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打殘花滿地

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笨蛋啊!

她坐在草坪上,抱着膝蓋,看着天邊的第一縷晨曦。

村子裡的小孩子向她丟石頭,然後笑着跑開,她沒有去追,只是看着自己被弄傷的手腕,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連自己也想不通,爲什麼對這些與自己同齡孩子的惡意一點感覺都沒有,正常情況下,應該哭着回去找自己的父母纔對吧。

離上次見到母親,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一年了。

『ゆきちゃん,ゆきちゃん……』照顧自己的老夫婦,站在山坡上呼喚自己的名字,她只有再度嘆了一口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向着他們跑了過去。

驟然間,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她被什麼人輕輕的拉住了衣領。

她轉過頭,看到了那雙與自己一樣失望的眼眸。

『你怎麼來了?』她琥珀色的瞳仁眨了眨,不過,怎麼看來,都不像是什麼歡迎的意思。

他的頭髮長長的,飄在風裡,好像秋日的柔絲,讓人心癢癢的。

——他當然不會是來找自己的。

她撇了撇嘴,看到他用那無敵的笑容向老夫妻揮了揮手。

『幹嘛做這種多餘的事情?』他彎下腰,她立刻不客氣的伏在了他的背上。

明明只比自己大五歲,卻爲什麼要用這種讓人不愉快的口氣啊。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被小孩子打的不能還手,這不像是你呢。』

『囉嗦死了!』

她重重的捶打着他的脊背,然後很不雅觀的被他丟在了地上。

『沒有告訴你嗎?我最討厭麻煩的小鬼了。』他哼了一聲,那帶了幾分不滿的臉上,卻有些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反正你也不用管我,讓我這樣自生自滅就好了。』

她站起來,逃也似的跑下了山坡。

直到很多年後,她才發現,自己和大多數的女孩子一樣。

一樣喜歡漂亮,一樣喜歡首飾,一樣喜歡……被人愛。

正在走神,腳下什麼東西把她一絆,便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那是深秋,草地已經枯黃。

在邊緣的地方,長滿了尖銳的枯萎荊棘和毒草。

她那個時候只有七歲,不太記得具體發生了一些什麼,當她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時候,他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那只是兩個孩子,一個七歲,一個十二歲。

他的身體靠在外面,背上被荊棘扎的鮮血淋漓。

不過,這只是一些小傷口,不算大事。

他的手掌,被毒藤刺穿,泛着青黑色的傷口,被蒺藜扯的好大,黑色的粘液,順着手指流下來。

她看到他抽着冷氣,輕輕的喘息。

自己卻被嚇呆了,因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記得他拔出荊棘時的蒼白麪色,只是草草的撕下一塊衣料,無比嫺熟的紮起了傷口,接着自己被他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包起來,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去。

記得他輕輕的叫自己的名字『ゆき……』。

他把她放在茅屋的門口,隨手摸了摸她漂亮的黑色長髮,轉過身去,卻被她拉住了衣袖。

『痛嗎?』她輕輕摩挲着他滲着血水的傷口。

『怎麼可能不痛?』

『哼』她嗔惱的裝過頭去,『這個時候應該說,這點小傷算什麼,纔對吧,你果然很奇怪。』

『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了,怎麼都不可能說出這種話吧?』

他甩開了衣袖,瀟灑的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說起來,他究竟爲自己做過多少事情呢?

小雪已經記不清了。

總是告誡自己『不要受傷』的傢伙,卻時常一身血肉模糊的傷口出現在自己的門前。

也許,小雪身邊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再有可以超過他的男子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再次的對她笑着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如果你是藍雪……會不會愛他?恨他?

但是,她是藍雪,一個註定改變彩雲國歷史的奇女子,所以,她不能留下恨,也不能留下愛。

他新婚的那一夜,她坐在窗邊,默默的告訴自己,如果今夜,他來這裡帶她走,她一定捨棄一切跟他私奔。

離開貴陽也好,離開彩雲國也好……什麼藍龍蓮,什麼黑狼,全部都拋諸腦後,只是做一對平平凡凡的夫妻,在一個很遙遠的小山村,過着平靜的日子。

可是他沒有來。

小雪等了一夜,望着月亮升起,然後看到它又緩緩的落下。

她很失望,很失落,卻並沒有怨恨。

如果那一夜,他真的來了,自己會跟他走嗎?

她不敢去思考那個問題,答案,也許會讓自己的心無法再度恢復平靜。

她是豔冠後宮的藍貴妃,她是國王的特使,她要做的工作,還有許許多多。

——【所以,她才嫉妒藍芯苑。】

小雪站在那裡,望着眼前這個溫婉優雅的絕世女子,五味雜陳的澀然,開始慢慢浮上水面。

藍芯苑,有着她所有的嚮往,卻並沒有責任。

琦攸是愛着自己的。

她並不懷疑這一點,自己是他的特別,可是,他們卻註定不會在一起。

“好久不見了呢,自從你離開皇宮,我已經換了不少首席女官,總是遇不到讓我滿意的。”她略帶遺憾的搖了搖頭,難得溫和的話語,也帶上了一點尖銳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可是,卻總是無法平靜的面對芯苑。

說起來,芯苑的臉和自己並不相似,雖然都是相當程度的美女,可是,小雪的美麗中,更加帶了一種堅韌的執著——那是繼承自她母親白茗夜,而芯苑則是多了幾□□爲女子的溫柔——這被燕瀟稱爲大部分男人夢想中的女孩。

小雪並不相信這一套,只是,認識了紅琦攸之後,她對人有兩面性這一點表示深信不疑。

所以,她的視線並沒有離開過凌十四。

這個男人,她見過一次,是紅琦攸帶來的。

沉默的好像一匹狼,在陰影中一點一點的出現,臣服在主人的腳側。

“這還真是遺憾。”芯苑露出了美麗的微笑,“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再去拜會的,但是,這個人,是我的侍從,可不可以還給我呢?”

小雪並不知道這個青年是自己的堂兄,也沒有放藍鳳溪走的打算。

“這不可能,”她沒有任何的敷衍,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牌子——那是紫家的家徽,具有和王同樣的效力,“即使和朝廷敵對?”

芯苑纖細的眉微微皺了皺,雖然即使是朝廷,惡意未必能夠怎樣節制紅藍兩家,但是……可以的話,她倒是不想和花街的人產生不愉快。

可是……也不能不管鳳溪。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向着鳳溪走過去。

“芯,芯苑小姐……”鳳溪低着頭,似乎很是沮喪。

“傷口怎樣?”她溫和的聲音讓人不由自主的安心下來,鳳溪費力的擡起另一隻手,撓了撓頭,“看樣子,應該沒什麼事情……”

“那麼和凌十四先回去。”嗆的一聲輕吟,鳳溪的長劍被她拔了出來。

銀色的光,在風中,很耀眼,很美麗。

小雪微微揚起眉,似乎有一些驚訝,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會親自動手。

也許這是勢在必行,她忽然明白了這個溫柔女子的用意,那看似軟弱,卻融匯了無比的堅強。

她看着藍鳳溪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忽然,小雪低頭,用足尖輕輕挑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短劍。

“藍楸瑛的家傳絕學,讓我來好好領教一下吧。”

那短暫的一瞬,小雪露出了笑容,如飛花散盡,笑得傾城傾國。

芯苑隨手抖了一個劍花,小雪卻已經率先掠起,兩把劍如同貼合在一起般甚至沒有發出一聲輕響,穿花蝴蝶般的一擦而過,兩個人都是速度型的,在靈巧方面做的非常出色。

芯苑的劍法輕盈,繼承自母親的身法更是將劍術發揮的淋漓盡致,可是,因爲性格的原因,她的劍法狠辣不足,沉穩有餘;小雪的速度驚人,甚至連琦攸都不一定有這樣的速度,但是,小雪的擒拿之術雖然是家傳絕技,可劍法卻稍有古板,速度的優勢彌補了這一不足。

理論上說,小雪的實力遠在芯苑之上,但是……藍楸瑛的劍法,並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何況,芯苑只是想要拖住對方而已。

劍一碰即走,兩個絕世女子,直如舞蹈,目的卻是對方的要害。

芯苑輕輕一躍,劍尖直指,小雪猛然轉身,兩柄劍末端一觸,金屬的碰撞發出嗡嗡的輕吟。只是在短暫的那一瞬間,芯苑飛起手腕,橫劍當胸,小雪的劍刺了上去們,長劍立刻被壓成了月牙狀。

芯苑咬了咬牙,忽然向後退去,受到擠壓的長劍恢復形狀,來來回回的震顫着,那份力量弄的她氣血翻涌,很不舒服。

喘息未定,小雪已經襲了上來。

白家曾經有一位天喻之君——白玄武,一杆銀槍震古爍今,無人可比,在速度上,小雪可以說是直逼當年的白玄武,鬼魅般的身形,讓人眼亂。

她輕嘯一聲,丟了短劍,幾個閃身,手上忽然多了一副銀色的手套,不知道是什麼打造而成,在日光上閃閃生輝。

她居然要用白家的家傳絕技,來和羽林軍最傳奇將軍所創的劍法,來以較高低!

芯苑的額上不由自主的滲出了冷汗,長劍一甩,華麗的劍光,瞬間將她籠了一個密不透風。

好厲害,即使是白家也不一定會有這樣的強手。

小雪忍不住心生讚歎,如果不是被父親的光芒所掩蓋,藍芯苑,相比會成爲一個相當出色的武者。

即使是有家傳的劍法,能做到這種地步,沒有天生的才能,是根本不可能的。

雖然並沒有太多的好勝之心,但是,小雪的身體內畢竟流着武者的血液。

低頭避開一劍,她魅影般的身體,已經擦了過去。

在不遠處,一個人不由自主的揉起了太陽穴。

“哦,很厲害嘛,芯苑小姐……雖然施展起來還很勉強,但是,卻抓住了精要之處……所謂的融會貫通,就是這樣吧。”

那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人,他的五官很普通,似乎在人羣中隨便一拉,就可以找到一把,沒有什麼特色,很容易被遺忘。

但是,那一雙炯炯的黑眸,卻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漂亮。

“閉嘴,凌十二。”他有氣無力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都有幾分鬱悶。

那名喚凌十二的男子諂媚的笑起來,“怎麼了,琦攸大人眼巴巴的去找我,連十四那塊木頭都沒有帶……就是爲了讓我看兩個女人爭風吃醋?”

琦攸皺了皺眉,凌十二向來隨便,甚至連琦攸有的時候也沒辦法讓他聽話,但是他卻是凌霜裡面武功最高,也是最爲機智的一個人。

凌十二的本名泉?影幽,是紅門九衛中泉影家的人,因爲性格放蕩而被影衛擯棄在外,被趕出紅家的時候,琦攸把他撿了回來。

和藍鳳溪的懶散不同,泉?影幽更像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只要等到一個機會,就會出洞,給獵物致命的一擊。

“我不方便出面,你去讓她們兩個分開吧。”琦攸嘆了一口氣,望着遠處兩個身影,忽然有了想要逃避的心情,“這樣下去,芯苑會被殺的。”

“哎?我以爲琦攸大人對女人向來很有辦法吶。” 泉?影幽把雙手抱在胸口,笑得很愉快。

“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可是,你看那藍貴妃,絕對是一流的高手啊,我去的話,肯定會送命的。” 泉?影幽可憐兮兮的眨了眨眼睛,但是那表情分明是在看熱鬧。

琦攸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在這裡了結了你。”

“哎呀呀,居然臉威脅也用上了,” 泉?影幽笑得渾身亂顫,“琦攸大人您就這麼怕嗎?”

回答他的是拔刀的聲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泉?影幽連連擺手,身形一閃,已經燕子一般的掠了出去。

琦攸依舊站在原地,喃喃道,“居然能讓雪那傢伙認真起來……了不起呢,芯苑。”

如果芯苑沒有愛上自己,如果自己沒有選擇離開政壇,如果芯苑選擇成爲一個武官,那麼,彩雲國的歷史,一定會爲這個女子留下一筆。

他忽然感到一陣奇異的感覺,既愉快,又覺得很難受。

芯苑原本不必爲自己付出更多的,憑藉家世和才華,她一定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卻選擇了默默的留在自己身邊。

這個世間,有一些女性選擇犧牲自己的幸福而去成就一些事情,好像紅秀麗,好像更早一點的上官繡繡;還有一些女性,她們想要的只是平靜的生活,就好像芯苑和小雪。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終於輕輕掠起,豔紅色的火焰在身側燃起,烈焰般的風,驕橫的穿過了樹林。

眼前人影一閃,小雪本能的退開,擡起眼眸看到了泉?影幽輕輕淺淺的笑容。

“能跟上我的速度,您真是不簡單,”他擋在芯苑的前面,微笑道,“現在,由我來做您的對手……”

他的話未落音,小雪的影子,已經風一般的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泉?影幽微微皺起眉,低頭審視地上那一道淡淡的燒焦痕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沒事吧?芯苑小姐。”他向芯苑最紳士的伸出了手。

“嗯,”她勉強笑了笑,“果然很強呢,藍貴妃。”

“這是理所當然的,她的身體內流着白家的血液。”

“秀還在府第嗎?”

“秀少爺一早就離開了,和那位小姐一起。”

“……是我的失誤,沒有想到藍貴妃居然會調查凌霜。”她嘆了一口氣,“雖然凌霜沒有做過什麼違法的事情,但是,這樣的情報組織也早晚會引起上面的注意。”

“牛羊都要養肥了再宰纔好吃,” 泉?影幽意味深長道,“凌霜被盯上絕對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

“琦攸哥哥讓你來的?”她輕輕的道。

泉?影幽“唔”了一聲,有的時候,這個女主子的犀利程度真的讓人不敢想像。

“沒關係,我知道他的意思,”她微微的笑起來,“但是,果然還是有點不愉快啊。”

他立刻嘩嘩的冒出了冷汗,這位大小姐的微笑讓他有點害怕。

“回去吧,不知道鳳溪的傷怎樣了。”

“是……”

小雪被攜在半空中,熱辣辣的風颳得她臉生疼,輕輕的哼了一聲,她不滿的道,“別跑了,你都快出城了,她不會追來。”

“……”他忽然停了下來,腳底踩起陣陣塵土,弄得她低頭咳嗽起來。

擦了擦臉上的泥土,她無不諷刺的道,“你是不是怕我殺了她?”

“你不會的。”他淡淡的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她冷冷的轉過身去,“我要走了,你害的我沒有查到我想要知道的東西。”

“你去凌霜的總部做什麼?”他忽然問道。

她詫異的轉過身,“那裡是凌霜的總部?”

“否則你認爲爲什麼芯苑會在那裡?”他撇了撇嘴,隨即皺起了眉,“誰告訴你那個地方的?”

“……我在碧州發現有一些神秘組織似乎在調查那件事情,就派人去查了,線人給了我這個地方……”

“我沒有派人去碧州,給我送回消息的是在碧州的人……或者說是逃命送回來的。”他忽然微微一笑,“看來,有人不想讓我的日子太愉快呢。”

她輕哼了一聲,隨手摘下了銀色的手套,“不想讓你過好日子的人多了,你有多少仇家,你自己不知道嗎?”

“仇家雖然多,但是,活着的很少。”他微微一笑,“總之,接下來,你應該儘量減少自己的行動,否則很容易被盯上。”

“……你倒是相當有自信啊。”小雪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紅琦攸已經死了,這一點不會改變。”

“所以,你就打算退隱了?”她隨口道。

“不可能的吧?有些事情,就算不去招惹,也會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身上來。”

“可以的話,我倒真的希望你已經死了。”

“真無情……”他輕輕一笑,忽然眼神一變,失聲道,“糟了!”

“什麼?”小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先回去……”他眼色一沉,“恐怕秀會有危險。”

貴陽城郊。

秀輕輕掠起,藏在衣袖中的機關輕輕一扣,三個刺客已經應聲倒下。

七絃姬平靜的站在不遠處,幾個黑衣男子倒在她的腳下,她忽然掠起,拉着秀退開到了五丈之外。

幾把精鋼製成的苦無深深的紮在了他們剛纔站的地方,金屬的刀刃之上,隱隱可以看到青綠色的粘液。

毒……嗎?

秀的額角微微滲出了冷汗。

“快走。”她拉着他站起來,拋出手裡劍,不遠處的一個黑衣人慘呼一聲,倒在了地上,咽喉發出嗬嗬的聲音。

一擊斃命,但是速度和手法上都比以前弱了很多。

七絃姬微微皺起眉,如果是這些雜魚的話,當然不會有問題,可是,如果是組織的任何一個殺手,自己恐怕都難以應付。

一股陌生的殺氣襲來,她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收縮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了刀刃。

嗆的一聲,火星四射,金屬的碰撞震得她兩耳發疼,一張邪魅得意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喲,好久不見了,七絃姬。”

“流火……”她詫異的望着對方,冷冷一笑,“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

那是一個二十七八的女子,一道傷疤在她臉上,黑色的燒焦痕跡,白色的眼睛,好像沒有眼珠一樣,只是隱隱可以看到一個灰白的瞳孔。

流火那眼睛陡然睜得巨大,濃濃的恨意自其中噴涌而出。

在七絃姬十四歲那一年,對於一個少女不可思議的成長速度,她想要斬草除根……所以,她付出的代價,就是她的容貌。

臉已經完全毀了,流火曾經也是一個相當漂亮的美人,對七絃姬的恨意自然是不用多言……然而,對此刻的七絃姬而言,流火實在是一個糟糕透了的對手。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不過,這樣很好,我會讓你連死都沒有辦法做到……”流火獰笑着,那巨大的力量讓七絃姬有些難以承受。

“不過……”流火的眼眸似乎暗了暗,冷笑,“你怎麼變弱了?七絃姬。”

“……”七絃姬忽然發力,流火被重重的打了出去。

單手撐地,流火握着白刃站了起來,優雅的姿態依然可見當年的幾分風華。

“秀。”七絃姬忽然開口道。

“是……”

“快走。”她神色凝重,一字字道,“她的目標是我。“

“可是……“秀抿了抿脣。

“你在這裡,只會礙事,快走……他們不會動你。“

秀猶豫片刻,一咬牙,轉身向遠處跑去。

流火身形一閃,忽然間,七絃姬已經擋在了她的面前,冰冷的聲音彷彿可以凍結空氣。

“不要忘了,你的對手是我。“

流火眼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隨即寒寒的笑了,“你真的以爲他的目標是你嗎?輕易被轉移了注意力,你還真是笨的可以,七絃姬。”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不過你也沒有任何選擇就是了……”流火舉起了白刃,“那麼,就讓我來看看,傳說中的七絃公主到底有多少能耐吧。”

秀也的確並沒有能跑出太遠。

雖然身手不弱,但是,畢竟不是刺客,對於真正的殺手,他的功夫實在是收效甚微。

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時在碧州出現的神秘殺手——鶴。

鶴的出手並不快,多少有些戲弄對手的味道,眼底的嘲弄也從未褪去。

即使如此,對決如此強大的刺客,秀還是流下了冷汗。

“真是沒用,你真的是紅琦攸的弟弟嗎?傳說中他是彩雲國近二十年來最優秀的殺手,可是你卻完全不夠看啊。”

秀眼神一閃,一道光亮在鶴的眼前一閃而過,殺手悶聲一哼,胸口的衣衫已經被劃破。

鶴似乎有些驚訝,閃身一退,撫着自己的傷口,沾了些許血液,皺起眉,掏出手帕,自己的擦拭着。

“原來如此,看樣子,還是有兩手的嘛……身爲宗主,沒有一點技巧的話,也很容易被人幹掉吧。”

鶴目光灼灼,望着秀手中的鋼絲刀刃,一端是從少年右手的戒指裡面出來的,另一端則是一個小球,握在他的左手。

“這看起來似乎不是你慣用的兵器,紅家影衛的絲刃……看起來用的好像也不太順手。”鶴笑意盈盈的看着喘息未定的秀。

少年輕喘一聲,欺身襲上。

“哦,這次主動攻擊了嗎?”鶴也不動手,只是輕輕略開,躲閃着那無影無蹤的殺人兵器。

“不行,動作太軟弱……在該下殺手的地方卻猶豫不決,最重要的是,多餘的動作太多了……你真的是紅琦攸的弟弟嗎?怎麼會這麼弱的?”

秀的攻擊更加密集,可是,卻連鶴的衣角也沾不上半片。

“唉……真是讓人覺得沒勁,”鶴忽然間退開數步,淺淺一笑,從鞘中拔出了白刃,“差不多應該結束了吧?”

秀的心驟然一緊,反手拔出靴筒中的刀刃,衝上去的瞬間,鶴卻從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他猛然轉身,鶴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太慢了。”

白光一閃,一把長刀刺入了少年的胃部。

渾身一陣筋攣,少年已然倒了下去,紅色的液體沾溼了他的白色的衣衫,劇烈的喘息,還有巨大的疼痛讓少年無法集中精神,意識也開始了渙散。

“也太弱了……”鶴的口中嘖嘖有聲,在少年身邊來來回回走動着,好像在大量着什麼商品一般。

他眼中陡然掠過一絲陰狠,到起刀落,少年面色蒼白,雖然沒有慘呼出聲,整個身體卻開始了巨大的顫抖。

鶴的刀刃刺穿了少年的手掌,把他的手釘在了地上。他微笑着,將刀刃左右搖晃着,不斷的擴大着傷口。

少年的腦袋深深埋在臂彎之中,淺褐色的眼眸卻並未失去堅持,他的另一隻手掙扎着擡起,抓住了刀刃,猛地從自己的手掌中拔了出來。

血濺了鶴一身,殺手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一腳踢在少年小腹的傷口上,秀立刻滾了出去,傷口裂的更加嚴重,抽搐的身體因爲失血過多,而開始了短暫的停滯。

因爲內臟的破損,紅色的血液從脣齒中流出,少年低頭咳嗽,輕顫的雙手勉強捂住口脣,指縫間滑落的紅色,斑駁了一地。

——我會不會就這樣死去呢?

那個時候,少年迷迷糊糊的想着。

腦海中隱隱看到一個冷玉色的身影,在不遠處靜靜的注視着自己,華麗的身姿,風華絕代。

好像看到鶴咒罵着用手帕反覆擦拭着自己的衣衫。

少年的雙眸終於失去了焦距,他的意識停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冰冷的溫度忽然間侵襲了他的大腦,他猛地抽了一口氣,睜開眼睛,渾身針刺一般的疼痛讓他用力的咬緊了牙關,大腦卻兀自恍惚無法集中精神。

“醒了的話,就來點餘興活動吧。”獰笑着的陌生男人,手中拿着一個木桶,裡面是空的。

渾身溼淋淋的秀,雙膝跪在地上,雙手被扯開,粗粗的鐵鐐拉起他的雙手,原本細緻保養的皮膚被拉出一道道紅痕,凌亂的長髮貼在額上,冬季的嚴寒,讓少年打了一個寒戰。

他看起來好像一隻被弄溼了皮毛的小動物,讓男人更加有了凌虐的興致。

少年的喘息有些急促,疼痛的身體讓他無法集中精神,恍惚的雙眸如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氣。

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單衣,冰涼的水讓他的身體迅速的戰慄起來,脣舌也早已凍得發白。

男人眯起眼睛,彎下身子,重重的扣住了他的下巴,強迫他混亂不清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給你稍稍用了一點藥,但你可是紅琦攸的弟弟,這樣的一點程度還是可以忍受吧?”

下巴痛的要命,秀幾乎要流下眼淚,濛濛的雙眼無法找到焦距,他只有勉強擡起頭,看到了在不遠處,靠牆站着的青衣人。

白色的面具,洗到發白的青色單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秀彷彿看到,那面具下的眼睛,正對自己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

“不要東張西望!”男人收回手,一個響亮的耳光落下了少年的臉上。

他向後倒去,來來回回晃盪的鐵鏈,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在那空曠的囚室中,反反覆覆的響起。

少年不安分的亂動着,藥物幾乎把他的感覺放大了好幾倍,即使是輕微的觸碰也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一個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透明的液體,參雜着粉紅色從脣舌間流出。

男人不耐煩的轉過身去,看到青衣人的時候,卻立刻換成了一張笑臉。

“大人,您怎麼來了?”男人低頭哈腰的樣子如同一直哈巴狗。

“只是來看看進程而已。”青衣人口氣淡淡的,“既然醒了,就快點吧,如果拖得太久,事情也會變的更加麻煩。”

“交給我吧,大人,一切都會很快解決的。”

男人笑起來,從牆上的各種各樣古怪器具中取下一根粗細適中的長鞭,凌空抽打了一下,在空氣中發出斷裂般的巨大聲響。

拉扯着鞭子,男人走過去,少年顫顫的擡起眼眸,接着一聲悶響,他整個身體因爲疼痛而劇烈的抽搐起來,痙攣的身體扯動了鐵鏈,手腕被磨破,細碎的紅色順着金屬質感的光滑流下。

一道粉紅色的痕跡,留在他的胸口,白色的單衣頓時被捲去了一大片。

秀是貴族,雖然在小時候也走過不少地方,但是卻也從未受過苦,皮膚細膩,甚至有幾分女子般的白皙,雖然相貌少許普通,卻也不失爲一個清秀少年,這樣在藥物下接受酷刑,可以說是平生第一遭了。

他並不像他的哥哥那樣在早年就接受過各種各樣的訓練,疼痛也好,對於精神上這種似乎沒有盡頭的折磨也讓少年的身體無意識的顫抖着。

不用很久,一道道紅色的鞭痕已經清晰的顯露出來。

刑訊的開始,男人向來喜歡直接一些,男人拿起水桶,寒冬中冰冷的涼水再度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顫顫的發抖,無法合上的牙關,男人粗魯的抓起他的頭髮,“你和七絃那女人去調查黑街的藥品了吧?誰叫你們去做的?你們查到什麼了?”

“唔……”少年□□着,幾乎變成破布的衣服,參雜着血肉,凝固在一起,扯出一道道紅豔豔的血跡,腹部的刀傷雖然已經包紮過,卻因爲劇烈的掙扎而滲出了紅色的血水。

秀依舊緊緊的抿着脣,沉默着任由男人折磨。

“小子,你想咬碎自己的牙牀嗎?”男人用力拍打着他的臉,秀低下頭,身體被掛在半空,陡然間,吐出一口血水。

“看樣子我要換點什麼別的了。”男人擦了擦因爲劇烈運動而流出的汗,把鞭子丟到了一邊,用鉗子拿起起放在炭爐上燒烤着的紅色鐵塊,在幾乎陷入昏厥的少年面前來來回回晃動着。

燒紅的鐵塊噝噝的冒着眼,少年迷濛的雙眼卻好像什麼都看不到一樣直直的看着前面。

“如果你不合作的話,只會受苦,少爺。”男人猙獰的面孔扭曲着,毫無預兆的,燒紅的鐵塊落在了少年受傷的腹部。

傷口噝噝的冒着白煙,少年時不時痙攣般的顫抖,他低着頭,長長的黑褐色長髮垂落在耳邊。

青衣人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一言不發。

身體上早已被弄的慘不忍睹,少年依舊沒有開口。

——似乎意志力有一點超出預料之外了。

“喂,小子,開口啊,裝什麼啞巴!?”男人抓着他的頭髮,來回搖晃着,可是,少年卻好似死了一般,一點動靜也沒有。

男人從水桶中舀出水灑在他的頭上,卻依舊沒有反應。

“不會是死了吧?”男人忽然間緊張起來,摸了摸少年的頸項,確定還有脈動之後,總算吁了一口氣。

“今天就到這裡了。”青衣人走過去,仔細的檢視了一下少年,確定性命無礙之後,擡起頭,淡淡的道,“讓人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別讓他死了。”

“放心吧,大人,一切都會處理好的。”

青衣人似乎笑了笑,示意男人解開少年的手鐐。

沉重的金屬落在了地上,少年整個人立刻攤倒在了地上,殘破的衣衫,還有粘膩的血跡沾染在那金屬的刑具之上。

拷問是一件很花時間的事情,尤其是針對一個有一天你必須放回去的人來說。

雖然傷的並不輕,但是沒有什麼實質性嚴重的傷口。

“大人,”有人走進來,頷首道,“有人來找你……”

“……你去吧,”青衣人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昏睡的少年,點了點頭,“我馬上就會出去。”

“是……”

“你也是。”他轉向那個男人。

“是……是……”先前的男子要以大汗淋漓,陪笑着點點頭,哈着腰走了出去。

許久,青衣人緩緩的摘下了面具,再一次認真的檢視少年的身體。

——早知道這樣,就不用藥物了。

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正當他準備脫下少年已經陷入血肉中的衣服時,已經昏厥的少年卻忽然起來,即使如他,卻也沒有來得及防備。

沉悶的聲響,一個白色的圓形面具骨碌碌滾到了角落,少年的手被反捉到了身後,被壓在了地上。

少年眼中的迷茫被震驚所替代,他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毫不反抗的讓對方抓着。

“爲什麼?”

他喃喃着,對方卻很不愉快的皺起了眉,碧色的眼眸中有殺意一閃而過。

明明不用這樣的,現在……也只有殺了他嗎?

說到底還是自己大意了?就算只是一個孩子,他也是紅琦攸的弟弟。

一腳踢在少年的傷口上,傷口的再度撕裂讓秀慘叫一聲,他皺了皺眉,一記手刀讓少年徹底失去了知覺。

沉默片刻,他撿起了面具,拍了拍上面的灰塵,然後緩緩的走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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