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國試真是有趣呢……”清雅一邊露出高深莫測的得意笑容，一邊瞥了一眼旁邊的蘇芳。
蘇芳被他看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那種表情正是清雅可怕的一部分……比起這種恐怖的表情，他倒寧願清雅去找秀麗大吵一架——
——爲什麼自己會變成他的助手啊？蘇芳悲哀的想着。
“……結果已經出來了嗎？”
清雅立刻“哎呀呀”的笑起來，蘇芳心裡嘆了一口氣。
“做我的助手……你的消息未免太不靈通了，狸狸。”
既然這樣，請你把我送還給紅秀麗那個女人好了……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蘇芳還是沒有付諸實踐的勇氣。
“……對不起……”
“自己看吧。”把桌上的文件隨手扔到了蘇芳面前。
不同於秀麗的蘇芳還是決定忍氣吞聲，拿起文件，上面的名字讓他睜大了眼睛。
“怎麼樣？很有趣吧？”清雅好象幸災樂禍一樣的笑出聲來。
是啊，真是有趣……蘇芳近乎自暴自棄的想着——
——看來朝廷裡……要有大問題了。
“藍青瓊……”念着這個名字，鳳珠緩緩道，“……悠舜，你怎麼看？”
在完成工作之後，鳳珠跑到了尚書令的執務室裡……黎深在多年前就已辭官，多少知道原因的鳳珠卻有點寂寞了……因此，他便成了悠舜這裡的常客。
悠舜笑着喝了一口茶，“你似乎總是對藍家的直系子弟十分敏感呢。”
“……那羣傢伙讓人不得不小心對待……”
“鳳珠，”悠舜放下杯子，“陛下用了十九年的時間來改變這一切，你是否也應該稍稍相信一下呢？”
“……那麼另一個你怎麼覺得？”
“你是說琦攸？”
“他毫無疑問是下一任紅家宗主。”鳳珠斬釘截鐵的道。
“所以呢？你覺得絳攸送他來會有什麼陰謀？”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本身就是朝廷的一個大問題……加上他的背景……事情實在是變的很糟。”鳳珠好象想起什麼似的，眼神有點遊離，“而且……”
“你認爲他和當初藍龍蓮的問題一樣？”
“……比藍家小公子的問題嚴重多了，他並不是那種‘他人無法理解的天才’，根本就是一個‘性格差勁到極點的天才’……”
“你的意思呢？”
“他會把整個朝廷搞的天翻地覆。”鳳珠嚴肅的道。
“但現在，並沒有太多人把眼光轉移到他的身上吧？”
“……那是因爲他的劣跡實在是太有名了……我很難想象會有什麼部門收錄這個傢伙……”
“恩……說的有道理”悠舜微微一笑，“但那可是邵可大人□□出來的學生，我覺得不會有什麼問題……何況，琦攸進入皇宮也不是爲了成爲官吏那麼簡單。”
“……悠舜……”鳳珠睜大了眼睛，“難道說……”
“噓~”悠舜把一根手指壓在嘴脣上，神秘的笑了。
“回來啦！”秀麗一臉興奮的在門口迎接自己的兒子。
“恩。”
秀麗瞪着他，開始扯兒子的麪皮，“小孩子不要總是這麼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孔！”
“痛！老媽你不要再拉了！我的皮都要脫落了！”
“發榜了嗎？”
“恩……”
藍府。
“狀元？”楸瑛放下書本，“琦攸嗎？”
“是啊，不然你以爲我在說誰？”狠狠的瞪了一眼丈夫之後，珠翠繼續道，“青瓊好象也很不錯，是探花呢……”
“……”
“你明天應該祝賀一下絳攸大人和秀麗小姐……”
“……芯苑呢？她應該很開心吧。”
珠翠微笑道，“那當然咯，她可是很喜歡琦攸那孩子呢。”
“珠翠……”
“恩？”
“話說在前面，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讓紅琦攸做我的女婿……”
“什麼啊？你不是很喜歡絳攸大人嗎？”
“……如果那孩子和絳攸很像的話，我當然沒有異議……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可不想把她送到那惡魔的手裡……”
“……”
次日。
琦攸來到了大殿之上。
青瓊已經被一羣人圍在了那裡。
“只有十七歲嗎？真是年輕有爲啊……”
“不愧是雪那大人的孩子……”
“將來一定大有前途……”
琦攸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站在了一邊——這種情況他早就預料到了。
“榛先生，你也中了嗎？”
回頭，看到了嵐姬。
“啊……”
“太好了呢。”
“……”
“怎麼了？榛先生？”嵐姬睜大了美麗的眼睛。
“你倒是鎮定自若呢。”
“……？”
“雖然女子國試已經正式通過，”琦攸淡淡的道，“但是瞧不起女人的官吏還是大有人在，你一點也不緊張嗎？”
嵐姬微笑道，“啊啦，我既然已經決定來這裡了，怎麼會因爲這點小事情而退縮……爲了成爲父親那樣的官吏，我可是努力了十七年呢。”
“……”看着嵐姬，琦攸臉上的表情怪怪的。
時間到了，魯禮部尚書走上前。
“首先恭喜各位高中……但是也不能因此懈怠下去，接下來，各位要進行一個月的實習……我會把各位分配到不同的部門……一個月之後，你們要交一份報告上來，可以是一個人寫，也可以幾個人合寫……下面我來宣佈名冊……”
魯尚書翻開冊子，“第一名，狀元，紅琦攸……”
人羣中立刻一陣唏噓，當然，最驚訝的莫過於青瓊和嵐姬了。
琦攸不理會衆人，徑自上前。
魯尚書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道，“原本，實習進士主要在尚書省，但是……門下省的一位大人對你很感興趣，他主動向我提出要你去門下省擔任他的助手……”
又是一陣大譁，直到禮部侍郎大聲訓斥起來。
“以爲是對你的優待就大錯特錯了，紅進士。”魯尚書道。
琦攸嘴角劃過一絲挑釁的笑容，“不知道那位大人是誰呢？”
“……門下省長官，陸清雅大人。”
散會之後。
“等、等一下……”
琦攸回頭，嵐姬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什麼事情？”
冷漠到骨子裡的語氣——這讓嵐姬一怔，“你、你是紅家的少爺嗎？”
“是又怎麼樣？”
嵐姬脹紅了臉，“那麼，山民什麼的，是你在騙我嗎？”
“騙你又怎麼了？你可以選擇不相信的吧？”轉過頭，“你太天真啦，太天真的女人還是不要做官吏的好……”
“……你怎麼這麼說……”
“我說啊，”粗魯的打斷對方，琦攸一臉厭惡的轉過頭，“你真的很煩。”
嵐姬不說話了，慢慢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琦攸走了幾步，停住，好象下定了決心似的……終於大步向前走去。
“又見面了呢。”清雅臉上浮現魅惑的微笑，“琦攸君。”
“清雅大人。”琦攸也回以笑容，“這個月請多多關照了。”
站在一旁的蘇芳有點冷，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這個十五歲的小鬼幾乎跟清雅勢均力敵……或者說，兩個人的可怕程度是在一個等級的。
而在門下省的另一間房間裡，秀麗正和她的新助手談論着接下來的事情。
“沒想到你會送春姬和克洵的女兒來參加國試，燕青。”
門下省的新人——浪燕青笑了起來，“小姐怎麼這麼說啊，嵐姬可是一位很聰明的小姐呢。”
“……這個我從她中了榜眼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來……”
“唔……克那傢伙來找我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啊，那麼可愛的小姐……居然是克的女兒……嵐姬還是和她母親比較像一點。”
“燕青！”
“啊？是、是……小姐你總是這樣，太認真的話，人容易提前衰老哦。”
秀麗“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燕青連忙投降似的舉起了雙手，“我知道了……是因爲……嵐姬和小姐你很像啊。”
秀麗的眼睛裡流露出些許怔忡，“和我……很像？”
“是啊，”燕青嘿嘿的笑起來，“整天‘百姓’不離口，雖然只是個小姑娘，但是心裡總是想着‘國家’、‘茶州’之類的……”
秀麗臉有點紅——這個表情讓她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初經人事的小女孩。
“說起來，她和小琦是同期吧？”燕青摸着下巴上亂七八糟的鬍子，“兩個人也許會成爲朋友也說不定……說起來，能對付小琦的，只有小姐你吧？說不定嵐姬會成爲第二個呢。”
秀麗立刻頭痛的道，“我也希望這樣啊……那個小鬼，整天給人添麻煩！”
燕青竊笑，道，“黎深大人和紅老爺教導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秀麗狠狠的瞪了燕青一眼。
想起來，確實是失策——本來是想自己辭官的。但，黎深那麼認真的開口讓秀麗也無法拒絕；當然自己也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力爭到現在的局面。
——結果就誕生了這麼一位性格極差的小少爺。
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琦攸一直不喜歡官吏，平日裡，他沒少作弄那些官員……但是這次他居然主動要參加國試……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
“那個李絳攸也沒有說什麼嗎？”
“他一聽琦攸要參加國試，整個人都懵了……”
“……真是可憐的老爹啊。”
“不過問題不僅是這裡啊，”秀麗渾身無力的坐下，“清雅那個傢伙，居然還嫌狀況不夠亂，跑來說什麼‘你的公子我就不客氣的收下’……啊，光是想象就要讓人抓頭髮呢！”
“清雅？就是那個和你做了十幾年對手的那位？……我倒覺得小琦未必輸給他啊……畢竟，那可是十歲就能從柴彰手裡騙到錢的仙人呢。”燕青一臉崇敬。
“……我不是在擔心那個啦！他們兩個都是那種會給別人添麻煩的類型……而且，”秀麗越想越覺得恐怖，“那個小鬼可是很擅長醫藥的，說、說不定……會給清雅下毒什麼的……”
“不、不會吧，”燕青嚥了一口口水，強笑道，“那個，他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鬼嘛……”
“……燕青……”
“……什麼、什麼事情？”
“……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
燕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芳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次嘆氣了。
早就知道清雅不會那麼簡單的放過秀麗的小孩，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麼厚臉皮的把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領到了他母親當年的那間執務室裡……當然那間執務室有點不同——裡面堆滿了文件。
蘇芳粗粗的估計了一下——這些東西就算自己或是秀麗來做的話，大概也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更不用說是一個年輕的實習進士了。
忍不住看了一眼清雅——那個男人臉上一臉滿足……
真的就是以欺負人來獲得快感呢……蘇芳揉揉腦袋。
真是卑鄙啊……
“這是今天的工作，你不會說什麼完不成之類的話吧？”清雅饒有興味的道。
“……你真的很幼稚呢，清雅大人。”
“這種話……再完成工作之後再來說吧。”
“……”琦攸好象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笑出聲來，“如果這就是清雅大人的方法……那麼清雅大人還是應該好好想想剩下的日子應該怎麼對付我。”
清雅挑起好看的眉毛，“哦？”
蘇芳忍不住開始擔心了……琦攸如果繼續這樣挑釁清雅，可能連自己也救不了他……
但是，琦攸此刻臉上的笑容讓蘇芳也心生動搖——
並不是像青瓊那樣高貴，有一點懶散和調皮摻雜在裡面……比他父親要長一些的冷玉色頭髮輕輕晃動着；好象女孩子一樣漂亮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一點雜質————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男孩子……
蘇芳嚥了一口口水，用力搖了搖頭——難道自己有戀童癖嗎？
不過……
好象清雅的臉部也開始抽搐了……
這個小鬼——
——果然是惡魔與天使的雙重化生……
“果然還是跑腿最累啊……”琦攸自言自語的抱怨着，“那個什麼陸清雅的，是虐待狂嗎？老媽居然用他做對手……這還真是……這是吏部的……戶部……”
“……請你們不要這樣……”
“哼，女人的話，不要在皇宮裡亂晃！不過是茶家的一個小丫頭！有什麼好得意的！”
“以爲自己中了榜眼就很了不起嗎？”
嵐姬抱着文件，步步退後。
幾個官吏模樣的人，面色不善的圍着她。
“哼！光是看着就讓人覺得不爽啊！”其中一個伸手打過去，嵐姬被掀翻在地上。
文件散落在地。
“喂，我說你們適可而止吧。”琦攸走過去，那付表情——與其說他在打抱不平，倒像是在怕麻煩。
“你這傢伙說什麼！？”
“喂，他可是紅家的那個……”
琦攸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去找我的父母……當然，在皇宮內鬥毆這一條可是影響年終評定的……到時候吏部可不會心慈手軟呢。”
“可惡！”
“算了，那小鬼他父親是……”
“哼……我們走吧……”
對方大概不想和權貴作對，還是走了。
看了一眼那幾個人離去，琦攸喃喃道，“大人還真是幼稚的生物啊……喂，我說你，沒事吧？”
“唔……”
琦攸蹲下，幫她把紙一張張撿起來。
“……謝謝你……”嵐姬有一點臉紅。
“有什麼好謝的？我只是看不慣那些傢伙欺負人罷了……你能起來嗎？”
伸出手。
“痛……”
琦攸看了她一眼，問道，“腳扭傷了嗎？真是個大小姐呢……”
“……”
琦攸嘆了口氣，再次蹲下，“上來吧……”
“……”
“你臉紅什麼啊？快點上來！”琦攸不耐煩的道，“你這個樣子什麼也不能做，我送你回去休息。”
“……可、可是文件……”
“我會處理……你不要這麼慢吞吞的！快點！”
“……”
慢慢起身，琦攸揹着嵐姬邁開了步子。
而他們留在那裡的文件……
好象風一樣……在原地消失了。
“……是琦攸大人嗎？”伏在琦攸背上的嵐姬小聲道。
“恩。”
“琦攸大人……好象說我……很煩吧……那爲什麼又要幫我呢？”
“你是笨蛋啊？幫助女性這需要理由嗎？而且，欺負弱者這種沒品的事情……光是看着也讓人覺得討厭呢。”
“……”
到了宿舍，琦攸很粗魯的一腳踹開門；然後，小心的把嵐姬放在了牀上。
“把鞋襪脫了。”琦攸打開行李，裡面裝着各種奇怪的瓶瓶罐罐。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嵐姬還是聽話的照做了。
隨手打開一個瓶子，琦攸走到順風處，輕輕揚手，喃喃着，“沒錯了……”
仔細的查看了腫起的腳踝，琦攸小心的把藥膏塗在上面。
說也奇怪，嵐姬覺得腳踝上冰冰涼涼的，似乎已然沒有方纔那麼痛了。
“你……是醫生嗎？”
琦攸好象惡作劇一樣的笑起來，“不知道吧，這是巫術……雖然很管用，但是使用不當會有副作用呢。”
“……真、真的嗎？”
嵐姬信以爲真的緊張表情弄的琦攸很不是滋味……她實在是太輕信別人了。
“喂，我說你啊……”
正在琦攸很想教育一下這個“天真小公主”的時候，門被嘩啦的推開了。
青瓊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嵐、嵐姬，你沒事嗎？”
琦攸給了他一個白眼，“來晚了，少爺。”
青瓊的臉紅了紅，“我在……跟吏部尚書……說話……所以……剛剛纔知道嵐姬被人欺負……”
“沒有關係。”嵐姬微笑道，“我已經沒事了……青瓊大人在和李吏部尚書說話嗎？看來他對青瓊大人很重視呢。”
“其、其實也沒什麼啦……”
“……”琦攸突然覺得很不爽。
他把藥瓶放回包裹中，隨手又重包裹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從裡面倒出一粒藥丸後，又重新把瓶子塞了回去。
“喂，藍青瓊……”
“啊……咳咳咳咳咳……這、這個是什麼？”
青瓊剛剛開口，琦攸就把那枚藥丸塞進了他嘴裡。
“哼，”琦攸一臉可怕的表情，“……你給我記住，只是說話而已，不要自作多情！……老爹只有我能欺負！”
發表了這麼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論之後，琦攸大步離去。
“……”
第二天，藍進士因失聲而告假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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