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昌?
李磐覺得有些耳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是哪一個,使勁地回想,沒有任何頭緒,好像他是民國北洋歷史上的一個什麼人,然而……
李磐悚然發現,自己對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許多,之前曾經非常清晰的常識,都淡漠了。
還有……
怎麼一個人,一件事情也想不起呢?
李磐的腦海裡,忽然覺得有些古怪,自己不是龍峰嗎?爲什麼又要改名李磐?什麼名字不能改,這名字既不帥氣也不古雅,爲什麼會堅持?
三天之內體外的靈氣就會散盡?三天以後,以前的事情就會忘記?以前,有什麼事情?李磐苦苦地思索着,都沒有答案!
“多謝你了!小兄弟。你們走吧,哦,要是偷人家紅薯,可要長眼睛,小心人家放狗咬你!”李磐拍拍他的腦袋,轉身要走。
“爺,您那東西是啥?能不能叫我看看?”張宗昌指着地上的一塊閃亮東西。
李磐撿起來,好像是一塊玉墜子,是從清逸道長贈送的包裹裡掉下來的,隨手就給了他:“自己玩去!”
“好叻!”張宗昌接過了玉墜子,歡天喜地地跑過去,追上了其他人。
“祝巫婆,你家燈官真機靈啊,”一個婦女對張宗昌的娘說。
這邊,將馬車什麼的都整理好,李磐利用乾坤挪移的法帖,長途搬運,在蘇求道的帶領下,將大家分兩批運輸到了目的地。
河北滄州以東百十餘里,東距渤海灣水域四十里,一片好大的窪地,村莊星羅棋佈,田園風光旖旎,蓬亂半禿的樹林間,有一個諾大的村莊,匍匐在天地蒼茫之間,深秋的草se,早已黑黛蒼翠,未收的小塊棉田,玉米的殘秸,豆葉兒鋪墊的曠地,荒草茂盛的亂岡,縱橫的溝壑渠汊,將這兒切割得反覆破碎。
“你們看,前面就是孔家莊了,”蘇求道捋着花白的鬍鬚,莊嚴神聖地眺望着村莊,幸福地說:“我們樑王殿下就在這裡隱居修煉。”
李磐說:“姥爺,您這麼對我們亂說,消息泄露了,樑王殿下不會責怪您吧?”
蘇求道笑得意味深長:“只要到了這裡的人,絕對不會再亂跑了!”
“爲啥?”
“跟着樑王殿下修煉唄!殿下早就想把你們一幫孩子都召集來,仔細修煉,”蘇求道話鋒一轉,忽然嘆息道:“峰兒,你可知道你在樂陵送出去的那枚玉墜子如何?”
“誰知道。反正人家掉的,扔了就扔了!”李磐無所謂。
“唉,你真傻,那是,那也算一寶,修煉的法寶,靈氣很足,如果那孩子稍微懂點兒道門,隨便修煉幾個月,就能有些火候,不定就是土匪武將什麼的了!”
正說話間,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清風徐徐吹拂,將幾株毛白楊樹的枯葉颳得紛紛掉落,好像一片雪羽。
“樑王殿下正在召喚我們呢!”蘇求道肅然起敬,對衆人示意,攙扶着兩名車伕,迤邐而行。
難道樑王是神仙?這麼神奇啊?
李磐看着一片片枯黃的楊樹葉子凌天飛舞,就是不墜,反而旋成了一個yin陽魚圖的造型,颯颯舞蹈。就是沒有看見任何人在場。
突然,那些飄忽的楊樹葉子,發出了尖利的呼嘯,朝着左側的一處空域激she而去,眨眼之間就消逝了。
衰老的灌木叢,纏繞的藤蘿雜草,深秋的季節,在村外的這片土崗上格外清晰,前行了五十餘米,轉折了三次,躍過數道溝汊,纔看到了前面一個土坡上坐着一個人,盤腿屈膝,手捋白瓷碗,一口口地狂飲着什麼。狂飲的間隙,朝這面看看,冷漠地點點頭。
蘇求道搶上幾步,噗通跪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蠻子神醫!”
在蘇求道的拉扯示意下,大家都跪了,被稱爲蠻子神醫的人,放下了瓷碗,認真地盯着這面看,他的整個面容,極爲憔悴,雜白的髮辮,錯亂的鬍鬚,骯髒破舊的衣服,只有眼神,逐漸在鬆懈的眼泡裡漸漸地生動活躍起來,對着蘇求道熱忱地示意,掃視了衆人,又將目光落在李磐的身上,隨即,凌厲起來。
不是找那個樑王張宗禹嗎?怎麼來拜見一個神經病人?
不,他的眼神很獨特,眼神一旦生動,將整個人的氣質都襯托着威嚴起來,滄桑,憤激,冷酷。不不,這不是老年版的犀利哥嗎?
“蘇大哥,你們起來!”被稱爲蠻子神醫的人臉上略微露出了微笑,用手招呼着。
蘇求道趕緊起來,興奮地招引大家向前,到了跟前,畢恭畢敬:“蠻子神醫?”
“蘇大哥,叫我小輝吧。”蠻子神醫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人的神se。
“不敢不敢。樑王殿下!”
“別那樣叫啦!蘇大哥,要不,就叫我的諢號好啦,小閻王!”這個古怪的小老頭子嘿嘿地笑起來。
“小閻王!小閻王,好!”蘇求道唏噓道。
一聽小閻王的稱呼,這小老頭子的眼淚唰一下就流了出來。順着臉頰一直滴落到鬍鬚上。咽喉鼓動,顯然極爲悲憤激動。
“小閻王,你在幹什麼?”蘇求道問。
“我在拜祭我們的兄弟,兒子,各位將士!”小老頭子嘆息一聲,淚如雨下,略一沉吟,將旁邊地上的白瓷碗再次端起來,從身邊的大木桶裡舀滿了水,顫抖着手,朝着前面傾倒,一面倒一面哭,聲音極爲悽慘。
李磐等人看着,不知所措。只有蘇求道和他一起,繼續傾灑着清水,默默地哭泣。
“好了,祭奠完了,沒事兒了!”小老頭子將白瓷碗放回破舊的木桶裡,自己坐了,也指引大家都坐。說話之間,他的神se又恢復了先前的疏遠淡漠。
這就是捻軍的統帥之一,英雄了得的樑王張宗禹?
李磐無論如何,都不能將他和一個蓋世英雄的形象聯繫起來。
“閻王,孔探目死了!”蘇求道簡單地將經過講了。
“哦,我已經知道,孔兄弟臨死之前,已經用道法告訴我了。”張宗禹平淡的語氣說:“人生自古誰無死?”
“可是……”蘇求道yu言又止。
“我知道了!”小老頭子擡眼看了看李磐,又看了看喜兒,“孩子,你們倆過來!”
李磐稍一遲疑,趕緊過來,喜兒見老頭子眼神鬼怪似的看她,有些膽怯,在李磐的牽引下才來了。
“你是龍峰!我們淮上捻軍的子孫!真想不到,我安排你到臨清城,會有如此的磨難,這都是命啊!也好,命中註定,你非同尋常,要爲我淮上捻軍家報仇雪恨!”
張宗禹的眼睛,再次溼潤,用力地拍打着李磐的肩膀:“聽說你改名叫李磐?這名字也好,我淮上偉人朱洪武驅逐韃虜,坐了大明天下,是ri月之火,於是,女真叛賊皇太極就以清國爲名,以水撲火,顛覆了大明,之前,太平天國洪天王,以爲洪大濁水,沖刷清靈小溪,卻沒有成功,看來,也許只有木石因緣才能夠斷絕滿清韃種!李磐,磐石,中流砥柱一磐石!橫斷滿清韃子的逆流!你爲天人之體,承天應命,或許,將來的天下,都是你的!孩子,我們這一輩子,都沒能再現洪武老祖宗的威力,你得努力啊。”
李磐一聽就急了:“樑王殿下,不不,您說哪裡了!我就是個小兵,什麼天下天人啊,不對不對。”
“怎麼不對?九月九ri重陽煞氣南侵,二更天星宿光芒氣衝泰山又折返臨清,難道不是因應在你的身上嗎?難道不該我淮上英雄再奪龍庭?”樑王張宗禹篤定地說。“孩子,莫怕,將來你起事的時候,我小閻王張宗禹,就是拼命也要保你幫你的!”
穿越的這個世界再古怪,李磐也不敢又如此的非分之想,自己又不是袁世凱,見了皇帝的冠冕就發高燒!
“樑王殿下,將來,滿清必滅,而且,不出二十年!滅滿清者,好像是……孫什麼?”李磐說到這裡,努力地回想,希望能想到什麼,可是,就是想象不起來了。
“不是你?”張宗禹大吃一驚:“你別忙,叫我再算算!”
李磐急了:“算什麼算啊,我知道,肯定不是我!”
“你,孩子,不要自墮威風!”張宗禹不甘心地屈指運算起來。算了半天,老臉上有些羞赧:“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算得出來的!”
李磐發現,比起天機門清逸道長來說,張宗禹的測算能力差了許多,人家都知道五龍八虎什麼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名字。他竟然說自己是未來的國家領導者,真是離題萬里。
李磐見他爲難,急忙說:“樑王殿下,等有了時間您再算,現在,先幫幫我們看病!”
張宗禹得了臺階,順勢而下,嘿嘿一笑,認真地凝視着喜兒,仁慈和藹,沒有絲毫厭惡她黑青可怖的臉se,俄爾,口中唸唸有詞,右手的手指蘸入了身邊木桶的殘餘清水裡,在喜兒的臉上輕輕一彈,水珠兒飛濺零落,均勻地傾灑在她的面頰上。
“回去再用姜水紅糖一碗喝了,以艾葉煮水洗澡三次,就徹底好了,一天之內,病se自消。”見李磐難以置信的樣子,冷笑道:“放心,孩子,你媳婦兒的病已經好了,如果不好,你來扯我的鬍子,一根根全部拔光,”
蘇求道在邊上笑道:“峰兒,還不多謝樑王殿下?殿下隱遁在此以後,醉心醫術,技藝jing湛,蠻子神醫不是妄稱的!”
李磐急忙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