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麥來人的主力渡河登陸時,卡德爾的臉上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馮幕僚長,你們輸了。”
卡德爾此時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達木羅,對達木羅產生了一絲厭惡。他後悔自己聽了達木羅的話,不應該到這裡來浪費時間。
有這個功夫,自己在家裡好好的睡上一覺,今天到麥來人那裡去向麥凱門道賀,纔是正經事兒。
如今自己雖然就近在咫尺,但是,卻不能現身。萬一叫麥凱門知道了自己就在旁邊看熱鬧,到時候跟麥凱門是沒法交代的。
以前,他是很佩服達木羅的,對於他支持自己上位,也一直抱有感激之情。
如今看來,以後要重新看待達木羅這個人了。
如果叫另外幾個部落知道,自己跟卜奎的二號人物接觸的話,他們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個馮紫英抓起來,送到臘梅花那裡,證明自己的清白和忠心。
“卡德爾頭人,你不要過早地下結論。我們珉長官既然敢叫我到你這裡來,就是有把握。否則,若是叫麥凱門贏了,你不就第一時間把我抓起來,送給臘梅花了?”
馮紫英笑呵呵地看着卡德爾,看得他心裡直髮虛。
“馮幕僚長說笑了,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我怎麼會做那種事情?好,咱能就再看看。”
卡德爾話音剛落,就聽見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再一看麥來人登陸的地方,兩千來人馬已經看不見了。剛纔他們站立的地方,已經被濃重的煙霧籠罩上了。不時地有一些馬,從煙霧中穿出來,四處狂奔着。
有的馬上還有騎士,有的馬上則沒人了。還有的騎手,腳套在馬鐙裡,身子在地上,被馬拖着四處亂跑。
卡德爾回頭看看自己的那些千夫長和百夫長們,就見到了一張張死灰一樣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這是什麼火藥,是怎麼點着的?怎麼還有會這樣打仗?
卜奎人,你們真是太狠毒了,草原上打仗,不是這樣的打法的。
我們祖祖輩輩的勇士們,都是靠馬上的功夫,嫺熟的弓箭和狠辣的馬刀來打仗的。你們不能這麼打仗啊,這個打法我們不會啊?
都說你們是小人,有本事,一對一的拼馬刀,看看到底誰厲害。
“平常打雷,都是在天上打的。我們就琢磨着,既然天上能打雷,地下怎麼就不能打雷呢?所以,我們就研究出了這個東西。這種火器,叫做地雷。”
“把很多的地雷集中到一塊兒使用,這個地方就是地雷陣了。剛纔的登陸場,就是個地雷陣。”
“開始我們好幾次過河,最後又撤回來了,就是爲了把麥來人的主力引進到地雷陣裡,然後引爆地雷,這就是地雷戰了。”
馮紫英慢慢地給他們解釋道,但是那些千夫長、百夫長卻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什麼地雷、地雷陣、地雷戰的,不就是用火藥把人給炸死了嗎?哪裡還要那麼多花樣?
你們本事大,我們打不過你們,服了你們還不行嗎?
這麼有本事,你們不用火器,一人一騎,單打獨鬥,看看誰厲害?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這麼打仗,是在投機取巧啊?”
馮紫英向卡其的軍頭們問道。
還什麼是不是的,本來就是嘛。
“你們是不是覺得,以前我們打了就跑,是害怕你們啊?”
不怕?是誰叫我們給攆的像個兔子似的,滿草原亂跑的?
“我告訴你們,我們不是怕你們,那只是拿你們當靶子練兵的。通過跟你們交戰,把你們的那點兒本事都給弄清楚了。”
你們漢地人就是卑鄙,竟然用這種下流法子來偵察。
“好了,咱們繼續看戲。”
麥來人都叫你們給炸成那樣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這回就叫你們看看,我們府兵團跟麥來人的勇士們,是怎麼樣一人一騎單打獨鬥的。”
四大部落的的部落戰士們,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優越感,就是認爲自己的馭馬功夫和馬上格鬥能力比卜奎人強,所以,賈珉就決定,在此戰的最後階段,跟對方硬碰硬地正面幹一場,讓對方知道,即使在這方面,他們也不是對手。
只有這樣,才能打掉他們的傲氣,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在心理上,徹底打敗他們,讓他們不再起反叛之心。
麥凱門還停在河中央,就那麼呆呆的,眼神空茫。
岸上的硝煙漸漸散盡,露出了滿地狼藉。
那些沒死的,有的呆呆地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這樣的事情,他們還從來沒遇到過。
也有一些反應比較快的部落戰士,開始撥馬往回走。有的離他遠些,有的則從他身邊經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就沒有這個頭人似的。
麥凱門想阻止他們撤退,但是,他沒有這個勇氣。
他害怕,萬一自己阻止他們逃跑,這些人會把他亂刀砍死。
胡爾汗和莫里突各帶着八百人,在追趕着卜奎人。
後面傳來的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就在他們猶豫是繼續追趕,還是撤退時,卜奎人調轉馬頭,向他們靠近了。
就在胡爾汗感到奇怪的時候,卜奎人分成了兩隊,在距離自己約五十丈遠停住了。一隊面向自己,另一隊面向莫里突。
一匹馬馳來,在胡爾汗前面五丈遠停住。
“我們賈營長說了,要跟你們一對二地正面打一仗,我們一個人對你們兩個,不用火器,不用弓箭,你們敢應戰嗎?”
氣死我啦,這幫卜奎膽小鬼,竟然敢如此小瞧我們。早就想跟你們一對一的幹上一仗了,沒想到,竟然敢說你一個打我們兩個?
“這可是你們自己找死,好,我們就幹上一仗。孩兒們,把弓箭都放下,就用馬刀,把卜奎這幫膽小鬼剁成肉醬。”
胡爾汗率先把弓箭扔到了地上。
賈璉騎馬站在一營的隊列前,把身上的長銃、短銃、弓箭、弩箭一一卸下,扔在地上。
“我的弟兄們,我是你們的營長賈璉。你們都是賈府的人。在家裡的時候,你們要叫我一聲璉二爺。現在,我要告訴你們,這裡沒有什麼璉二爺,有的只是你們的兄弟賈璉。”
“珉長官是我的弟弟,我告訴你們一句心裡話,我爲有這個弟弟而自豪。”
“我們都是珉長官訓練出來的,現在,就是我們給珉長官爭光的時刻了。我們要叫別人看看,我們賈家的子弟,都是什麼樣的人。”
“在家裡訓練的時候,別人笑話我們,說我們只會走道和疊被子。”
“在五龍山剿匪的時候,別人說我們是運氣好,人多欺負人少。”
“我們開拔時,別人說我們會死在卜奎。”
“我們跟他們打的時候,他們說我們只會象兔子一樣逃跑,不敢跟他們一對一光明正大地打上一仗。”
“現在,他們的主力已經叫我們給打垮了。但是,他們心裡一定不服氣,怪我們只會用火器。”
“現在,我們不用火器,也不用弓箭,只用馬刀和匕首。我們一個打他們兩個。”
“或許,我們有的人會死去,但是,這一仗,我們必須打。而且要打勝。我們要告訴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就算是一對二,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從此以後,我們要叫他們一聽見賈府子弟,就心裡害怕,雙腿發抖。”
“爲什麼?就因爲我們比他們強。,就因爲我們的祖先是榮國公和寧國公,就因爲我們是賈府的子弟。珉長官在卜奎等着我們勝利的消息,老祖宗在帝都等着我們勝利的消息。”
“現在,你們象我一樣,放下長銃、短銃,放下弓箭、弩箭,留下你們的馬刀,把敵人的腦袋砍掉。留下你們的匕首,刺向敵人的心窩。”
一營戰士很多都是賈府的子弟。即便那些招募來的,也以賈府子弟自居。賈璉這一席話,立刻讓全體戰士都有了歸屬感。個個變得熱血沸騰起來。
“賈府的子弟們,二營那邊已經開始出擊了,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一個對兩個。現在,準備好了,爲了賈府的榮耀,跟我衝鋒,吾皇萬歲,衝啊!”
賈璉調轉馬頭,第一個衝了出去。
“爲了賈府的榮耀,衝啊!”
一營全體官兵,嚎叫着衝了出去。
正在觀戰的卡德爾,又一次驚呆了。
這是要幹什麼?卜奎人究竟是瘋了還是傻了?放着火器不用?放着射程更遠的弓箭不用,放着弩箭不用,以己之短,攻敵所長。而且還是一個打兩個,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原本以爲馮紫英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們還真的這樣做了。
就憑他們,還想跟草原騎兵單打獨鬥?看不懂,看不懂。
“馮幕僚長,你們爲什麼要怎麼做?”
卡德爾想親耳聽聽馮紫英的說法。
“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只是想證明,即便不用火器,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可是,他們是兩個打你們一個啊。”
“那也沒關係,即便是他們三個打我們一個,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卡德爾這個氣啊。他現在恨不得立刻把馮紫英給砍死。
就算我們一個打不過你們一個,兩個還不行嗎?兩個打不過,三個還打不過?
你把我們草原勇士看成什麼了?麥來人是最能打的,他們要是三個打不過你一個,我卡其豈不是四個也打不過你一個了嗎?
卡德爾的帳,其實算的還有些片面。
卜奎此次來了八百人,麥來來了四千人,是五個打一個。
正確的說法,是一個打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