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國,紫戩華治世二十七年。
戩華坐在窗前,愈發虛弱的身體已經日漸消逝。
——時間,快要到了嗎?
嘆息着露出苦笑,不知道什麼時候,門被輕輕推開,出現在眼前的人影跪在他的腳邊,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
“王。”
居然在自己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來到這裡,該說是自己的感覺退化了,還是……戩華露出了相當微妙的表情,看着那個瘦小身影的眼神也帶上了估量斤兩的意味。
“擡起頭來。”他以低沉的聲音開口道。
纖小的身形緩緩擡起,如同一隻臣服腳邊的貓兒,露出倔強神色的同時,蒙上了些許的不甘。
——那是和自己一樣的琥珀色眼眸,瑩白的皮膚也與她的母親如出一轍。
可是,眼中卻沒有了妹妹的堅忍和溫順,如同人偶一般精緻的臉上有着的,僅是機械的冷酷。
爲了自己,而做到這個地步的妹妹。
他鬆開手,默默閉山眼睛,“你的臉……與茗萊很相似。”
“母親已經死了。”少女緩緩起身,冷淡的視線落在王的身上,“因爲我是她生出來的,所以,作爲我活下去的唯一意義,她要我來見你……然後,聽從你的調遣……”她似乎猶豫了片刻,“她要我告訴你……‘對不起’。”
“對不起……嗎?”他轉過頭,冷冷道,“她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
“……”
“你叫什麼名字?”他忽而一笑,這個陌生的侄女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還是百分百的白家風格。
“茗夜,白……茗夜。”
“茗夜……嗎?在夜晚盛放的毒草……”他若有所思。
“……”
“你的哥哥們,對於你的存在,也許會有不滿吧?”
“現在,只剩下玄武哥哥一個人了。”
“是嗎?只剩下……”
少女微微一怔,看到男子的大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露出了寂寞的笑意,“來見我最後一面嗎?真是好呢……我這個風燭殘年的……”
“請不要這麼說,”少女淡淡開口道,“這是對我的侮辱,出於對強者的尊敬……您身爲一個統治者,一定會需要一個可以站在您身邊真正起到作用的女人吧。”
“哎?”話題的突然轉變讓戩華微微睜大眼眸,“你說什麼?”
少女冰冷的面容略見緩和,“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留在後宮成爲您的妻子。”
嘀——
戩華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無言以對。
“那、那個……你剛剛說了什麼?”
“請讓我成爲你的妻子。”
“……那個,你今年多大了?”
“過年就有八歲了吧。”她歪着腦袋頗爲認真的想了想。
“你知道我多少歲了嗎?”
“不在乎。”
“你知道我有多少兒子嗎?”戩華的眉毛再次抽動了一下,“我最小的兒子也比你年長呢。”
“沒關係。”
“唔……”戩華有點鬱悶。
“只要是這世間最強的男人,不管是什麼樣的都不要緊。”
女孩子臉上的表情再正常不過,如同在談論天氣一般的模樣讓戩華這一次徹底的失去了語言。
“嘛……這件事情等一下再說好了,現在……有些事情希望你能先替我去見一個人。”
風起的蕭瑟,註定了這一年的不平靜……柔風的眷戀換來門前風鈴的輕響,動人的清脆聲響盈盈的讓人寧下了心神。
靦腆的少年遲疑着站在門口,注視着坐在窗口托腮沉思的女子,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該進去。
“百、百合大人……”
一聲低喚把女子的思緒拉了回來,衝着少年微微一笑。
“有什麼事情嗎?絳攸。”
少年面色一紅,囁嚅開口道,“那個……黎深大人今天……是不是休息呢?”
“嘛……大概吧,”一抹疑惑浮上女子美麗的面容,放在桌前的一壺茶水已然溫了,她卻並不在意的飲了一口,“怎麼,小絳對這件事情感興趣嗎?”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清秀的面容之上,一對水碧色的眸子帶了些許冷淡,但是不管何時都流露出的自信與不凡卻讓人更加難以忘懷,日後名留青史的一代名官吏,李絳攸日後的才華,在此可見一斑。
“百合大人……”絳攸如同協定決心一般的擡起頭,纖細的十指在腿側徐徐握成拳狀。
——看起來是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了。
她嘆了一口氣,因爲很瞭解絳攸那認真的性格,所以她輕輕放下了白玉色的茶杯,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少年深吸一口氣,認真道,“百合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參加今年紫州的州試。”
很簡單的陳述句,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和某人完全不同的性格品行讓百合在此感嘆了命運的弄人。
“你決定了嗎?絳攸。”她緩緩起身。
“唔……”少年精緻的面容上,飛快地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就好。”她輕輕一笑,纖細美麗的手指在絳攸細緻過了頭的皮膚上輕輕一點,“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去做,你要的東西,全都要自己去爭取,知道嗎?絳攸。”
少年俊俏的面容再一次很老實的紅了,輕輕“嗯”了一聲,然後頷首轉身。
“啊……對了,你還記得邵可吧?”
絳攸小小的疑惑了一下,隨即試探開口道,“難道是……黎深大人的兄長大人?”
“嘛……就是這樣啦,”她起身,“邵可大人有一個女兒,你願不願意去見見?”
“女兒?”因爲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所以,他對那時的少女並沒有太多的記憶。
“啊啊,因爲黎深想要去做一次自我介紹……”面對絳攸疑惑的表情,百合並沒有對他進一步解釋“爲什麼侄女至今還不知道叔叔的存在”這種事情。
“那麼,要我做些什麼呢?”
“邵可的女兒今年八歲,我想,你們小孩子在一起會比較有話說吧……”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開始遊弋,因爲對“黎深絕對會幹出什麼蠢事來”這種事情深信不疑,所以,希望絳攸這樣在百合看來還是小孩子的存在至少可以讓氣氛輕鬆一點……
……大概吧。
畢竟是那個黎深,不管做出什麼樣的蠢事來都沒有什麼奇怪的吧?
她有點頭痛的揉了揉腦袋,因爲某種不好的預感而嘆了一口氣。
另一方面,在皇宮的黎深卻因爲某種原因而露出了嚼碎黃連般的苦澀表情。
——還真是少見的一張臉呢,可惜悠舜不在。
站在一邊的鳳珠有點遺憾的想着。
“那麼,你就是紅黎深吧?”大模大樣坐在吏部尚書位子上的少女冷冷的道,雖然只有七八歲的樣子,卻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你這傢伙……”
少女並不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穿了漂亮的衣服,而是用粗布縫製的普通外衫,異常柔軟的黑色長髮也僅僅是用一根粗繩紮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眸卻是淡淡的,幾乎沒有太多的感情。
“我的名字是白茗夜。”她已不同於同齡人的語氣冷冷開口道。
“白……嗎?”鳳珠不禁微微睜大眼眸。
“你是黃鳳珠吧。”直視鳳珠的絕世美貌,少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啊……”面對這樣一個女孩子,鳳珠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哼,”黎深以那萬年不變的傲慢語氣道,“白家的大小姐來這裡做什麼?”
“王,他叫我來見你。”
“見……黎深嗎?”鳳珠露出了相當嚴肅的表情。
“嗯。”少女點點頭,“他叫我收你做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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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平靜認真的語氣讓兩個男人額角同時出現了黑線。
——小、小弟?
“小弟?”
“哎,就是不管有什麼事情找我都可以幫你們擺平的那種。”
她聲音平靜的就像在背書。
然而,就是不久之後,邵可的府邸。
相比優哉遊哉飲用着茶水的老爺,年輕的優秀家僕——茈靜蘭終於爆發了。
“什麼!!!!”
“哇!”
“哇什麼啊,老爺,完全不是這個問題……只是讓你出門照看一下小姐而已,爲什麼你會一個人回來啊!”
“靜蘭平時不愛說話還真是看不出來,其實嗓門很大啊……”
“老爺!請不要隨便轉移話題!現在請你仔細好好的回憶一下,之前究竟和小姐去什麼地方了!”
“唔……”
“老爺請你認真一點!”
“啊啊,我知道了……”邵可豎起一根手指,頗爲認真的道,“我想,秀麗大概被什麼人誘拐了吧……”
同一時間,在紅府內。
“誘、誘拐!”
百合的眼睛變成了兩個圓點,真麼可能,邵可自己不要去誘拐別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有什麼人敢去誘拐邵可的女兒?大概是活的不耐煩了吧。
“出什麼事情了嗎?”端着茶水走進來的絳攸有點不解的看着呆立原地的百合。
“完了,這下全完了……黎深絕對會把彩雲國給毀了的……怎麼辦啊……”欲哭無淚的百合揉着發痛的額頭,“現在要怎麼辦纔好呢……”
“有什麼人被誘拐了嗎?百合大人。”百合的舉動讓絳攸不由自主地嚥了一口口水——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總覺得,好可怕啊。
“真是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怎麼辦啊!!!!!”
然而,在秀麗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某些人正在計劃着些什麼。
“那個……我們究竟要去哪裡啊?”跟在對方身後的少女終於小聲嘟囔了一句。
“唔,差不多快要到了吧。”尚且十八歲,便已經擁有絕世美貌的青樓女子——蝴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因爲沒有走正門,所以,已經上當受騙的少女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在何處了。
“但是……”雖然覺得蝴蝶並沒有什麼不能信任的地方,秀麗還是悄悄地嚥了一口口水,太晚回去的話,爹親一定會着急的(雖然本尊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終於到了走廊的勁盡頭,蝴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微笑道,“有一個人,不管怎樣也希望你見一面……只是這樣而已。”
“哎?究竟是……”門被打開的一瞬間,似乎有窗子被忽然推開的聲音,似乎什麼人慌慌張張的逃了出去。
“等等……”蝴蝶追了幾步,有點無奈的扶住了額頭,“真是的,究竟怎麼回事啊,明明一向都是壞心眼的傢伙,爲什麼在侄女面前就變成這樣了呢……”
“蝴蝶姐姐,究竟什麼人想要見我啊?”少女淺褐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看起來格外可愛。
“這個……”蝴蝶有點爲難的皺起了眉,因爲跟邵可有過約定,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絕對不會率先吐露對方的存在,“總之,你見到他就會知道的。”
“這樣啊……”少女帶着疑惑點了點頭。
正在蝴蝶想着要到哪裡去找那個人的時候,房間的門再度被推開了,一個優美卻滿含怒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究竟在做些什麼,黎深……面具也好,什麼都無所謂吧!快點給我回去工作……”
無論是蝴蝶,還是秀麗,此刻的眼睛都閃爍着可以媲美星辰的光芒。
——還真是非常驚人的美貌啊……
無論哪一方面都非常優秀的青年,黃鳳珠好看的眉毛輕輕抽動了一下,竟然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但是,就目前狀況而言,不管是年幼的秀麗,還是蝴蝶……都採取了正常應對的態度。
“啊……還真是非常了不得的美貌呢……”蝴蝶輕笑一聲。
“蝴蝶姐姐……這個非常漂亮的大姐姐是……”秀麗拉着蝴蝶的衣袖追問道。
美貌的女子微微抿脣,看着鳳珠額角青筋跳動的模樣,露出了揶揄的笑意,“非常遺憾,這位不是大姐姐哦……是大哥哥……唔,叫哥哥是不是合適呢?”她雪白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嘴脣,“戶部侍郎,黃鳳珠閣下。”
“……你們是什麼人,來外廷做什麼?”
“想見見吏部尚書大人啦,”蝴蝶露出了完全無害的笑容,“這麼說,可以嗎?”
見黎深嗎?他心念一動。“來皇宮見?”
“因爲那個人沒有勇氣來嘛,所以只好我們過去了……”
因爲去過一兩次花街,但是,對那時尚在年幼的蝴蝶並沒有太多的印象,鳳珠當即試探着開口道,“這位姑娘看起來很眼熟呢,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蝴蝶哎呀呀的笑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晃了晃,“真遺憾呢,這麼老套的搭訕方法對我沒有用呢,鳳~珠~公~子~”
被無端搶白的鳳珠徹底失去了無言的狀態,把視線緩緩地落在了秀麗的身上。
——這個女孩確實是……
雖然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因爲黎深的蠢事而拜會了邵可府邸,那個時候的小女孩……
思及至此,他的脣邊漾起孩子起的笑容。
——怎麼看,都是非常適合調侃的素材呢。
他彎下腰,輕輕摸了摸少女的腦袋,“你的名字……是叫,秀麗……對吧?”
“唔……”
“這樣好了,我帶她去找黎深吧。”他直起身子,這次,是對蝴蝶說的。
“哎?這樣好嗎?麻煩侍郎大人……”
“沒關係,一點休息的時間還是必要的……如果你的話,要找黎深可能還需要不少時間……”
“嘛,我是沒有關係啦……”蝴蝶低下頭看看秀麗,因爲知道鳳珠和黎深的“恩怨”所以她沒有繼續的說下去。
“好吧。”爽快地答應了鳳珠的要求,蝴蝶繼續表示道,“我在這裡等你們。”
“喂,你在幹什麼啊?”茗夜冷冷的看着蹲在牆角念着意味不明“咒語”的黎深,“不是說要我幫你促成和侄女見面,爲什麼現在變成你跑掉了……難道是害怕相親的小丫頭嗎?你這傢伙。”
“你這個小鬼懂什麼!如果不能給我最重要的侄女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那麼……那麼……”黎深顫抖着看着自己的雙手,“她一定會認爲我是把大哥趕出家門的鬼畜叔叔的!”
“……”茗夜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隨便你吧,反正,黃鳳珠不久會帶她來的。”
“啊?!爲什麼鳳珠會跟她在一起啊!!!”從剛剛的反應一下子變成了超級不爽的樣子,怎麼樣都有幾分嫉妒的臉看起來格外可怕。
“不知道,大概是中途遇上的吧……”少女轉過頭去,因爲感覺到一些奇怪的氣息而驟然收住了語聲。
“我、我絕對不能讓重要的侄女落在鳳珠的手裡!”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狀態,黎深跳起來,衝着原路奔了回去。
茗夜並沒有繼續看他,向前走了幾步,忽然變掌作刀,盈盈跳起,落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你這傢伙……是什麼人?”冷冰冰的聲音傳來,躲在樹叢中的少年猛地擡起頭,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揮起了長劍。
似乎沒有意識到對方的身手,茗夜輕輕躍起,退後一步。
“你是……”她一怔之下,緩緩道,“王的第六子……紫劉輝,是吧?爲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切,快點讓開!”尚在逃命中的劉輝試圖衝過去。
茗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閃身躲開長劍的攻擊,變掌爲肘,擒拿,在劉輝的胸口猛地一敲,少年頓時感覺到一陣氣血不順,搖晃着倒了下去。
“……你是什麼人……”顯然受了內傷的劉輝輕輕喘息,眼前比自己還小了幾歲的女孩子,竟然強到了這個地步。
“……是被人追嗎?”她低聲喃喃,腳步聲越來越響,看清來人之際,她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溫情。
——跟父皇很像的眼睛……
劉輝有些詫異,雖然逃跑計劃失敗,不過這個強悍過了頭的女孩子,還是讓他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不過在他被黑大近衛毫不留情的拎起來之後,也徹底失去了語言。
“茗夜……”出現在那裡的近衛,白雷炎,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躬身施禮,道,“見過茗夜姑姑。”
——姑姑……
劉輝徹底失去了語言,看到曜世一副異常平靜的模樣也有些無言以對。
“……”少女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默然的拂袖而去。
“回去了。”曜世把劉輝扛在肩上,對這雷炎作了個手勢。
“……你不能偶爾說幾句話嗎!?”似乎心情有些不快的雷炎飛快的邁開了步子。
“那個……我們究竟要到哪裡去啊……”抓着鳳珠的手,尚且年幼的秀麗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腦袋。
“啊,去見那個人……大概……”鳳珠視線不安的遊弋起來,爲什麼會產生誘拐小孩的感覺啊。
正在絕世美男子猶豫不定的時候,一個豪邁的聲音響了起來。
“可惡的誘拐犯!給我去死吧!”學過氣功的鳳珠條件反射性的拉着秀麗躲開,接着是一記非常漂亮的迴旋踢。
——好熟悉的一幕啊……
他不禁想到,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分神……再加上一記上鉤拳,具有相當性重複情景再度上演,不過,護城河的髒水,被換成了乾淨的皇宮池塘。
呱、呱……
一隻烏鴉從天上飛過。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太對不起了鳳珠公子!!!!!!”
百合不停的進行着九十度的鞠躬和道歉,完全失去語言的鳳珠只好悻悻的擦拭着完全溼掉的長髮。
“百合小姐……”秀麗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裙,“爲什麼你會在這裡啊……”
“我?當然是爲了阻止黎……啊啊啊啊,沒什麼啦……”一面發出類似於噢赫赫的傻笑,秀麗疑惑的視線讓她心虛的把頭轉向一邊,至於爲什麼被“誘拐”了的秀麗卻和鳳珠在一起的事情,她也沒有心情去問了。
“百合……”擦乾了頭髮,因爲已經脫下了溼漉漉的外衣,鳳珠消瘦的身體在寒風中看起來有些單薄。
“不如先去邵可那裡喝杯熱茶吧,雖然他不在,自給自足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因爲感覺到了來自草叢裡的殺氣,所以脖子已經開始發寒的她決定儘快撤離。
有些沮喪的鳳珠微微垂下眼眸,“唔……”
——那個笨蛋,如果這麼不放心秀麗的話,就出來好了……這麼偷偷摸摸的變態行爲算是怎麼回事啊……
低頭飲了一口茶水,看到憂心忡忡的秀麗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在擔心家裡嗎?”
秀麗“哎”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因爲家父不會照顧自己……所以……”
“嘛、嘛……不用擔心啦……邵可畢竟是大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說着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謊言,百合已經做到了面不改色的地步,因爲邵可畢竟是不同於一般人的存在,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纔對。
“說起來……”秀麗望了望內室的門,因爲鳳珠正在裡面換衣服所以,門是關上的,“那位鳳珠大人是百合小姐的丈夫嗎?”
噗……
正在喝茶的百合把水全部噴了出來,眼睛變成了兩個圓點。
“丈、丈夫?爲什麼這麼說啊……”
“嘛……因爲鳳珠大人看起來很溫柔很善良啊……”女孩子淺褐色的眼睛看起來非常的漂亮,“而且,百合小姐不是一直提到您的丈夫嗎?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定是非常溫柔善良、和藹的吧?”
百合幾乎要大叫起來,長久一起來自己究竟給秀麗造成了怎樣的誤區啊!!怎麼看,目前躲在某個角落的“笨蛋先生”都不像是和“溫柔”“善良”這些詞彙有關的人呢。
“嘛……嘛,我跟鳳珠只是普通朋友啦……呵呵,呵呵……”
“是嗎?”少女露出失望的表情,“不過……真的有點在意呢,百合小姐的夫婿……”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因爲百合小姐是這樣一位漂亮的美人,所以,不管怎麼樣,百合小姐的夫君,一定是一位優秀的人吧。”
“優、優秀……”百合這一次真的是徹底失去了語言。
然而,在府庫的內室裡,一臉黑線的鳳珠終於臨近爆發。
“啊……優秀的叔叔……沒錯哦,秀麗,我就是你那個非常優秀的叔叔……一直在暗處守護着你的叔叔……每天每天都想看着你醒來的叔叔……啊……”
“請你不要搞錯了,秀麗認爲很優秀的,是百合的夫婿,而不是她的叔叔呢。”
“哼,不要嫉妒我呢,鳳珠,這麼可愛的侄女……確實是讓人羨慕吧?”
“真是遺憾,你的侄女現在連你的存在都不曾瞭解呢。”鳳珠的眉毛抽動了一下,“而且你能不能從門那邊讓開,我要出去。”
“想去和我的侄女獨處嗎?做夢吧……我是絕對不會讓你走出去的!”
“你……”
“鳳珠你好了嗎?我可是進來咯……”黎深還沒有進一步作出反應之時,在窄小的房間內,顯然沒有任何藏身的地方,只有僵立在原地的他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鳳珠一直帶着的面具,戴在了臉上。
“……”一時間石化的百合拉着秀麗站在原地,徹底沒法動彈了。
——那些偷偷摸摸的變態行徑就算了……這個愚蠢到極點的傻瓜面具是怎麼回事!?
“那個……”秀麗小心翼翼的開口道,“這位大人是……”
完全失去語言的黎深僵立在原地,之前練習了數百遍的介紹臺詞也徹底忘光。
“啊啊啊……他是我的丈夫啦……呵呵……”百合皮笑肉不笑的瞄了他一眼,“是吧?夫君大人……”
“我我我我我我……”
——我是你的叔叔!!!!!!!
雖然很想這麼大喊出來,最終還是一句無力的話語。
“您好……初次見面,我是百合的丈夫。”
——真是個……笨蛋……
鳳珠和百合不約而同地想道。
“你去見過劉輝了嗎?”戩華在室內,披了一件薄衫的他虛弱的一笑,站在一邊的少女連上卻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是六公子大人嗎?見過了。”
“是嗎?”他悶悶一笑,在牀沿坐下,“茗夜,我,已經活不了很久了……所以,如果我能再活十年的話,那個時候,也許我會娶你也說不定……但是,在那之前,有一件任務交給你。”
王斂了神色,“真麟死後,白家的所有人一個個的死於非命,現在……只剩下你,和白玄武了……那個男人太過於危險,如果有機會的話,不要留下他的性命,知道嗎?茗夜。”
“玄武哥哥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她淡淡地開口道。
“是呢……昔日唯一可以與他相持的白真麟,白鷺兮全部都不在了……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忽然,他拔劍出鞘,“所以,在我死之前,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實力吧,白茗夜。”
少女沒有拿武器,只是靜靜的擡起眼,看着眼前虛弱的國王。
“你,贏不了的……”
戩華仰天長笑,“小鬼,你未免太看輕我了吧……”
“母親大人說……如果你想殺我,就讓你殺……”她冷漠的聲音像在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小鬼……”他斂了笑意,隨手取下一把長劍拋了過去,“大話,還是贏了我之後再說吧!”
然而,此時的府庫。
“那麼,百合大人的夫君是官吏嗎?”秀麗問道。
某人點頭。
“……好厲害呢,一定是十分了不起的人吧……因爲百合小姐是非常優秀的人啊,選中的夫婿也一定是優雅的貴公子吧?”她笑了起來。
某人無語。
——可惡!果然應該帶絳攸來啊,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呢……(百合心聲)
——這個笨蛋到底要幹蠢事到什麼時候!(鳳珠心聲)
“那個……”秀麗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這也許有些冒昧,但是,我應該怎樣稱呼您呢?”
“啊……”他頓時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好像學堂的家長會一樣,終於經歷了飽含各種意義的沉默之後,那個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形容詞來形容的男人用讓人背後發寒的溫柔聲音道,“請、請叫我……叔叔……”
咚!
好像是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早就知道那個傢伙是笨蛋還抱有着期望的我真是笨蛋啊!百合自暴自棄的以飲酒的方式飲下茶水。
“啊?!”似乎有點沒有反應過來的秀麗微微睜大了眼眸。
真是無可救藥了!鳳珠哼了一聲,把頭轉向一邊。
——就是這樣愚蠢的談話不斷進行着,在秀麗的莫名與百合、鳳珠的抓狂臨近狀態……以及黎深意味不明的傻笑中進行着。
戩華猛地揮劍,少女的長劍應聲而斷,她卻依舊沒有一分表情,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靜靜地注視着國王。
“我敗了。”
戩華冷哼一聲,嗆得一聲收劍回鞘,“你覺得孤甚至沒有沒有實力讓你認真地對戰一回嗎?”
“您不是武者。”
“這又有什麼區別呢?”他長嘯一聲,將劍連着劍鞘落下在少女的肩上,因爲疼痛,她悶哼一聲,彷彿有些不甘的單膝跪下。
“白家第三十八代宗主,白茗夜……回答我,你願意爲孤捨棄白家而效忠於孤嗎?”
“這是我存在的目的,王。”她的聲音似乎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平靜的不象一個未滿八歲的少女。
“那麼,去管家吧。”他淡淡地道,“用管家宗主管風疾的首級來證明你的忠誠,白茗夜……”
他帶着笑意看到少女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而且,如果十年之後,我還活着的話……你還要嫁給我,一定會娶你做我的新娘,這樣可以了嗎?”
“……”
他放下長劍,那張與妹妹十分相似的面容,似乎稍稍生動了一些,粗糙的大手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茗夜……你跟茗萊真象呢。”
和自己完全一樣的琥珀色眼眸,微微有些捲曲,但卻是一頭柔軟的黑髮,與紫家灰褐色的頭髮不盡相同。
“……好好的生活下去吧,也許有一天,我需要你回來輔佐我的兒子……”
她飛快地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我只是爲你而存在的,你的兒子,我並不關心。”
一愣之下,他露出了寵溺的笑意,“真是任性的小丫頭。”
她再次頷首,轉身退出,走到門口時,似乎猶豫了片刻,隨即突然開口道。
“我一定會回來嫁給你,所以,努力的多活些日子吧……伯父。”
戩華猛地擡起頭,眼前只有被關上的門,少女,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努力的多活些日子嗎?
他脣邊扯起一個淡淡的笑容,真是個不可愛的小鬼。
夕陽,終於度過了一天的痛苦人生,百合和鳳珠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得救了”的想法。
把秀麗送交給蝴蝶的同時,這個美麗的少女不覺浮上一抹疑惑。
“總之,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事情了,請送她回家吧。”
面對百合露出的微妙表情,少女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有什麼不好嘛……”一方面安慰着無比沮喪的丈夫,因爲這種原因而錯失了讓重要的侄女瞭解自己存在的同時,也確實的留下了“古怪大叔”的糟糕映像,“總有一天,秀麗會喜歡你的。”
沒有問爲什麼,黎深象以往一樣拿起了琵琶。
——是的,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有一天,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會接受黎深……
“那是邵可的女兒啊……”就算知道弟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也那樣微笑着伸出手的邵可,他的女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呢?
“就算被秀麗討厭,我也不會退縮的。”儘管看起來並不像什麼宏圖大志,她還是象以往一樣露出了笑容。
——畢竟,從很久以前開始,她給與他最多的,就是那樣溫柔的笑容了。
他很快的結束了彈奏,什麼也不說的枕着她的大腿睡了下來。
“黎深……好好努力吧,就算一次也好,讓秀麗認真的開始喜歡你吧。”
“知道嗎?你已經開始像哥哥了。”
對於黎深的突然開口,她微微皺起了眉,“爲什麼這麼說啊?我可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謊呢。”
“哼,只是因爲你怕麻煩而覺得沒有必要吧。”
“是啊,因爲不管說什麼你都不會認真聽的,對吧。”她輕輕撥弄他順直的前發,“對了,關於絳攸要去參加州試的事情……”
“……”他不吭聲的轉過臉去,擡手去勾她的脖子,就在雙脣即將觸碰的瞬間,門被猛地推開了。
完全石化被絳攸的臉頓時紅的可以滴出血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對不起!”
伴隨着一陣莫名的慘叫,少年以最快的速度撤了出去,雖然從他的慌亂程度看起來,一時半會是沒有辦法找到回房間的路了。
“真是毛毛躁躁的小鬼……”黎深咋了一下舌,像以往一般大模大樣的坐了起來。
“看到小絳在身爲惡魔的你的身邊也能健康成長,讓我有點高興呢。”
有些不爽的黎深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那小子考試的事情,你去安排吧……雖然不是紅家之人,參加考試也會變得有點麻煩……”
“不是……紅家之人嗎?”
“唔……”他摸了摸沒有鬍子的下巴,瞥了一眼庭院中沉靜的花草,那棵李樹上的花朵美的清麗。
“就叫……李絳攸好了。”他轉過頭,“在考試的時候,就用這個名字吧。”
“不去自己跟他說嗎?”百合忽然一笑。
黎深冷哼一聲,雖然其他人並不知曉,其實百合的壞心眼程度也不是一般的。
“……如果想要欺負小絳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所以,偶爾拿出一些父親的樣子來吧。”
微微一笑,她轉身走出了房間,而被她愚弄至深的惡劣男子——紅黎深,卻在悄無人知的情況下默默經歷着不知是第多少次的敗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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