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廖緬科在接任了方面軍司令員之後,的確有把指揮部設在馬馬耶夫崗的打算。畢竟這裡是斯大林格勒的制高點,一旦戰場接近城市邊緣,他就可以在山坡上的觀察所裡,觀看許多地域的戰鬥情況。
但聽到索科夫提到了市百貨大樓,他的想法又發生了動搖。雖然那裡的視野沒有馬馬耶夫崗這裡好,但建築物結實,就算遭到德軍的炮擊和轟炸,也能屹立不倒。
赫魯曉夫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連忙開口說道:“司令員同志,我覺得索科夫中校的提議不錯,我們完全可以把指揮部設在百貨大樓裡。那裡的建築物結實,裡面的空間寬闊,能容納足夠的人員。”
“軍事委員同志,既然你也這麼說,那待會兒我們就去看看。”見赫魯曉夫也這麼說,葉廖緬科覺得自己應該把指揮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擺在無遮無攔的馬馬耶夫崗上,沒準敵人的一顆炸彈,自己的指揮部就被端掉了,失去了統一指揮的部隊,肯定會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如果位置合適的話,我們就把指揮部設在那裡。”
見兩人放棄了在馬馬耶夫崗設立指揮部的念頭,索科夫心裡暗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司令員、軍事委員同志,我想向你們提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葉廖緬科問道。
“在馬馬耶夫崗的北坡上,有十幾個巨大的油罐。根據我的觀察,裡面應該裝滿了燃油。”索科夫想到自己在後世看過紀錄片裡,馬馬耶夫崗上的油罐被德軍的炸彈命中,整個北坡化爲了一片火海,燃油還順着山坡流進了伏爾加河裡,使整個河面也在燃燒。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再出現,他向兩人建議道:“一旦油罐所在區域,遭到了德軍的轟炸或炮擊,將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赫魯曉夫等索科夫說完後,反問道:“索科夫中校,你完全可以把這種情況,向斯大林格勒的城防委員會反映。要知道,城市裡的這些重要設施,都是由他們負責的。而我們所負責的是軍事,地方上的工作,我不便於插手。”
索科夫原以爲自己向葉廖緬科和赫魯曉夫反映了這個問題後,他們立即安排人手,儘快排空那些油罐的燃油。誰知赫魯曉夫居然說這事不歸他管,還讓他向城防委員會報告。索科夫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我早就把這事報告了城防委員會有效果的話,甚至那幫辦事拖拉的工作人員,壓根沒搭理我。”
赫魯曉夫可能發現了索科夫異樣的表情,便關切地問:“索科夫中校,你是不是已經向城防委員會報告過這事?”
“是的,軍事委員同志。”索科夫點着頭說:“我先請到這裡幫我們修築工事的奧佐爾少校,向城防委員會的負責人轉達我所發現的問題,誰知對方不予理睬。接着,我又親自去了兩次城防委員會,但是負責人對我一直都避而不見。”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赫魯曉夫走過來,在索科夫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隨後對他說:“待會兒我會親自和城防委員會的負責人聯絡,讓他們派專人來處理這件事。”
葉廖緬科和赫魯曉夫乘坐裝甲車離開後,奧佐爾從外面走進了索科夫的帳篷,向他報告說:“中校同志,你讓我修的火炮掩體,已經完成,六門加農炮都已經藏好。若是你們要使用,每門炮只需要四五個人,就能沿着專門的斜坡,將火炮推到山坡頂部。”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上次德軍快速縱隊衝向馬馬耶夫崗時,索科夫曾經想動用加農炮對敵人進行攔阻射擊。但由於上坡的道路不好走,雖然派出了三營的戰士幫忙,但一直到戰鬥結束,加農炮還沒拖到山頂呢。有了那次的教訓後,讓索科夫意識到,假如不能把火炮迅速地拖到山頂,那麼它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就起不了什麼作用,因此他請奧佐爾在山坡上修了一個專門的火炮掩體工事,既可以保護火炮不收到德軍炮擊或者轟炸的損害,又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地拖到山坡頂部並投入戰鬥。
…………
第二天一早,睡在坑道里的索科夫,就被四營長布里斯基的電話吵醒了。聽說是布里斯基打來的電話,他有些不耐煩地問:“大尉同志,出什麼事情了?”
“旅長同志,”布里斯基在電話裡說道:“在我們的高地前面,出現了一支高炮部隊!”
“高炮部隊?!”得知在布里斯基營所駐紮的北坡前面,出現了一支高炮部隊,索科夫首先就想到:難道是第1077高炮團從碼頭移防到北坡了?想到這裡,他連忙問道:“搞清楚高炮部隊的番號了嗎?”
“高炮部隊裡全是女兵。”布里斯基在電話裡說道:“我派人去問過了,她們是來自的紅色十月拖拉機廠的女工,她們的任務,就是保護我們頭頂上的那些油罐,不被德軍的轟炸機摧毀。”
“胡鬧,這簡直是胡鬧嘛。”索科夫聽到這裡,不免有些着急:“一羣沒有什麼戰鬥經驗的女高射炮手,部署在你們那裡能起什麼作用。當敵人的轟炸機俯衝下來時,她們能保住那些裝滿燃油的油罐嗎?”
放下電話,索科夫就開始穿衣服,準備趕過去看看。躺在另外一張行軍牀上的別爾金,看到索科夫打算出門,便好奇地問:“旅長同志,你這是打算去什麼地方啊?”
“政委同志。”索科夫坐在牀邊一邊穿靴子,一邊對別爾金說:“城防委員會派了一羣沒有什麼戰鬥經驗的女高射炮手,駐紮在北坡的旁邊,說是準備確保山坡上油罐的安全,這不是瞎胡鬧嗎?不行,我得去看看。”
“等一等,旅長同志。”別爾金從行軍牀上坐起來,對索科夫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來到了北坡,見到了等在這裡的布里斯基。索科夫先環顧四周,見到在北坡防禦陣地前方的開闊地上,有十五個用沙袋圍起來的高炮陣地,配備的是清一色的85毫米高炮。索科夫看完高炮陣地的分佈後,直截了當地問布里斯基:“大尉同志,她們的指揮員在什麼地方?”
“在那邊的帳篷裡。”布里斯基連忙朝幾十米外的一個帳篷一指,說道:“指揮員是一名女中尉,看樣子應該是參加過戰鬥的,有一些戰鬥經驗。”
三人說着話,來到了帳篷前。由於擔心女指揮員正在裡面睡覺或者換衣服之類的,索科夫示意布里斯基上前去打個招呼。布里斯基來到帳篷門口,衝着裡面喊道:“指揮員同志,您在嗎?我們的旅長前來拜訪您。”
第一遍說完,帳篷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於是布里斯基又喊了第二遍,他的聲音剛落,帳篷就被人從裡面撩開了,一名身材有些瘦弱的女軍官,就從帳篷裡走了出來。她望着別林斯基沒好氣地問:“大尉同志,不知你們的旅長在什麼地方?”
“在那裡!”布里斯基朝索科夫和別爾金的位置一指,說道:“不光我們的旅長來了,連政委也來了。”
女軍官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索科夫和別爾金,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容,走過來向兩人敬禮,並報告說:“兩位指揮員同志,炮兵營長烏蘭諾娃中尉向你們報告!”
“我是步兵第73旅旅長索科夫中校,這位是我的政委別爾金。”索科夫擡手還了一個禮:“我們旅的防區就在這裡。”
“中尉同志,”別爾金好奇地問道:“我想問問你們,爲什麼要在這裡建立防空陣地啊?”
“副營級政委同志,”烏蘭諾娃看了一眼別爾金的政工軍銜,回答說:“我們營是奉了城防委員會的命令,連夜開到這裡來駐防的。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衛山坡頂部的油罐,不會遭到德軍的轟炸。”
“烏蘭諾娃中尉,”索科夫等對方說完後,冷冷地說道:“你認爲你們現有的十五門炮,能阻止德軍的轟炸嗎?更何況你所率領的高炮營,是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新兵。”
可能烏蘭諾娃被索科夫這種輕蔑的語氣所激怒了,她皺着眉頭,乾巴巴地說:“中校同志,我們營是奉了城防委員會的命令,到這裡來佈防的。只要一門高炮還能射擊,我們就絕對不會讓敵人靠近山坡頂上的油罐。”
“勇氣可嘉,但是愚蠢至極。”索科夫繼續說道:“你們所在的位置,在北坡的防禦正面。假如德軍只有空軍來轟炸馬馬耶夫崗,你們的防空炮火還能對它們構成一定的威脅。可要是敵人在轟炸的同時,又出動了地面部隊,你們部署在這無遮無攔的開闊地上,不是會成爲德軍坦克或炮兵的靶子嗎?”
索科夫的話,讓烏蘭諾娃沉默了片刻,但她很快又振振有詞地說:“只要能阻止德軍轟炸山坡上面的油罐,我們就算全部犧牲了,也是值得的。”
對於烏蘭諾娃的這番話,索科夫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烏蘭諾娃中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全部犧牲在德軍的炮火之中,那麼誰來爲北坡上的油罐提供防空啊?”
索科夫試圖說服對方,將高炮陣地轉移到安全一點的地方,至少要放在那種敵人的坦克炮和火炮不能直瞄射擊的位置,但烏蘭諾娃卻固執己見,說沒有得到城防委員會的許可之前,防空陣地不能進行任何形式的變動。
索科夫的擔憂,在傍晚時分得到了應驗。一支德軍的坦克部隊,出現在距離北坡兩三公里的位置。得知有德軍坦克出現,索科夫擔心女子高炮營出問題,連忙命令部下把隱蔽在掩體工事裡的火炮拖到山頂,試圖把衝過來的德軍坦克擊毀。
女子高炮營部署在北坡的陣地前方,一下就被德軍發現了。德軍坦克迅速地駛到距離她們七八百米的地方,停下開始用坦克炮轟擊。對於技術嫺熟,又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德軍坦克兵來說,要準確地命中幾百米的固定目標,並不是什麼難處。在他們的炮火打擊下,女子高炮營的炮位被接二連三地摧毀,那些待在炮位上的女兵們,也被炸得粉身碎骨。
索科夫站在南坡的一條戰壕裡,舉起望遠鏡朝女子高炮營所在的位置望去,見被沙袋圍住的炮位,被德軍的坦克炮火一個接一個地摧毀,而姑娘們卻沒有進行任何還擊。見姑娘們都待在炮位上捱打,卻不進行還擊,索科夫不禁急得直跳腳:“這羣傻瓜,爲什麼不還擊!”
他撥通了布里斯基的電話,氣呼呼地問:“大尉同志,你派人去問問女子高炮營,她們究竟要做什麼,爲什麼敵人的坦克炮在不斷地轟擊,而她們卻不進行還擊!”
“放心吧,旅長同志。”布里斯基聽到索科夫這麼說,連忙回答說:“我這就派人去了解一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旅長同志,”索科夫剛放下電話,便有一名戰士跑過來報告:“炮兵連已經就位,阿里泰中尉請示,是否立即向敵人開炮!”
“還猶豫什麼,立即開炮,把敵人的坦克都給我打掉!”索科夫看到女子高炮營的姑娘們,每分鐘都在出現傷亡,心裡格外着急,他見傳令的戰士動作太慢,急得在他的腰部踹了一腳:“動作快點,要是再不開炮,姑娘們就該死完了。”
約莫兩分鐘後,那些一字排開的坦克旁邊,有幾根泥柱沖天而起,索科夫便知道是炮兵連開火了。爲了便於指揮,他叫過了一名通訊兵,讓他立即牽一條通往炮兵陣地的電話線,他要和阿里泰中尉雖說保持聯繫。
德軍坦克可能做夢都沒想到,它們在轟擊女子高炮營的同時,自己也會成爲別人攻擊的靶子。炮兵連僅僅進行了三輪射擊,就命中了兩輛坦克。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擊中,成爲戰場上燃燒的火炬,剩下的坦克連忙調頭,朝遠處駛去,試探儘快地脫離蘇軍炮擊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