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後座,衛香秀好似沒骨頭一樣軟綿綿靠在陸錚懷裡,昏昏沉睡,潮紅的小臉兀自掛着媚態,好似還沉浸在剛剛結束不久的瘋狂中不可自拔。
外面,火紅朝陽剛剛躍出地面,現在是早上五點鐘。
前面駕駛位上開車的,是焦磊。
今天週一,陸錚自然要早早趕回青龍,本來說不用衛香秀送的,但剛剛同愛人水乳交融品嚐到性愛甜蜜滋味的衛香秀正情濃似火,和陸錚如膠似漆的,說什麼也不想分開,就是要來送陸錚。
開車衛香秀是開不了了,陸錚傳呼了焦磊,叫焦磊送自己回青龍,衛香秀便一定要隨行相送。
看着懷裡漸漸沉睡的衛香秀,陸錚知道,定然累壞她了。
想想昨晚突然見到電視裡童素素時自己齷蹉的心思,陸錚不禁一陣汗顏,但男人行樂之時,腦海中全是情慾,胡思亂想也在所難免,和清醒時完全是兩種狀態。
“小焦,車子再開穩點,慢些沒關係。”陸錚說了嘴,心裡——,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衛香秀了。
陸錚將衛香秀送去了縣委招待所,在頊樓開了房間叫她休息,又叫焦磊找地方落腳,等衛香秀醒了便送她回烏山。
焦磊堅持就在招待所大堂等,陸錚沒多說什麼,給衛香秀留了張字條,告訴她焦磊在樓下等她,這纔出來,輕輕帶上了門。
又去找了艾芳,請嫂子照顧下自己的女朋友,然後,陸錚纔去了隔壁的縣委大院,此時,還不到八點鐘。
上午開了個政府黨組成員碰頭會,主要便是學習中堊央對環渤海經濟圈的發展規劃,最後,陸錚又拿了昨天的黨報,叫汪嘉賓唸了念上面一則新聞,便是前幾日瀋陽防爆器械廠宣佈破產的新聞,這是新中國成立後第一家正式宣告破產的國有企業。
陸錚便是這樣,遇到一些敏感具有代表性的新聞便會同他手下的幹部們一起討論討論,在這種討論中,拓展大家的思路,傳遞自己的一些想法。
下午時分,衛香秀打來電話,說回烏山,怕耽誤“老陸”工作,就不過來辭行了。
聽着衛香秀的聲音,陸錚心中微微感覺有些溫暖,總算知道熱戀,是什麼感覺了,很溫馨,很舒服,又有些令人牽腸掛肚。
盛夏來去匆匆,轉眼,到了8月底,天氣漸漸涼快起來。
高志凱被以瀆職罪判處拘役六個月,同時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在此同時,青龍新城金融街開啓了轟轟烈烈的建設大幕。
烈日炎炎的天氣,今日比前幾天氣溫都要高,但對於青龍縣各糧站來說,卻是最爲忙碌的一天。
西集糧站便是如此,糧站大院,整個院子全抹的水泥地坪,此時黃澄澄的米、麥鋪了半個大院,晾糧食是糧站日常工作之一,以免收上來的糧食發黴。
今天天氣好,西集鄉的鄉民從各村趕來,上交公糧,最近這些天,上交的公糧多爲穀子,也有少數小麥還未上繳的,此時也趕着馬車、牛車慢悠悠的彙集到了糧站前,騎着水管車後座綁着兩袋稻穀的也不在少數。
糧站工作人員則忙着檢驗糧食品質,用一種中空的大錐子往糧食口袋裡用力一戳,拔出來時錐子中空部位便多了滿滿一管穀米,這時便可以倒出來觀察穀米大小飽滿程度等,以此定爲一等糧、二等糧、三等糧。然後便是卸車、過磅,放上自動運輸帶,在運輸帶轟鳴聲中,黃澄澄穀米便被慢慢的傳送到一個個頂端半圓形的糧倉中。
“三等!”糧站驗糧員王小丫觀察着從錐子中倒在手上的稻穀,清脆脆的喊了聲。
剛剛把兩麻袋稻穀從水管車後座卸下,正賠着笑臉等檢驗結果的老農丘大石忙陪笑道: “姑娘,不會吧,你再仔細看看,怎麼可能是三等糧?我老丘的糧食在王莊子那是出名的好,出名的發實。”
王小丫便用錐子從麻袋底部又戳了一下,將取出來的穀子粒放在手中,吹了兩下,說:“就是三等。”
旁邊糧站工作人員便過來,準備把糧食擡過去過磅。
老丘陪着笑對王小丫說: “姑娘,你再好好驗驗。”
老丘後面排隊繳糧的鄉民很多,眼看,今天又要加班到半夜,燥熱的天氣,各種汗薰味,糧食皮飄到臉上,沾得人很難受,身上更是刺撓的很。平素脾氣很好的王小丫心裡也不禁有些煩躁,說道:“就是三等,再驗也是三等,好了,下一個!”對着老丘後面的鄉民喊了聲。
老丘笑容便有些勉強, “怎麼會呢,昨天老趙的糧食,還沒我的好,給驗的一等糧,我的穀子個兒頂個兒的飽實,你給定三等?姑娘,可不能這麼辦事啊!”
王小丫斬釘截鐵道: “你這就是三等糧!別說了,趕緊的,下一位!”
老丘皺起眉頭說: “有你這麼辦事的嗎?我告訴你小姑娘,你別欺負俺們鄉下人,這裡面的貓膩我懂!不就是老趙在你們糧站有熟人麼?”
王小丫眼皮一翻:“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貓膩?昨天糧不是我驗的,誰驗的你找誰去!”
老丘本就是村裡有名的火爆脾氣,一直強忍着的怒氣立時火山般爆發,裸露在背心外的烏黑油亮的膀子一甩,大聲喊: “你們糧站就是有貓膩!有熟人糧食就一等,沒熟人糧食就三等!上個月繳的麥子還給打的白條!你們這樣瞎搞,糧食我們不交了!”回頭喊道: “大夥兒說,對不對?!”
“對,我們不交了!”立時有人七嘴八舌的響應,有老丘同村的更聚集過來吵鬧道:“你們領堊導呢,叫你們領堊導出來!”、“給錢,我們不要白條!”亂哄哄說什麼的都有,現場亂成一團。
有糧站工作人員來拉老丘,不知道怎麼就推搡起來,老丘揮動拳頭,隨即,雙方扭打在一起。
這一幕,恰好被剛剛騎車過來的汪嘉賓看到。
在幾天前,汪嘉賓被任命爲西集鄉黨委書記。
西集鄉緊鄰廣寧境,一直便是青龍通往外界的門戶之一,經濟在青龍各鄉中綜合排名第一,更有數家鄉鎮企業,在青龍至廣寧的公路修繕後,西集的地位就變得越發重要起來。
在對汪嘉賓的任命下達前,陸錚同他談了話,問了問他自己的想法,同時透露出希望他能下基層鍛鍊的期望,汪嘉賓當時就表示一切服從組織安排,至於組織爲何物,自然便是一直提拔他培養他的陸縣長。
糧棉油任務是農村工作的重中之重,現今正是糧站收夏糧秋糧的時節,汪嘉賓一直是機關幹部,下來了便要身體力行、多瞭解農村情況,今天抓空,來糧站看看,陪着他下來的是農經站王站長和黨政綜合辦趙副主任。
眼見糧站門前人羣彙集,更有人扭打成一團,汪嘉賓、王站長和趙副主任都下了自行車,匆匆擠進人羣。
汪嘉賓剛剛來西集幾天時間,倒是沒什麼人認識他,但農經站王站長可是西集的老農業幹部了,幾乎西集每個村子他都跑過,鄉民看到他,紛紛讓開一條路,有人喊道: “王站長,你來得好,你得給我們說句公道話!”
此時人羣中扭打的幾人中,一名糧站工作人員爬起身,抹着嘴角的血,罵道: “你個老王八蛋!你這叫抗交公糧!毆打政府工作人員!”回頭喊道: “王小丫,打電話!叫派堊出所來拘了他!”
老丘則被兩三個糧站工作人員死死按在地上,掙扎不得,嘴裡卻兀自罵個不停: “李峰山!我X你媽!你爸不是個好東西!生出你個小雜種,更不是個東西!”看來,兩家認識,而且有舊怨。
趙副主任搶上兩步,冷臉訓斥道: “都放手!放手!汪書記來了!”
幾名糧站工作人員嚇了一跳,忙放開老丘起身。老丘卻支楞八又的那麼一躺,就好像一個大字,嘴裡呻吟着: “哎呦呦,哎呦呦,打死人了……,糧站打死人了……哎呦呦……”
糧站李站長匆匆的跑了出來,嘴裡問: “怎麼了?怎麼了?”擠進人羣纔看到躺在地上耍賴裝死的老丘,以及冷着臉站在一旁的汪嘉賓。
李站長愣了下,走過來訓斥老丘: “趕緊起來,有問題解決問題!你這麼鬧誰吃虧,自己想想!”說着話,李站長來到汪嘉賓身邊: “汪書記,您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糧食系統有自己的獨立性,青龍各鄉糧站便都隸屬縣糧食局,在管理和人事上同鄉鎮政府幹系不大,是以李站長對汪嘉賓這個新任鄉黨委書記並沒有太多畏懼。
汪嘉賓點點頭,說:“希望你能處理好。”轉身對圍觀的鄉民喊道:“大家夥兒都散一散吧!我是新來西集的黨委書記,我姓汪,在這裡向大家保證,不管大家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走正常渠道來解決……”
汪嘉賓話音未落,老丘已經骨碌起身,喊道:“你是鄉書記,那來的正好,你看看,糧站的人把我打的!他們打白條不說,還瞎定公糧等級!書記,您得管管啊!”看他龍精虎猛的樣子,哪像剛剛捱過打的?也委實,別看他年紀不小了,身板卻硬實的很,剛剛糧站幾名工作人員反而吃了小虧。
李站長冷笑看着老丘,在他眼裡,老丘腦門上,自然刻了大大的“刁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