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真是遜啊,居然中計了。”獨眼男人微微苦笑,“沒想到黑狼居然藏在這裡等我。”
“這本來就是你用過的計策。”靜蘭淡淡的道。
“靜蘭,你先走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邵可似乎不願意靜蘭繼續留在這裡。
“那麼一切拜託了……”
靜蘭微微頷首,十三姬用力掙扎,無奈靜蘭卻死死的不肯放手。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快點放手啊!”
迅靜靜的站着,神色中帶着愛憐,“螢,快走吧,這裡,不適合你繼續留下去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
“你知道,你爲什麼可以到這裡嗎?螢……”迅看了一眼靜蘭,“從城門到這裡,‘幽靈’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沒有想到雪那大人竟然會這麼大方的幫忙……你和他交換了什麼條件吧?讓他保護螢的安全……”
靜蘭沒有說話。
“藍家的效率真是高呢……不過風之狼也不賴……”迅竟然笑了起來。
“你的夥伴正在被我們肅清,你還要繼續嗎?司馬迅。”邵可一臉波瀾不驚,“如果現在住手的話,我會放你一條生路。”
“是嗎?”迅扶住傷口,“那還真是多謝了!”
迅忽然退後,邵可大驚,一瞬間,灌木中銀針暴芒而出。
十三姬身上一痛,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十三姬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雙青紫色的眸子。
“十三姬……”楸瑛看上去很蒼白,他輕輕捋了捋妹妹的秀髮,柔聲道,“你覺得怎麼樣?”
她的頭昏昏沉沉,“……我,我是怎麼了?”
“你中了一些麻藥,不過,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楸瑛溫柔的把十三姬摟在懷裡。
記憶隱隱回來,她抓着楸瑛的手,“迅呢?迅怎麼樣了?”
楸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牆角。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她全身都顫抖起來……
一把彷彿還帶着血污的方天畫戟斜斜的擱在那裡。
沉默而溫柔。
“……對不起,我趕到那裡的時候……只有這個了……我本來想着……至少,找到他的屍體……對不起……”
楸瑛緊緊的抱着妹妹,蒼白的她如同空空的軀殼,只是怔怔的盯着那柄方天畫戟。
“十三姬……如果痛苦的話就哭吧……不要這樣……”楸瑛搖着她的身體。
“……”少女的眼神漠然而空洞,只是緊緊的盯着那柄方天畫戟。
門外。
“你不進去看看嗎?”雪那忍不住道。
“她現在也許不想見我,”靜蘭淡然道,轉身,凝視着藍家宗主,“我總覺得這裡面不對頭,你到底安排了什麼惡毒的計劃?”
“……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邪惡了?十三姬好歹是我的妹妹。”
“你是整個藍家最豬狗不如的傢伙,全國即使是紅黎深也難以媲美的惡毒男人,我當然不能不小心一點……尤其是在你說‘我什麼都不需要’之後。”
“你這種評價真讓人討厭。”雪那嘟囔着。
靜蘭走後,雪那回到了書房,客人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邵可大人……”雪那心情一片大好。
邵可笑眯眯的點點頭,“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如果不是你保護好十三姬,我以後都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玉華呢。”
“邵可大人說什麼啊,十三姬是我的妹妹,不管怎麼樣我也會保護好她的。”雪那繼續爲了博得邵可好感指數而大扮“好哥哥”形象。
“十三姬她……”邵可的神情中帶着一絲隱憂。
“放心吧,邵可大人,藍家的子弟,是不會因爲這麼一點打擊而倒下的。”雪那微笑着表示。
郊外。
一間茅屋內,靜蘭粗魯的把食品丟在了地上。
“喂喂,你不能稍稍溫柔一點啊。”
獨眼男人坐在稻草上,戲謔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調侃的笑容。
靜蘭想到了燕青,從某種意義上,兩個人還真有點像……不過,自己爲什麼總會遇到這種人啊?
“她醒了。”靜蘭想了想,飛快的道,“這樣真的好嗎?讓她和藍楸瑛認爲你死了。”
獨眼男人“恩”了一聲,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悵然的表情,“這樣對她會比較好吧……原本,司馬迅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靜蘭輕輕瞥了他一眼,“邵可大人近期會安排你離開貴陽……在紅州給你準備了住的地方,你先到那裡去,這是盤纏。”
迅接過布包,遲疑着。
“‘幽靈’已經死了,不要忘記,你欠邵可大人一條命……”靜蘭轉身,“老爺讓我轉告你‘有一天,我也許需要你的力量’……所以,在沒有回報老爺之前,你必須好好的活着,明白嗎?”
“……”
靜蘭正欲離去。
“好好照顧她。”迅突然開口,“給她幸福……拜託了。”
“就算你不這麼說,我也會這麼做的。”靜蘭冷冷的道。
十三姬在龍山上搭了一個土墳,把方天畫戟插在那裡。
時常在那裡呆呆的看着,也不哭,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感波動,只是靜靜的,彷彿司馬迅就站在她的面前。
“你又在這裡……山上風很大,不要着涼了。”他總是出現,從不錯過。
爲她披上一件外衣,坐在她的旁邊,有的時候,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就那樣靜靜的陪她坐着。
有的時候,他也會說很多話,但她依然看着那空洞的方天畫戟,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
“我愛你。”他這樣認真的表示,有時候會輕輕的拉起她的手,可她卻好象觸電一樣立刻避開。
有的時候楸瑛會來,雪那和玉華也來過,還有秀麗和絳攸……
劉輝也來過一次。
她也會跟他們交談,說話,聊天,但是,她不跟他說話,甚至,不看他一眼……
他設計了一個圈套——害死了迅。
他也不惱,就這樣陪着她,過了一個月。
那天,他沒有來……
她一直在那裡,一直到了夜裡。
熒熒的星光閃爍着,彷彿那天一樣召喚着她……
螢火蟲嗎?她輕聲呢喃。
像那天一樣,來到了湖邊。
點點的星光在湖面閃動,美如銀河……她似也癡了,看着它們飛舞……
“對不起……”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響起。
跟那天一模一樣。
碧綠色的眸子比湖水更加溫柔,那其中的情感,彷彿只要一個缺口就會傾瀉而出。
“我……昨天才知道……他叫你螢……”
十三姬微微一顫,冷冷的道,“楸瑛哥哥當真多嘴。”
“有個人告訴我……如果做錯了,說一聲‘對不起’就好了。”
“……你認爲對不起有用嗎?”她轉過身。
“我不知道。”他扶過她的身體,認真的道,“但是我愛這個女孩,即使讓她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想讓她消失。”
“……”她微微低下頭,“你說的輕巧,你難道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有人說我的問題就是考慮的太多了,所以,我決定莽撞一回。”
“莽撞一回?你知道……”
一股熟悉的青草芬芳侵蝕了她的感官,他輕柔的把她摟在懷裡,道,“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可以恨我,怎麼樣都好……但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溫柔如湖水一般的話語讓她再難剋制自己的情感,她一把推開他,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靜蘭立刻倒了下去。
“茈靜蘭!你這個混蛋!我恨你!你這個豬狗不如的傢伙……我……”
晶瑩的液體落在他的衣襟上。
她似乎還不解氣,抓住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腥甜的味道在她的口腔內瀰漫。
血慢慢的流了出來,她的淚水落在上面,絢麗而剔透。
他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的看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鬆了口,微微喘息,瞪着他。
手上血肉模糊的,靜蘭嘆了口氣。
“你違反約定了。”他平靜的道,“你說,你不會再哭的。”
“你……”她一時啞然,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他皺皺眉頭,看着自己手上的傷口。
“好痛。”
他看着她的……厄,手。
她下意識的把手收了回去,惡狠狠的道,“你是活該被咬!”
“我什麼也沒有說啊。”他無辜的道。
“……”
他再次擁她入懷,這一次,她沒有阻止,任由他緊緊的抱着自己。
“……不要再飛走了,我的螢火蟲公主……”他輕聲呢喃,把頭埋在了她的頸項間,貪婪的嗅着屬於她的氣味。
“……我不能原諒你……”她想說的斬釘截鐵一點,可是傳到耳邊的,卻是溫柔的讓自己難以相信。
“我不會放棄,我會陪着你……直到你原諒我的那天。”
他放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
他很溫柔,只是嘴脣的輕觸,一點一點,彷彿在等待她打開心扉一般。
這樣讓人醉,讓人着迷……
淚水再也難以抑制。
“可惡!我恨你……我恨你……”十三姬狠狠的敲打着他的胸口,口中滿是鹹鹹的苦澀。
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溫柔,這麼讓自己沉迷?
她把頭索性埋在他的胸前,開始號啕大哭。
所有的痛苦,悲傷,絕望全部爆發出來。
她簡直像個受了驚駭的孩子。
靜蘭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緊她,彷彿只要一鬆手,公主就會消失。
——讓我再最後大哭一次吧,最後一次,明天……我一定會重新好起來……像我們約定的一樣。
尾聲:
多年以後。
藍州,藍本家府邸。
雪那兩指捏了一個棋子,玩味的注視着對面的黑髮少年。燭光下,他碧綠色的眸子顯得很深邃,很沉着。
嗒。
棋子敲擊了棋盤,少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您輸了,舅父大人。”
雪那皺起了眉頭,說起來也奇怪,整個藍家,可以和自己對弈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你玩了很卑劣的花招,燕瀟。”
少年一言不發,還帶着一絲微笑。
即使這樣,雪那也並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欣賞。
——青瓊就是太君子了……
思及至此,他不禁有些沮喪,自己的兒子與其說是像自己,不如說是像弟弟……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遺傳的。
平時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有的時候卻會化身爲惡鬼——雪那從來沒有小看過這個傢伙。
“那麼你準備起程吧……我會遵守約定。”他平靜的表示,拿起放在一邊的茶杯,“不過是有附帶條件的。”
意料之中。
少年早就想到——如果這麼輕易的妥協就不是藍雪那了。
“前一陣子非常猖狂的殺手,黑狼,你知道嗎?”
少年點點頭,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邪惡。
“去殺了他。”雪那飲了一口茶,“查出他的身份,然後殺了他——如果做到,以後,無論你做什麼,藍家都不會再幹涉你,你和藍家也再沒有牽連。”
“真是苛刻啊,舅父大人,不過,我會盡力的。”少年起身,微微頷首。
冷不防些許星光落在窗臺上,雪那的臉上彷彿還帶着若隱若現的懷念。
“又是螢火蟲嗎”他低聲喃喃。
少年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現在應該去貴陽了
——不知道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在那裡好不好。
少年輕笑起來。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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