朗的面容愣怔片刻,繼而是目瞪口呆,急聲道:“你說什麼?奴酋怎麼了?”

那扈從愣怔片刻,但開口說道:“王爺,永寧侯在平安州大勝,奴酋皇太極爲永寧侯炮轟而斃。”

魏王聞言,如遭雷殛,身形晃了晃,白皙英武的面頰因爲激動而潮紅,說道:“奴酋死了?”

奴酋殞命戰事之中,永寧侯這是又打贏了?

除了魏王,神京城中的百姓,也在迅速相傳,幾乎是瞬息之間,賈珩在平安州大勝的消息不脛而走,漸漸擴散至整個神京。

大明宮,含元殿

坐在金鑾椅上的崇平帝聽着外間漸漸傳來的鞭炮聲,目光閃了閃,猜到一些什麼,原本沉毅的面容之上帶着幾許迫切和期待。

難道邊關傳來了捷報?

嗯,畢竟是經過先前兩場大捷的洗禮,這位中年帝王神色倒還顯得氣定神閒,只是對戴權道:“再去打發人問問。”

下方羣臣也多是竊竊私議,交頭接耳。

就在這時,一個內監從外間去而復返,噗通跪下,道:“陛下,平安州大捷!”

幾個侍衛架着一個大口喘氣,臉頰通紅的紅翎信使,跪倒在御前,說道:“大捷,平安州大捷!”

此言一出,原本衆皆矚目的大漢文武羣臣,循聲而望,心頭震驚莫名。

前幾天,宣府纔有一次大捷,這平安州怎麼又?

這捷報傳的太過頻繁,幾乎讓人以爲是謊報,但這等大事,誰敢謊報?牛繼宗前車之鑑,尤爲不遠。

崇平帝銳芒暗藏的目光緊緊盯着那紅翎信使,聲音都有幾許顫抖,問道:“平安州大捷,大捷由何而來?”

平安州?子鈺不是在大同坐鎮嗎?難道平安州又取得一場小勝?

此刻,殿中羣臣也都暗暗皺眉,思忖緣故。

那紅翎信使喘勻了氣,說道:“聖上,大將軍在平安州與偷襲而至的奴酋皇太極部交手,皇太極在攻城時爲我紅夷大炮炮銃所斃,女真軍羣龍無首,一時大潰,大將軍命諸軍掩殺,大破女真萬餘兵馬。”

那信使將話語說完,偌大的含元殿恍若被按下了暫停鍵,幾乎死一般的寂靜,大漢文武羣臣愣怔原地,目瞪口呆。

皇太極戰死在平安州下,這……真的假的?

南安郡王立身在原地,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潑下,面容倏變,濃眉下的虎目中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崇平帝同樣怔立當場,恍若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砸中,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奴酋斃命?

不是,女真的國主斃命城下?

崇平帝擔心自己聽錯,又是凝眸急聲問道:“奴酋皇太極怎麼了?”

紅翎信使高聲道:“聖上,奴酋親征平安州,已經殞命城下,這是捷報,還有大將軍呈送的奏疏,還請聖上御覽。”

這信使在軍中是個千戶,也算是六品武官,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大老粗。

說着,將手中的紅色卷軸遞給一旁的內監,並從招文袋中取出一封密匣裝就的奏疏。

戴權連忙下了丹陛接過,心頭已是又驚又喜,然後一路小跑地折身來到御案之畔,雙手呈遞過去,說道:“陛下還請過目。”

崇平帝接過卷軸,此刻手已有幾許哆嗦,從防水的牛皮軸袋中取出捷報,在戴權的幫助下,徐徐展開,迫不及待地閱覽其上的戰報敘述。

“微臣謹奏聖上,微臣領京營騎軍至大同坐鎮,與敵攻防相持旬月,察知敵寇意欲繞後襲我平安州,窺伺太原,截斷糧道,使我軍困窘於宣大,微臣是故在六日晚率萬餘騎馳援平安州,架設採自紅夷之炮銃,架設城牆之上,七日上午,皇太極果領兵陰襲平安州,兵至城下……”

崇平帝看向文字,已經隱隱猜到一些事情的走向,迅速將目光向下掠取。

最後落在一行字上,“是役,奴酋皇太極押中軍龍旗齊上,以鼓動東虜士氣,意欲一鼓作氣而下,然我城頭紅夷大炮齊發,摧敵中軍龍旗,幸賴聖上神威庇佑,奴酋飲恨平安州城下,此役大獲全勝,微臣在平安州仰望西南,爲大漢賀,爲聖上賀!待凱旋之日,獻奴酋首級,呈於陛前!”

崇平帝閱至此處,心緒激盪,手中拿着的軍報都在微微顫抖,瘦弱的臉頰已然現出潮紅之色,說道:“奴酋皇太極殞命平安州下,永寧侯大獲全勝,奴酋首級不日將獻至神京,諸卿,永寧侯大勝女真,大捷啊。”

下方正目不轉睛看着崇平帝手中軍報的大漢羣臣,聞聽此言,得了確認,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皇太極果然死了?死在平安州下?

這……別是誆騙人的吧?

可那位永寧侯向來有的放矢,應該不至於在此等事上欺君,一旦弄錯,追究起來就是塌天之禍。

那麼皇太極真的死了?喪命在永寧侯之手?

此刻,殿中羣臣幾乎懵然一片,驟然聽聞喜訊,也不知什麼情緒,興奮、驚喜、惋惜、懷疑……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兵部侍郎施傑面色振奮,拱手道:“聖上,微臣請一閱捷報。”

此刻,大漢羣臣也回過神來,都眼巴巴地看向那御椅上的崇平帝,心思各異。

必須瞧一瞧軍報,再次確認一下真假。

都是經過當初中原捷報造假的鬧劇,有些不願相信的朝臣,心底生出一股狐疑的期待。

南安郡王手中的象牙玉笏已經爲其攥的微微顫抖,雄闊面容兩側,只覺火辣辣的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一定是在做夢!

那小兒怎麼可能會陣斬奴酋,這是假的,假的軍報!

可內心的理智又在告訴自己,如果是假的,那小兒這就是欺君之罪,根本就不可能。

心頭糾結來回,讓南安郡王手足無措,只是將目光死死地盯在軍報上。

他要親自看一眼軍報!

崇平帝兩道瘦鬆眉之下,目光熠熠閃爍,臉頰已經涌起異樣的潮紅,只覺心緒激盪,幾乎不能自持,與殿中羣臣一般恍在夢中,饒是御極多年的天子,此刻聲線顫抖,說道:“戴權,速將軍報給諸卿看看。”

子鈺,子鈺,真是他的賢婿啊。

國之柱石,蓋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良將,不枉他簡拔於微末,委以腹心,又打算將女兒和侄女都嫁給他。

誰能想到,女真虜酋竟然殞命在兩軍陣前,當年曾經奪去遼東的女真國主喪命平安州下,這簡直……

上蒼何其厚待於他!

這大概就是天命所歸吧!

此刻,崇平帝心頭已被無法言說的狂喜充斥着,在這一刻意極舒暢,甚至想放聲大笑,但畢竟是御極四海的天子,威嚴森然,而且性情向來矜持,在此殿中大笑,多少有失體統。

但臉上的笑意實在掩藏不住,眸中喜色流溢。

可以說,這次戰報,幾乎就是沒有一點兒防備,給了崇平帝遠超期待的大勝,幾乎是爽到意識迷糊那種,嗯,連牀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都不知道,眼罩都省了。

因爲當年遼東失陷,可謂隆治帝在位時的最大錯漏,而當時的二十多萬大軍正是慘敗於皇太極之手。

可以說皇太極的威名,曾經在大漢朝野之中引起好一陣轟動,崇平帝自然知曉這位女真國主的名諱,或者說他的對手。

但如今卻慘死在平安州之下,而且據軍報而言,是被紅夷大炮轟殺,連頭顱都被遞送至神京慶功,這簡直夢幻般。

身首異處,無過如此!

此戰一雪前恥,神州共慶!

此刻,戴權那張白淨的麪皮上同樣見着喜色,從那紅翎信使手裡接過捷報,向着一衆閣臣而去。

韓癀臉上驚疑之色尚未褪去,心頭也被興奮充斥着,定了定心神,因爲是大漢首輔,百官首揆,當先接過軍報,迫不及待地閱覽着其上的文字。

隨着軍報文字躍然紙上,關於平安州一戰的起因,經過,發展都盡數呈現在韓癀心頭。

皇太極被炮轟?頭顱都要送到神京?

此刻的韓癀心頭爲一股欣喜和震驚充斥着。

如果僅僅是殲敵近萬,擊潰女真一旗,上次就已經經歷過,還沒有這般震撼莫名。

敵國國主喪命城下,這是何等的勝仗?

而南安郡王面容難看,強顏歡笑,心頭涌滿了苦澀,這真是比殺了我都難受。

崇平帝平復了下呼吸,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下方的大漢羣臣,心頭油然而生起一股雀躍。

試問,當時是誰要與女真議和的?

念及此處,目光掠向那南安郡王以及一些科道,此刻多數人面上異樣之色濃郁。

韓癀閱覽完手中軍報,將之遞送給一旁的趙默,平復了下心情,拱手道:“微臣爲聖上賀,爲大漢賀!”

不管如何,前線打了大勝仗,又是在他爲首輔後的勝仗。

趙默也睜着眼眸閱覽着其上的文字,拿着捷報的手微微顫抖,心頭複雜莫名。

一戰擊潰女真正黃旗萬餘人馬,這還不算,又炮斃皇太極,這是何等的赫赫戰功?

衛霍之姿?

趙默將奏疏遞給一旁的吏部尚書姚輿,同樣拱手向着上首的天子道賀,此刻心頭已說不出話來。

就這般,崇平帝是一點兒都不急,看着下方的文武羣臣,心頭已是被一股萬丈豪情充斥着。

直到捷報遞送至南安郡王手裡。

嚴燁也迫不及待地閱覽着其上的軍報,原因無他,在找漏洞,目光迅速掠過文字,先是在落款處的字跡和印鑑盤桓了下,心頭已是一片冰涼,旋即閱覽着其上文字。

少頃,臉上卻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拱手道:“微臣爲聖上賀,爲大漢賀。”

也不知是不是崇平帝看錯,只覺昔日的南安郡王身形佝僂了幾分。

南安郡王身後的石光珠等人,心頭已是震驚莫名,都不知道怎麼看完軍報的,匆匆掃了一眼,心情複雜莫名。

秦業、賈政也先後接閱過軍報,面上的欣喜已是掩藏不住。

秦業頜下的鬍鬚微微顫抖,蒼老眼眸中失神恍惚。

子鈺又取得一場大勝,而且比上一次更爲輝煌,奴酋授首,威震大漠!

這是留名史書的赫赫功績。

待幾位文武大臣閱過軍報,整個殿中寂靜的可怕,鴉雀無聲,但又蘊藏着一股興奮的躁動。

崇平帝也在一旁拿起賈珩所上的密疏,閱覽着其上陳奏文字。

下方一些科道言官和清流文臣,已經議論紛紛。

大抵是一種,雖然知道賈珩能打,但沒有想到賈珩這般能打。

一戰而滅女真本部一旗精銳,二戰再滅一旗精銳,並且還炮轟了女真國主,獻虜酋之首于丹陛。

趙默臉上欣喜之餘,看向崇平帝的目光閃爍間,心頭不由蒙上一層厚厚陰霾。

此戰過後,挾大勝而歸的永寧侯更爲勢大難制了。

吏部尚書姚輿拱手說道:“聖上,此次勝後,女真元氣大傷,正可揮師北上,奪取遼東舊地。”

一衆都察院的科道御史,也紛紛附和說着。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羣臣,朗聲說道:“子鈺在奏疏中提及此事,女真雖先後兩旗精銳喪失,但未曾傷及根本,此戰過後,應如《平虜策》所言,與女真相持之局已成。”

其實,賈珩還在奏疏中提及,如今雖已大勝,但想要掃滅遼東,仍需勵精圖治,積蓄國力,首先是整飭邊務,精練海師。

可以說賈珩在大勝之後的清醒言語,已爲崇平帝奉若圭臬。

施傑道:“聖上,女真在遼東根基深厚,想要克復,非一日之功,先前雖得殲滅精銳,但我京營鐵騎盡出,今之大勝,也因奴酋授首,微臣以爲永寧侯奏疏之言,老成謀國,可謂金石之論。”

下方羣臣聞言,此刻面色微動,紛紛想起了賈珩所上的《平虜策》。

崇平帝點了點頭,說道:“此戰過後,我大漢需休養生息一段時間,自去歲春以來,我大漢兵事連綿,雖國庫財用尚算豐殷,但也不可揮霍無度。”

此番大勝,正好試行革除內政積弊,爲大漢謀求萬世基業。

他要開闢屬於他的崇平盛世!

此刻的崇平帝心頭振奮莫名,只覺四肢百骸都涌起一股新生力量。

下方羣臣聞言,趙默拱手道:“聖上明鑑,此戰大勝後,我朝當休養生息,不可窮兵黷武,傷損民力。”

再讓那永寧侯打下去,只怕功勳愈大,名望愈隆,那時候危及皇室,於國家社稷是禍非福。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羣臣,說道:“北平方向,賈子鈺已有謀劃,驅逐敵寇就在近日。”

下方一衆文武羣臣紛紛拱手稱是。

待議事已畢,殿中羣臣散去,崇平帝也離了大明宮含元殿,返回坤寧宮,此刻的天子心情欣喜,步伐輕快,走路帶風。

身後的戴權等內監都有些跟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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