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解圍:“什麼叫下放,人這是高升了,公司派下來的,先熟悉這邊業務,將來提任飛流的向寧主管。”
這種事兒不會落在安泉身上,他也沒想當什麼主管,做一個快遞員挺好的,安泉沒有表態。
張欣:“來吧,走一個,光顧着說話了。”
在張欣的提議下,幾人舉杯幹了。
志同道合的人總是一見如故,他們有很多共同話題,秦偉接着說:“既然安泉來了,我們這個羣主就他由來坐吧,你們幾個什麼意見?”
“可以啊。”“應該的。”“同意”李白洋、張欣和其他朋友一致同意。
安泉不同意:“別別別,我加入你們,羣主不能變。‘紅門無界’是我提議的,但不能叫創始人,它是由有公益心和有社會責任心的人自覺組織的,是純粹的公益活動,它不是什麼幫派、也不屬於什麼組織,沒有老大。”
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們聊了很多“紅門無界”,分享了很多救助的事蹟,一直到老闆收攤兒。安泉喝多了,在李白洋和秦偉的幫助下住到了張欣家。
半夜裡睡着的安泉胃難受,翻了個身,從牀上掉到地上,驚醒了一牀睡的張欣。
安泉被摔醒,暈暈乎乎坐起來。
燈亮着,爲了安泉吐的時候來得及,張欣沒有關燈。
自從做了激光手術,安泉每次睡覺醒來睜眼都很困難,眼睛接受不了突然的強光、熱輻射和煙霧。
安泉禁閉眼睛,眯出一條縫,迷迷糊糊的環視這個陌生的房間——面積不大,擺設簡潔,雙人牀上有一牀橫放着的軍被,張欣從牀上下來……
張欣想扶安泉起來,安泉推開他自己爬起來問:“這是哪兒?”
張欣扶着搖搖晃晃的安泉坐在牀上:“我家啊。這是我租的房子,就我一人。”
安泉:“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張欣:“見外了啊。”
安泉頭暈、胃難受,閉着眼睛,皺着眉頭捂着肚子,搖着頭。
張欣關心道:“怎麼樣?要吐嗎?”
安泉:“沒事兒,衛生間在哪兒?我去試試。”
張欣帶安泉到衛生間守了一會兒,安泉沒吐,讓張欣別管他先去休息。
張欣走了,安泉趴在馬桶上,使勁兒吐,卻吐不出來。
安泉摳着嗓子眼兒,終於吐出來了。吐出來感覺很輕鬆。
安泉從衛生間出來,張欣躺在牀上看着他,關心道:“怎麼樣?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關燈了啊,時間不早了,害得你沒睡好,趕緊睡吧。”安泉關燈上牀。牀不大,兩個男人睡一起有點擠,作爲客人,安泉儘量靠着牀邊,蓋了一個被角。
“鐺鐺鐺……鐺鐺鐺……”安泉不知敲了多少下門,張欣終於肯開門了。
不虧不欠,安泉不願欠人家的,昨天晚上欠了張欣飯,還欠了留宿照顧的情,無論如何他要表示感謝。
心裡有虧欠,生理上——安泉離開從入伍用到現在的那個枕頭睡不着覺,天不亮就悄悄起來了。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安泉特意買了早餐回來,用了將近五分鐘時間叫張欣起來爲他開門。
張欣打開門看到安泉後驚訝道:“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安泉很喜歡張欣的性格,最近多少沾了些張欣的幽默細胞,學着張欣的表情說話:“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洗漱去吧,洗完吃早飯。”安泉斜着身子擠進被一臉懵逼樣的張欣堵住的門說。
張欣跟在安泉後邊聞了聞、嗅了嗅、喵了喵,挺豐盛,有吃的、有喝的,這花樣只有追女孩兒的男生用的心思纔能有的。
牀上的軍被印痕還很清晰,雖然不好說張欣每天疊,但一定還是經常疊的。趁張欣洗漱的檔口,安泉去幫他疊被子了。
張欣洗漱完畢出來,看到牀上的被子,確是比自己疊的要好——他只是心裡佩服,並不需要說出來——安泉幫他疊被子只是因爲自己也蓋了,有疊被子的責任,並不是要顯擺,也不想聽什麼誇讚的話。
二人很快吃完飯,簡單收拾了屋子,帶着垃圾下樓,騎着電動車上班去。
說是幫助指導業務,其實大家都很熟悉各項業務,沒什麼要指導的,除了來人的時候幫忙拿拿東西,沒什麼要乾的。
安泉剛來,大家都有活兒幹,臨時負責的人不好意思給他安排活兒,他又不想閒着佔地方礙眼,所以他主動提出跟着送快遞,這幾天一直跟着同事熟悉交通道路,好在有人請假的時候補個缺。張欣是他跟的第二個人,今天是第二天。
安泉不是新手,所以不需要張欣教。送快遞的路上,安泉坐在車上默默地記着路線,幫着張欣幹活,看着張欣跟人很幽默的交流,沾着張欣身上散發着的年輕人該有的陽光和活力。
小區門口,張欣派完一個快件,準備去下一個地點。
張欣正在撥打客戶打電話的時候,微信消息三連彈,“紅門無界”羣聊信息彈出,羣裡所有人被艾特。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安泉的微信是震動的,他沒有感覺到信息;即使感覺到了,他也怕是等不來的誤以爲是安瀾的信息而失落——他已習慣了這種失落,他不想再失落。
看過信息後,張欣神情突變,嘻哈風轉爲男神風,電動三輪車來了個急轉彎,全速向前開進。
安泉顯些被變速的慣性閃趴下,雙手用力扶住車座,待車體平穩後,用東北腔調問張欣:“咋滴啦?着火了?”
張欣一本正經:“嗯呢,着火了,看羣裡……”
安泉欠起身子掏出手機看信息,確實着火了:紫薇苑一單元六層西戶陽臺着火,羣裡發了位置和現場視頻。
張欣對安泉說:“紫薇苑是我的片兒區,這附近應該我們離的最近。”
確實,他倆離得最近,安泉話音剛落就聞到了煙味兒,擡頭便看到了黑煙,黑煙下就是着火的陽臺。
依然是,圍觀人羣很多,張欣不得不減速慢行,緩慢的速度還不如走的快。
興奮而急切的安泉跳下車向小區跑去,向小區裡跑動的他與靜觀的圍觀人羣和從小區中不慌不忙走出來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快遞車上還有快件,張欣不得不先把車停好鎖好再進去。
不用問着火的是哪棟樓幾單元幾室,哪裡人多往哪裡去就是。
安泉朝着人多的樓跑去,搶過前面兩個門衛大爺提着的滅火器上樓,邊跑邊說:“大爺我先上。”
電梯還有人在用。樓道里煙味兒很大,但能見度還是比較清晰的,越往上煙味兒越大、清晰度越低,但沒有到看不見人的濃度。有人還在往下走,也有人捂着鼻子往上走——想必是看熱鬧的。安泉提着滅火器一步兩蹬往上跑。
到了六樓,煙味兒很濃烈,煙不停的從房間裡竄出來,視線比較模糊,三個人站在門口捂着口鼻說話,其中一名女性情緒很激動,大聲哭喊着。
安泉來不及細聽他們說的什麼,但是按照經驗大概知道是女主人情急之下讓他們進去幫忙救火。
在門口,安泉蹲下掏出書包裡的空氣過濾面罩,帶上眼罩,拿起滅火器,進入房間。
根據剛纔在樓下看到的着火情況,安泉在濃煙中向陽臺所在方位探過去。
由於不清楚房間裡的佈局,情急之下安泉被茶几、櫃角之類的傢俱磕碰了兩次,顯些摔倒。安泉進入客廳就看到了臥室裡陽臺上模糊的火苗。
安泉進入陽臺,靠近火點。
火勢比較大——其實也算不得多大,窗戶玻璃已經被燒的破裂掉落,窗架正在燒着;晾衣架上晾曬的衣物在燒着,快要燒完了;地上煙較大不清什麼東西在燒,着火面積大概不到兩平方米。危險的是,最近的火離臥室的牀不到半米,如果稍微偏點風戶主的損失就大了。
安泉打開滅火器首先撲滅晾衣架上的火。噴出的乾粉打在晾衣架上掛着的火上,散落在地上,一定程度壓制了地上的火。
晾衣架上的火被撲滅後安泉打地上的火,沒噴兩下乾粉就用完了。
安泉常想,消防器材是保命的東西,它的重要意義就像柴米油鹽是活命的東西一樣重要,可爲什麼柴米油鹽的價格有政府調控,能保證老百姓都買得起,而消防器材的價格怎麼那麼貴呢?大家都知道,只要加消防二字的工具都很貴,比如一把消防鐵鍬就比普通鐵鍬貴好幾倍。
地上的火已經壓制住了,人靠近沒那麼燙,安泉放下用完的滅火器,用另一個滅火器打窗架上的火。
窗架上的火撲滅後安泉繼續打地上的火,沒完全撲滅又沒了乾粉,不過不會再着起來。
火勢基本被撲滅,煙已經沒那麼大了。
安泉準備找到電閘箱斷電的時候,張欣和消防人員一起進來了,戶主也跟着進來。
一名消防員問安泉:“怎麼樣了?”
消防人員戴着空氣呼吸器,安泉向旁邊戴紅頭盔的指揮員介紹現場情況:“指揮員同志,火已經基本撲滅了,把電斷掉,檢查檢查排排煙就好了。”
指揮員:“好,交給我們了。”
安泉和張欣離開房間出來,樓道里的煙也很輕了。安泉戴着面罩、一身乾粉的樣子很出衆,張欣讓他擺姿勢拍照留個念,安泉擋住他手機:“別別別,人家家裡着火了,咱們這樣尋開心不好,多少有點把快樂建立在別人家的不幸上的失德。快幫我打打衣服上的乾粉。”
張欣收起手機,幫安泉打衣服上的乾粉,安泉摘下眼鏡、面罩大口呼吸着。
消防文書、指揮員和主家出來,詢問登記火災情況。
消防人員空氣呼吸器面罩已摘下,安泉認出了正在問話的指揮員:“王隊?王隊……”張欣看着安泉,不知道他怎麼會認識王隊長。
指揮員王易峰現任向寧縣消防救援大隊教導員,曾是安泉的隊長。王易峰仔細看了看滿身灰白的、叫他的人,也認出安泉:“安泉?”
王易峰安排文書做登記。王易峰、安泉二人走近,張欣跟着。
王易峰見到安泉很高興:“哎,你怎麼在這兒?什麼時候來向寧的?”
安泉:“工作調動,來了半個月了……”
主家見安泉沒走便向前表示感謝。
張欣:“你倆認識啊?”
安泉對張欣說:“王隊是我以前的領導。”
張欣:“哦。”
安泉反問:“看樣子你們也挺熟的。”
張欣:“這片兒離消防隊有點遠,社會救助上我們偶爾能碰面,時間長了跟消防隊的就熟了。”
王易峰對張欣、也對安泉說:“可不是。這要感謝你們‘紅門無界’掌門。”
張欣贊同:“對頭。”對安泉說:“謝謝掌門。”
安泉瞥一眼張欣,對王易峰說:“我們這不是社會組織,不存在組織體系,我頂多算倡議人之一。”
消防員處理完現場出來,文書向王易峰彙報:“教導員,處理完了。”
“好。收隊。”王易峰繼續對安泉說:“走吧。”
安泉、張欣和王易峰等消防員一起下樓。
一對爺孫等在樓梯口,看到消防員下來,大爺問:“火滅了嗎?”
文書很熱心的回答:“滅了,沒事兒了。”
大爺聽到回答很自然的——用別人家着火跟他沒有絲毫關係的口吻,很豪爽的對他孫子說:“走,上樓。”
安泉、消防員一羣人用無話可說的目光目送爺孫倆上樓,然後彼此交流着無話可說的眼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