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驀然回首,總是淡然一笑,雲淡風輕的情感捉不住,也看不見……苦澀,總是存留於脣齒,那個微笑着爲自己彈奏琵琶的溫吞少年,坐在梅花樹下,衝着自己露出了貫有的表情。
——爲什麼總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孩子呢?
微笑着說着“等你長大就好了”這樣的話的他,卻並未注意,在什麼時候,她就已然不再是那個不懂事的任性女孩子了。
淡紫色的長髮輕盈,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可以看出是兩張孑然不同的臉。
即使這樣……他卻依舊視自己作妹妹。
無數次想要哭着拉住他的衣袖,任性一次也好,說出“請爲我留下”。
然而,每當那個熟悉的微笑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一切的一切都會變得如此無力。
一夜,未眠。
揉着痠痛的雙眼,她蒼白的面色看起來幾乎是透明的,摩挲着鏡中憔悴的人影,是那麼美麗,那麼優雅,那麼纖弱。
百合因爲淋雨而病了一場,因此而幾天沒有問津自己的黎深雖然表面上漠不關心,但卻是偷偷摸摸的去看了好幾次。
她的脣邊不禁泛起了自嘲的笑容。
——羨慕,應該是真的吧。
稍稍理了裝束,她推開了窗,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三天的大雨之後,天氣總算變好了。
可是……那個人的心,是否也如這天氣一般剝開雲霧呢?
“風絮……”
美麗的女子印入眼簾,清秀的容貌,讓人難以忘懷的微笑——這也正是風絮非常喜歡她的原因。
“百合嫂嫂……”她衝着百合微微一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條件反射一般的微笑佔據了她全部的身心,即使是面對他的時候,也是一樣。
清晨微涼的冷風瑟瑟吹起,她有些擔憂的開口道,“百合嫂嫂沒有關係嗎?你的感冒剛好呢……”
百合不禁失笑,輕輕搖頭,“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問題吧,只是一些小毛病而已……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
她半信半疑的點點頭,因爲百合的身體一直不是太好,所以很容易生病。
“我今天要去邵可得府邸,你要不要一起來?”
她微微一顫,強作微笑道,“不了,勸誡邵可哥哥的話……有百合你就足夠了。”
百合嘆了一口氣,似乎還準備說些什麼,一個傲慢無比的聲音萬年不變的響了起來。
“你在做什麼啊?感冒病人不要到處散播感冒病菌吧……快點給我躺回去!”
“哇!黎深!”
“哇什麼啊,一大早看到你的丈夫就這樣不滿嗎?”
“什麼啊,這根本是我人生的悲劇好不好?你也要稍微體諒一下,作出如此大犧牲的我的心情吧?”
聽着十年如一日的吵嘴,風絮不禁失笑。
“黎深哥哥雖然淋了雨,不過看起來問題不大呢。”
黎深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推搡着百合,“好啦,要去看哥哥的話快點吧,我有事情要說……”
“唔……第一次看到這樣趕人的。”百合嘟囔了一句,向風絮頷首之後便離開了。
她假裝隨意道,“啊……黎深哥哥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說……你可以適可而止吧,就現在而言,就算是留下來,哥哥也不會喜歡你的…… 與其繼續這麼幹耗下去……回紅州不失爲一條選擇。”黎深冷冷的道。
“……”她咬牙,不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種‘如果我爲他死了的話,他也會一直記着我’的想法還是算了吧,根本就是不成熟小鬼的任性罷了……如果真的顧及哥哥的感受,就應該在其他地方幸福的生活下去纔對啊。”
“就算你這麼說又怎麼樣呢?黎深哥哥根本什麼都不明白吧!”她漲紅了臉,緊握着的雙拳,指甲已經嵌入肉裡,“總是那麼傲慢的黎深哥哥……你怎麼會……”
黎深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雖然不知道你跟王作了什麼交易……嘛,現在多談也沒有意義了……總之回去吧,貴陽的生活已經不適合你了,如果回到紅州的話……至少還有玖琅。”
“爲什麼黎深哥哥要擅自給我做這樣的決定啊?根本是沒有意義的不是嗎?我……”
“你跟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說實話,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什麼妹妹看過……”他漠然道,“但是……不要忘了,老太婆可是把你養大的呢……你還欠他們一份情吧,如果只是爲了這種無聊的理由就捨棄了自己這條性命,不如還用在一些有用的地方會比較好。”
他丟下這番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一臉憂傷的風絮。
“看樣子還蠻精神的嘛……”看到正在準備茶水的邵可,百合收起了自己全部的說辭。
“嘛……如你所見吧,”邵可苦澀一笑,“如果連我也這樣下去……那麼努力振作的秀麗就太可憐了……”
百合一言不發的接過邵可遞上的茶水,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這個男人的表情。
“……不用擔心,百合,我不會去做傻事的。”他微微仰起頭,“雖然她不在了,卻留下了最珍貴的東西給我……”
“確實呢……”百合露出了微笑,想到那個精神奕奕的女孩子,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感動的了。
飲下苦澀的茶水,她想起什麼一般的開口道,“對了,邵可……你能不能去見見風絮?”
“風絮?”邵可微微一怔,“她怎麼了?生病了嗎?”
百合無力的倒下,“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這麼遲鈍還是裝的……明明不是在演戲……究竟是怎麼做到這種地步的……還真是個不解之謎呢。”
一臉莫名其妙的邵可慢吞吞的道,“你究竟……”
“好啦好啦,”她誇張地擺了擺手,“總之去見見她吧……因爲……因爲黎深要趕她回去!”那一瞬間,百合認真的向黎深道了歉。
——說起來,總是拿他當藉口的自己纔是最差勁的一個啊。
邵可沉默之下,靜靜地飲了一口茶水。
“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吧。”
“你看,我說就是……咦?”
“啊……怎麼了?”
“爲什麼會說出這種話啊……你討厭你的妹妹嗎?”
看着有幾分義憤填膺的百合,邵可重新坐好,認真地道,“確實啊,風絮與其留在黎深的身邊,也許呆在玖琅的身邊會更合適吧……因爲他們兩個年齡也相近……而且,一直以來,風絮都是跟玖琅比較合得來吧。”
百合欲哭無淚。
——因爲邵可常年不在家,面對那樣無以妄爲,傲慢無比的二哥……如果風絮跟黎深比較要好纔是很奇怪呢。
“但是……你不去跟她聊聊嗎?這幾天她的狀況看起來不太好呢。”百合沒有放棄。
“爲什麼要我啊?”邵可緩緩地道,“這方面的話,百合不是做得很好嗎?”
“哇啊啊!想要跟你認真交流的我真是笨蛋呢!就算是黎深也不會遲鈍到這個地步吧?可惡!紅邵可!你真的是人類嗎?如果世人都變成你這樣……那麼所有的女孩子都會因爲絕望而跳河的!”
憤憤地百合丟下這番話之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邵可家,只剩下這個溫吞的男人無辜的嘟囔了一句。
“……生什麼氣啊……”
獨坐小樓,物是人非……
她輕嘆。
——雨打重樓。
雨水將天地連成一片,讓天上的人離的更近了……
那個她若看得見,是否後悔當初?
“風絮……”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詫異的轉過頭,那個溫和的男子淺淺一笑,手中拿着茶具坐了下來。
“邵可……哥哥……”相當澀然的聲音,她微微垂下腦袋,邵可如同沒有注意到一般,擺弄着茶具,淡淡的道。
“百合說你在鬧彆扭……出什麼事情了嗎?”
“鬧彆扭?”風絮不禁失笑,她腦海中全是那個美貌女子比劃來比劃去的模樣。
邵可淡定一笑,也不多說,直到小爐開始呼哧呼哧的冒煙,風絮總算重新調整心情,試探道,“邵可哥哥……今天來……”
“很久沒有跟你一起喝茶了。”邵可疑惑的看着風絮搶在自己之前奪過了茶具,認真地開始了泡茶。
“……秀麗怎麼樣了?”她失措的找些話題來說。
邵可眉宇間劃過一抹傷痛,“她……現在很努力吧……努力的做假事……不管什麼時候都說這——要精神起來……這樣的話。”
“薔薇大人的事情……”
這個溫和的男子緩緩起身,“不管分離到什麼地方都好……或者一生都無法再次見面這種事情也好……我們都留給了彼此重要的東西……”他點了點胸口,淡淡的道,“在這裡。”
一陣酸澀涌上心頭,不知何故卻平靜下來的內心充斥了一種淡淡的薄霧。
因爲並不討厭那位夫人,所以,她選擇了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
直到邵可失去了心中的摯愛,她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
“……是嗎?”她低垂眼眸,擺弄茶具的手停了下來,咬了咬脣,“對不起……邵可哥哥。”
“爲什麼對不起啊?你又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我總是想爲邵可哥哥做些什麼……但是,到頭來……卻發現自己什麼力量都沒有……不管在哪裡……‘紅風絮’都是不被需要的,如果不是‘縹颻英’的話……根本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
邵可靜靜的看着眼前緊咬下脣的少女,露出一抹沉靜的笑容。
“爲什麼呢?”
“因爲無論是邵可哥哥……還是黎深哥哥……我都是不被需要的……”她倔強的轉過頭,晶瑩的液體自面頰掠過。
邵可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少女,那淺紫色的捲髮輕輕晃動——
“邵可哥哥……”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嗎?我本是縹家之人……鸞姬夫人也……”
“我知道……但是,她隱藏的很好……”邵可彷彿帶着一絲黯然,“她死後我才知道……”
“鸞姬大人沒有值得你懷疑的地方。”她不禁小聲抗議。
邵可啞然失笑,她總算是露出了一些女孩子的表情。
“你跟黎深哥哥都一樣任性啊……其實除了玖琅哥哥之外,你跟黎深哥哥都是少見的惡劣人種呢。”
“看來百合對你灌輸了不少東西嘛。”他不懂聲色的揭穿了某人。
“唔……百合嫂嫂的耐性也算好啦,畢竟,只要是正常人的話,都不可能受得了黎深哥哥的吧。”
她沏了茶,碧綠色的茶湯看起來很舒服,因爲外面在下雨,暖烘烘的水汽讓邵可露出了愜意的神色。
“百合……跟黎深會很幸福吧……”他忽然道。
“有什麼不好嘛……百合也好,黎深哥哥也好……兩個人表面上吵吵鬧鬧的,其實很在意對方吧?如果對象不是黎深哥哥的話……我想我一定會很羨慕他們兩個啦。”
邵可哎呀呀的笑了,“還真是壞心眼呢,明明百合對你那麼好……”
“也沒有啦,只是覺得這樣而已……爲什麼在每一個方面都那麼優秀的百合,會選擇黎深哥哥呢……甚至拒絕了美貌無雙的鳳珠,還有藍家的二公子……哇啊啊……怎麼都很難想象是黎深哥哥獲勝呢。”
邵可什麼都沒有說得飲了茶水,因爲放了花瓣,所以茶香並不濃厚,伴隨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這意境讓人不醉亦醉。
“……風絮……也會找一個好歸宿吧,如果有什麼在意的人……可以跟我說哦。”
她沉默了,緩緩起身,轉向亭外。
“不必了。”
突然急轉直下的口氣讓邵可微微一怔。
“我……有一個一直都很喜歡的人……”
邵可託着下巴,露出了笑意,“哦……不知道是……”
“他不知道。”她飛快地答道,轉過頭,朝着邵可微微一笑,道,“而且……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他。”
“哎……爲什麼呢?”邵可歪着腦袋想了想,忽而一笑,“難道說是因爲女孩子的矜持?”
“哎呀,難道邵可哥哥覺得我很靦腆嗎?”
“也不是這個啦,因爲風絮總是有很多秘密嘛。”邵可低下頭,繼續飲着茶水。
“啊啦,邵可哥哥關心我的秘密嗎?”
“有的時候吧,因爲風絮跟黎深和玖琅都不太一樣啊。”
她心下一動,支吾道,“爲什麼說……我……不一樣……”
“因爲風絮是女孩子啊。”邵可笑笑,“有的時候,我覺得風絮的想法還真難理解呢。”
她有些失望的低下頭,“這樣啊……”
因爲是黎深的哥哥,所以,遲鈍程度應該在其之上的。
一直以來深信這一點的風絮只是什麼都沒有說得笑了起來。
確實呢……如果以後有喜歡哥哥的女孩子,一定會很困擾吧,畢竟,象邵可這樣遲鈍的男人,無論是在什麼地方,都是少數中的少數吧。
坐聽風雨,她不禁露出了懷念的表情。
在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曾經抱着膝蓋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聽他撥弄着琵琶的琴絃,那美妙的音色,即使是黎深和宇祥也難以相提並論的音色,自從邵可離開家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
“我……”她抿了抿脣,咬牙道,“我討厭這樣的哥哥,殺了很多人卻依舊坐在這裡微笑的哥哥……明明彈奏着那樣溫柔的琵琶,卻還是沾滿了鮮血……”
“對不起……風絮……”
“不要道歉!”她衝着他笑了,“爲了這樣的哥哥,我卻還是沒有辦法至之不理,所以……只要有一絲機會,哪怕用性命去交換也是一樣。”
邵可一怔之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她卻飛快地道,“但是……我的命卻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我……還有沒有還給鸞姬大人和宇祥的東西……所以……”
她微微一笑,輕輕放下了茶杯,“所以……我決定回去……回到紅家。”
邵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個時候,她不過十五歲而已。
“……我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拼上性命守護宇祥大人留下來的東西……即使是你……邵可哥哥,如果來的話……我也不會手軟——所有不利於紅家的東西我都會剷除,這是我欠鸞姬大人和宇祥大人的……黎深哥哥說得對,紅家,是我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了。”
邵可的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換來了一句嘆息。
“你沒有任何讓我留下的藉口,邵可哥哥……所以,離開,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邵可不曾去探究那哭泣般的微笑之後隱藏了何物,平靜到不起波瀾的眼眸清澈如水,就在那天,風絮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對他說,“因爲屬於邵可哥哥的紅風絮不會回來了,接下來的紅風絮,只是屬於紅家而已……所以,讓我們約定吧……等到有一天……屬於紅家的紅風絮不再屬於紅家時……請爲我彈奏一曲琵琶……”
——哪怕……到那一天的時候,我再也無法聽到……
那請言淺笑得風華一如昨日,少女靜謐的笑容籠上了淡淡的憂傷,因爲知道邵可不可能做到黎深的地步,因此她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任性的堵上了所有的出口,留給自己的,只有結局而已。
“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啊?還有這副寂寞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黎深皺起了眉,抱着琵琶的百合微微仰起頭,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爲什麼要讓風絮離開呢,她……”
“她留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意義,你應該知道吧。”轉過身,黎深靜靜的望着窗外淅瀝瀝的小雨。
“就算是這樣……”
她似乎一時語塞,沉靜之後,默默地撥動琴絃,一曲《流水》緩緩而瀉,幽幽音色迴盪在亭臺之間。
輕吟淺笑一如昨,
風華不改依舊。
他日幾時眷春風?
落英不計歸處。
亂舞飛虹輕狂日,
相顧不堪回首。
安知流水本無聲,
縱使心依舊。
百合低頭輕唱,轉軸撥絃,忽然抹弦,一縷餘音緩緩散入雨中,天際的雨滴遙遙落下,仿若訴說着無聲的故事。
“……真是任性的哥倆呢,”她苦笑着放下了琵琶,擡起頭,“邵可也好,你也好……都是一樣。”
黎深轉過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有些事情是早已註定的,哼,就算不相信也是沒有辦法的……”
“也許吧,但是,至少可以有一次的機會……”
她微微低下頭
風絮是愛着邵可的,邵可也是一樣——無論是風絮還是百合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只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愛,註定了一切的悲劇。
“她……會變得精神起來吧?”她忽然擡起頭,如此問道。
“嗯……”黎深少見的沒有說什麼刻薄話,只是在一旁坐下,拿起琵琶,重新彈奏起了那曲《流水》。
遠處的琵琶音色讓風絮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黎深哥哥的音色呢……
“真少見,黎深居然會彈琵琶啊……”邵可也注意到了。
“哥哥們根本都很少彈吧,百合還彈得多一些……說起來,只有她的音色纔是我最喜歡的,邵可哥哥的琵琶音色會讓人悲傷的。”
“是嗎?”
“常常不知道應該去守護些什麼……有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應該的存在價值是什麼,似乎自從鸞姬大人把我從縹家帶回來的那一刻起,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存在意義……”她轉過頭,微笑道,“十二年的幸福……已經足夠。”
“你找到自己的真命之人的。”
“是嗎?我覺得是不太可能了,”她呵呵的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就算留在那個人的身邊,我也只會一直痛苦下去,就算有一天能夠忘記……那也只會是我死後的事了,所以……邵可哥哥……”
她擡起眼,看着邵可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戀,那也只是轉瞬而已,微笑的面容上,緩緩流下一行清淚。
“……請多保重。”
她能說得,也只有這些了。
邵可靜靜的看着少女轉身消失在濛濛的雨簾中,始終沒有邁出一步。
天地的間隔,因爲雨水而消失,他嘆息着。
——薔薇,你說我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呢?
等待,換來的是離別。
結局的故事,永遠不會像書裡那樣美麗。
只是一時的任性,卻註定了和幸福的分道揚鑣。
那個微笑着,露出調皮表情的女孩,不會再回頭了。
多年以後,他再次見到昔日那個女孩子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豔麗的微笑之上,是擺弄全局的手腕,甚至讓弟弟也有所妥協的女子,紅風絮……正是在那個濛濛的細雨中誕生的。
“好久不見了……邵可哥哥……”
與那個時候一樣平靜淡然地微笑,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的調皮眼神,卻無聲的訴說了什麼淡然地愁緒。
他依舊什麼都沒有說,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也選擇轉身離去的邵可,留給那個少女的東西,已經一點也不剩了。
——因爲知道說了也沒有用,所以,他絕對不會開口。
直到有一天,她彈奏着琵琶,露出了往日的寂寞表情。
“那個孩子……”她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啓齒,“跟你很像呢……”
他一怔,微微垂下眼眸,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可是……他跟你不一樣啊,邵可哥哥……他沒有要守護的東西,如果把紅家交給他……最後這個家族一定會消失。”
“他並沒有繼任紅家宗主的意思。”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黎深哥哥先前也沒有吧,最終的趨勢是註定的……如果他沒有那麼優秀還好,但是……”她沉下眼眸,衝着邵可歉意一笑。
“……所以,我一定要殺掉他,就算對不起秀麗也是一樣……”
——所以,對不起了,哥哥……
跟昔日那個任性的少年如此相似,直到在樹下聽到他拉奏的二胡,冷玉色的頭髮輕輕晃動,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如此波瀾不驚。
安心嗎?不是琵琶。
她問自己,因爲那個代表着死亡的琵琶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再次聽到過,所以,如此請求道。
“能不能……爲我拉奏一曲呢?”
少年並沒有作出任何的回答,默默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請爲我拉奏一曲《流水》吧……”她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原來如此。
沒有任何情感的音色——也許更接近黎深,然而就是那樣冷酷的曲調,卻讓她留下了眼淚。
爲什麼呢?明明已經放下了,卻還是被那個音色所環繞,就算轉身離開,也只有悲傷而已……
靜謐的音色緩緩繚繞,朦朧之間,溼意自指尖傳來,她怔怔的擡起頭,不知何時,漫天的雨水開始落下。
一曲《流水》,消逝的,不止是她的心,昨日亦然殆盡其中。
“……真好呢,”她閉上了眼睛,“謝謝你讓我又聽到了這個音色……”
雖然不是琵琶,這個曲子,卻是她最喜歡的。
沒有聲音的訴說,永遠不會開口的愛戀,纏繞着,如一縷縷絹絲,薄雲般的籠罩了一切,那是到最後的最後,也不會說出口的……
——沉默的愛。
“……對不起,”她露出了微笑,雖然那笑看起來好像在哭一樣,“就算是一次也好……我不能讓紅家陷入危險……這是我僅剩的東西了,所以,我必須殺了你。”
少年靜靜的看着,沒有說話。
就算是哭泣也好,悲傷也好……只有最後的守護,卻是拼上性命的執著,明明知道哥哥們不會放過自己,卻依舊作出了決定。
“我是不會死的,雖然活着沒趣,但我也還沒有到死的時候……”少年冷淡轉身,放下了二胡。
“……身爲目前紅家的影之女主,紅風絮大人,”他緩緩起身,“你贏不了我。”
那傲然的話語中,沒有辯駁,沒有野心。
——她癡癡的看着,彷彿從那之後,看到了什麼人的背影,只是依舊冷漠的表情,不復昔日溫和的微笑。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呢?
很久之後,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愛了多久?如同呼吸一般去愛的人,無法停止,無法阻絕,爲了守護那個任性的約定到最後的她……
……永遠將自己的心埋藏在了不爲人知的深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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