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保密,振華公司專案組的辦公地點不在體改辦大院內,也沒用省紀委常用的二招東樓(冀東省委第二招待所即和平賓館),而是租賃了省農業廳招待所西區。
農業廳招待所西區是別墅區,位於城郊,剛剛圈地修建了十幾棟二層小樓,旋即在全省清理整頓企業的運動中被通報批評,這片別墅區,僅僅接待過一次農業部領導就將結束其歷史使命面對被拍賣的結局,據說有外阜酒店集團已經有明確意向接下這處樓盤。
整頓辦振華公司專案組租賃了這裡兩座二層別墅作爲辦公地,因爲整個別墅區並沒有其他客人入住,且居住環境符合辦案要求,至於招待所西區內的服務員,只知道這兩座別墅被省紀委徵用,其餘的自然一概不知。
常建民便被帶到了西區號樓,現今距離他被專案組從機場傳喚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但是,從頭到尾,他都一言不發,以沉默應對。
春光明媚,正是下午時分,暖洋洋的陽光灑落大地,令人也變得懶懶的,從窗戶向外看,二號樓的小院中,奼紫嫣紅的花圃正是爭奇鬥豔之時。
常建民自沒有欣賞滿園春色的心情,他臉上滿是陰霾,就那樣坐着,茶几對面,同他談話的是雷永勝和另一名紀檢於部,他們所處的房間在一樓,本來是一間書房,現今被改裝成了審訊室。
隔着花玻璃,站在客廳的陸錚能清楚看到審訊室中幾個人的一舉一動,陸錚身側,是一個西裝革履精神奕奕的年輕於部,省紀委常委、省紀委監督檢查室主任曹顯澤,剛剛三十一歲的他是省紀委副廳級於部中最年輕的一位,藉助提拔年輕於部的浪潮,三年前他便被明確爲副廳級別,去年夏天,從地市紀檢系統調來省紀委,前途一片光明。
曹顯澤這樣的於部,自然是陸錚歡迎的對象,因爲其年輕,前程遠大,加之在冀東人事關係並不複雜,所以,在查案中,出問題的可能性便很低。
曹顯澤現今擔任整頓辦案件組組長,同時兼任調查振華公司專案組的第二副組長,陸錚則是專案組第一副組長,組長由省紀委一位副書記兼任,但通常並不露面,只是體現省紀委在本案中的導向作用,甚至很多時候,陸錚要直接面對徐省長亦或高書記,只對他兩人負責。
實則振華公司的案子,很多人不願意碰,這裡面的水,太深了。
審訊室中,雷永勝好像在拍桌子,曹顯澤看得微微皺眉,說:“永勝的盤問技巧還是欠點火候吧?”
陸錚笑了笑沒吱聲,這位年輕曹主任提拔的夠快,要說實戰經驗,那是遠遠不如雷永勝豐富了,查案子,雷永勝可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粗暴。
回到茶几旁,拿起資料翻看,陸錚說:“常建民肯定和香港公司有利益輸送,他以爲追回來一點五個億就能過關了,卻不想正暴露他和港商有溝通渠道的事實,不然爲什麼中央下來的調查組都沒辦法把貸款追回來,他協助了一下,去了趟香港,沒隔多久就回來了一點五個億?他覺得這是將功折罪,是給組織個交代,但我覺得是欲蓋彌彰。”
曹顯澤點點頭,只是常建民堅決不吐口的話,這個案子還比較難辦,而且,省裡領導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追究常建民貪污受賄的罪行,還是僅僅準備以瀆職之類的錯誤從輕發落,看陸主任的意思,卻是準備深挖了。
門咯吱一響,雷永勝和另一名紀檢於部走了出來,旋即,馬上又有兩名專案組於部進了審訊室,開始對常建民新一輪的“談話”。
雷永勝走到茶几前,拿起茶杯喝水,他一向沉默寡言,這也令和他共事的同事通常都會覺得他很可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傳聞,他在文革時便以整人起家。
便是曹顯澤,也對這個冷冰冰的傢伙有些忌憚。
“我準備了四組人,每組uj時輪班,一天二十四小時和他談,看他能堅持多久。”雷永勝的話是對陸錚說的,他也一直只對陸錚負責,並不怎麼喜歡搭理曹顯澤,或許覺得曹顯澤年紀輕輕的機關於部,嘴上沒毛,娃娃兵一個,沒什麼存在感。
曹顯澤呢,莫看年輕,但看東西很透徹,很明白自己在這個專案組的身份,掛名副組長,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代表省紀委對整個案件的領導作用,而且,案子最後能辦得圓滿的話,在他這個紀檢於部的履歷上,也會寫下濃重的一筆。
所以,曹顯澤雖然對雷永勝略有微詞,但很有分寸,除了和陸錚私下溝通外,從不在雷永勝面前表現出有什麼意見分歧。
陸錚感覺的出,查案的話,十個曹顯澤也不會是雷永勝的對手,但說起仕途遷升,那就要反過來了,也莫怪曹顯澤年紀輕輕就上了副廳,這可不僅僅是因爲因緣際會。
喝了口水,雷永勝又琢磨着說:“常建民夫妻和子女名下都沒什麼值錢的物業和賬戶,我準備把範圍擴大,把和常建民沾親的親戚還有好朋友都過一遍,看能不能發現什麼。還有常建民幾個關係近的下屬,我想今天就去財政廳把他們帶回來談話。”
曹顯澤在旁越聽越是心驚,這個雷永勝膽子也太大了吧,常建民還沒吐口呢,就要去財政廳抓人了?雖然說是協助調查、組織上談話,但實際上,只要被紀委帶走談過話,通常就意味着這個於部多多少少出了問題。
不過曹顯澤並沒有說話,只是觀察着陸錚的神色。
陸錚點點頭:“可以,還有就是常建民愛人那邊,跟他一起坐飛機的那個侄子黃小兵,你摸摸他還有他父母的底兒,我覺得常建民,很疼愛這個侄子,兩家關係應該特別近,常建民的非法收入有可能轉到黃家名下。”
聽了陸錚的話,雷永勝輕輕點頭,曹顯澤則若有所思。
陸錚做個手勢:“你們繼續,我回去了。”
別墅外,杜小虎開的黑色桑塔納正慢慢駛來。
在回體改辦之前陸錚去寄了一封信,寫給白小霜的,恭喜她拿到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的全額獎學金。
回到體改辦時,令陸錚沒想到的是,老李頭的值班室門前等着兩個人,常建民的愛人和她的侄子黃小兵,兩人都站在值班室臺階旁,顯然,老李頭沒放行。
黑色桑塔納從她倆身邊駛過時兩人都沒反應過來,不敢確定是誰的車,等小轎車駛進大院的一瞬間,黃小兵纔看清車後座坐的陸錚,他在後面追了兩步,但旋即被老李頭攔住。老李頭更訓丨斥着他什麼,他只有絕望的看着黑色桑塔納慢慢消失在視線中。
常夫人,更開始抹淚,跟老李頭說着什麼,但老李頭鐵石心腸,好像聽都不想聽,又徑自進了值班室。
從後視鏡看着這一幕,陸錚想了想,說:“虎子,叫綜合處下來個人接待一下,扣了人,得給家屬個交代,不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杜小虎嗯了一聲。
下班的時候,陸錚接到一條傳呼,“叔叔:你晚上有事情嗎?家裡有沒有客人?我和小琪想請你吃飯。”落款是“小娥”。
陸錚看了不禁莞爾,前幾天剛剛花了四千多元換了部漢顯,是昌明集團控股的通訊公司剛剛推出的國內第一款漢顯nn機,卻不想,發給自己的第一條中文信息,是白素娥這個丫頭傳遞的。
陸錚想給她回個電話,這才發現她都沒留電話號碼,無奈下,只好呼了她
沒一分鐘,白素娥就飛快的把電話打了過來,陸錚無奈的道:“馬上也快過18歲生日了吧?怎麼還糊里糊塗的,盡做無用功,鬧了半天,不還得通電話
話筒那邊,白素娥期期艾艾的,好半天沒說出個完整句子,若不是有漢顯可以留信息,而是直接打電話的話,怕她也鼓不起勇氣帶上朋友約陸錚而且是要請陸錚吃飯。
陸錚琢磨了下,說:“請我吃飯行,不過就你自己吧,你那個小朋友就算了,你來家裡吃吧,我從小肥羊把東西都要好,叫他們送上去,咱在家裡涮,完了你結賬。”如洛小琪這種愛玩的女孩,幫她是幫她,但再多的交集就無謂了。
想着陸錚又說:“這樣,你去的時候先去小肥羊,大老李那兒有家裡的鑰匙,你到了跟他要就行。”
白素娥小聲的答應了一聲。
陸錚回到家的時候有些晚,從小肥羊過了下,聽大老李說小娥早就來了,涮鍋的菜肉配料湯底等也都送了上去,陸錚倒覺得有些不落忍,畢竟早答應好了,但剛剛掛了電話準備下班之時就接到徐省長電話,被召去了省府大院,到現在都兩個多小時了,而且,自己也忘了給家裡打個電話告訴小娥一聲,她便是年紀再小,好像自己也有點太不把她當回事。
誰知道開鑰匙進屋,卻見門廊裡,閃出一個紅髮美少女,整個門廊好像都亮了一下,紅紅的披肩長髮亮麗奪目,襯得她五官更爲秀氣精緻,白色荷葉邊長款淺灰色散擺t恤又好像寬鬆的裙子,萌萌的可愛,黑白斑馬紋的緊身打底褲襪,緊緊裹着她纖細雙腿,加之那雙裝飾多多的精緻黑色半高跟短靴,顯得她雙腿細的幾乎都有點可怕,但是,卻充滿了誘惑。
陸錚怔了下才看出來,這個萌翻天又誘人犯罪的前衛少女卻是白素娥,當即不由得皺起眉頭:“頭髮怎麼回事?”
白素娥或許已經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伸手將紅色髮套摘掉,小聲說:“在家,我戴着玩的,想給你看看好玩不?”
看着白素娥盤起的髮髻上各種漂亮可愛髮卡裝飾,雖然沒了紅髮野性誘惑,卻更多了幾分可愛,陸錚說道:“現在這樣挺好,不過,還是和非主流差不多。”
白素娥嘻嘻一笑,說:“我去點火,等你休息會兒就可以下鍋開涮了。”
陸錚微微點頭,看着她轉身,那纖細無比的美腿和小小翹臀的美妙曲線,在黑白斑馬紋緊身褲襪緊裹下更添說不出的美感誘惑,陸錚不禁咳嗽一聲,收回了目光,心底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丫頭片子,那小小的勾人勁兒,好像越來越強。
陸錚洗過手就進了餐廳,看着餐桌上滿滿的青菜和牛羊肉以及各類海鮮,陸錚說道:“這個大老李,真不怕咱們浪費。”
開始陸錚看到餐桌旁擺着兩張挨着的椅子還沒在意,誰知道剛剛坐下不久,香風蕩溢,白素娥就坐到了他身邊,還和他捱得特別近,而不是如同以前一般坐他對面。
陸錚怔了下也沒多想,但是等動筷之後,漸漸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個小丫頭片子身上特別香,還真有些令人心猿意馬,而且,她挨着自己坐便坐了,卻不敢看自己一眼,更不敢和自己說話,可偏偏,有時候就傻笑,就像是和情郎坐一起吃飯的小媳婦,甜甜蜜蜜的在回味着什麼。
陸錚咳嗽一聲,問道:“洛小琪沒說什麼吧?”卻見她眼神迷離,不知道想什麼呢。
陸錚連說兩遍,白素娥這纔回過神,見陸錚側頭看着自己,和他距離如此之近,立時就有些慌了,啪嗒,筷子掉在了地上,她一邊俯身撿筷子一邊結結巴巴說:“沒,沒,她,她就是想謝謝你,還叫我以後有時間一定要把你請出去吃飯,我說,我說我可怕你了,不敢跟你說”說到這兒戛然而止,白素娥才發現慌亂中自己什麼都老實交代了。
陸錚好笑的道:“你怕我?我可沒覺得,就覺得你氣人有一套。”說着,倒感覺莫名溫馨,可又覺得好似這話,有語病。
白素娥低着頭,也不敢吭聲。
“好了,吃菜吧。”陸錚說着話,從筷筒裡拿了雙新筷子遞給她,白素娥默默接過,卻好像捧着什麼寶貝一般,雙手握着,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
陸錚給她夾了幾片肉,笑道:“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你口味變沒變,就記得你小時候特別嘴饞,愛吃肉,還因爲吃不到排骨哭鼻子呢。”
好一會兒後,白素娥輕聲說:“我喜歡吃。”
陸錚便不再說什麼,回頭往自己嘴裡扒拉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