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小姐說了,趙姬姑娘難得來一趟,她原本該出來相見的,奈何身子一直不好,幾個太醫跟着給瞧病也沒有治出個所以然來,萬一將病氣過給您了可怎麼是好?待改日她好些了,定會登門拜訪告罪的。”
丹煙含着笑,慢條斯理口齒伶俐的說完,將手中的木盒放在了趙姬手邊的案几上,又道:“小姐知道趙姬姑娘每日忙於刺繡,辛苦的很,特特的爲您準備了養肝明目的藥材和野山參兩棵。請趙姬姑娘笑納。”
紅繡不能出來相見,趙姬心裡就好生不快,再一提起“忙於刺繡”,趙姬心裡更是不舒服。她繡的,偏偏是紅繡和商少行大婚時候的喜服啊!商少行待她也真是絕情,不娶她,還要她一針一線去夠了喜服上的圖樣,那樣對她,只是一種折磨。
但商少行在一旁坐着,她就算已經氣出了內傷也要忍住,做出萬分體諒的樣子,不能失了她端莊賢惠的好形象,因爲她對他,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決心。
“妹妹不舒服,自然需要好生歇着,我這做姐姐的又怎麼會不體諒。”
說着話接過了木盒放在一旁,可仔細瞧,卻能發現她的手指都在抖。
丹煙看的心裡暗爽,心道跟小姐鬥,你還差得遠呢。三少爺在這兒鎮着,你趙姬就算想如何也沒那個膽子。淺淺一笑不無諷刺的道:“趙姬姑娘真是溫柔又識大體。您慢坐,奴婢告退了。”
趙姬人精一樣,哪裡聽不出丹煙的諷意,可是爲了形象,她只能乖乖忍耐。笑着溫柔的道:“嗯,你下去吧。”
丹煙行禮退下了,到了外頭才忍不住咯咯的笑起來。趕着回去給小姐講講剛纔趙姬姑娘精彩的表情。
自始自終,商少行都僅是端着茶盞優雅的喝着,不發一言。任由丹煙說什麼做什麼。
趙姬看在眼裡·只覺有一股火從心口裡燒起來,一直燃燒到四肢百骸。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才勉強忍住了要發怒的欲、望,溫柔的笑着對商少行道:“三少爺·你的喜服已經做好了,今日特地帶了過來,您穿上試試可不合身,我也好再做改動,至於紅繡妹妹那兒,既然她身子不爽利,我就過幾日再來給她量身不遲。”
“勞煩你了。”商少行回答的客氣有禮。
趙姬的貼身丫鬟紫蘇見狀·抱着暗色的包袱放在案几上打開,從裡頭拿出大紅的吉服來。
商福全忙上前伺候商少行解開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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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吧。”趙姬抖了抖袍子,避開紫蘇要伺候商少行更衣的手,目光含着期待的走到商少行近前。
商少行僅是用鳳眼掃了商福全一眼,後者便會意的道:“這種小事兒怎麼能勞煩趙姬姑娘呢,還是交給小的來吧。”說着強行從趙姬手中接過喜服,伺候商少行披在身上。
商少行身材高挑勻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加上他如玉面頰,披垂墨發,配以大紅的錦緞喜服·不等打上玉帶,就顯出出塵的氣質。他慣於穿素色,趙姬的印象中,只覺得他清冷如水,皎皎如明月高潔。可今日在一瞧他身着紅袍,便覺得他氣質似乎立即變了,變得宛如出鞘的寶劍,鋒芒畢露,鳳眸流轉之間風華不可一世,堪稱絕代。
趙姬看的直眼·連被搶走袍子的怒氣也忘了。一旁的紫蘇也是粉頰透紅,只看了商少行一眼便觸電一般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擡頭。
商福全扯了扯喜服的袖子,又扯了扯衣襟,道:“如今冬日,少爺穿着棉衣·待到七月大婚的時候已值夏季,脫了棉衣,袍子便顯得有些肥大了。”
回頭,看趙姬仍然直着眼盯着商少行不放,商福全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趙姑娘!”
“啊?”
“袍子寬了。”
“哦,我瞧瞧。”趙姬到了跟前紅着臉看了看,點頭道:“確實寬了,回去改一改就行。”用手比量着記下了尺寸。
商少行點頭,面無表情的脫了袍子遞給商福全。商福全摺疊整齊以後,雙手遞給一旁的紫蘇。
穿戴妥當之後,商少行禮貌的道:“趙姑娘,繡兒身子不舒服,我還惦記着回去瞧瞧她如何了,就不多陪你了。你自便。”
自便?在他們家外院招待客人的正廳裡,他讓她自己一個人如何自便?
趙姬壓下心裡的難受,強撤出一個笑容,道:“我還要去三老爺府上探望老太太,這就告辭了。改日我再來爲妹妹量身。”
“嗯,福全,替我送送趙姑娘。”竟然是送都懶得送。
趙姬雙眸含淚,強忍簿纔沒讓眼淚奪眶而出,委屈的轉身就走。他字裡行間,儼然已經只當她是他手下的一名繡娘了。爲了諸葛紅繡那個賤人,他竟然一點都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商少行來到繡中園的時候,元寶、花兒和竹香幾個小丫鬟,正在第一進的的屋廊下,好奇的仲着脖子往屋子裡望。
“怎麼了?”商少行面色嚴肅的突然出聲,將小丫頭都嚇得一個激靈,紛紛下跪行禮:“三少爺。”
商少行一面往前廳走,一面道:“裡頭怎麼了?”
“回少爺的話,語蝶小姐來了。”
就知道她不會消停。商少行無奈又生氣,幾步上了臺階挑門簾進了屋。還沒轉過屏風去,裡頭就傳來商語蝶氣急敗壞的指責:
“…···你連崇宗園都搶走了,還來搶我的丫頭······你們繡中園的人是瘸了還是殘了,沒人給你洗衣裳了嗎……那丫頭今日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欺負到我商語蝶的頭上,瞎了你們的狗眼······”
轉過屏風進了裡間,就瞧見紅繡正斜歪在羅漢牀上,面色恬然的繡着手裡的活計,杜鵑、丹煙和梅妝三人規矩的在一旁分繡線,憤恨的備光望着商語蝶,但也不跟她吵。娟兒則是嚇的抖若篩糠,低着頭緊張的的不知如何是好。
與紅繡的恬靜對比,背對着他的商語蝶此刻叉着腰,鬢鬆釵池,髮髻上金步搖亂顫,叫聲尖銳,堪比潑婦。商少行看了皺眉,嘆息語蝶妹子怎麼也變的如此粗鄙。
看到他進來,紅繡擡頭微微一笑,“回來了?”
“嗯。“商少行也回以一笑。
三婢女放下繡線蹲身行禮:“奴婢給三少爺請安。”
“免了。”
商語蝶倏然回頭,對上商少行略帶嫌惡妁眼神,心裡就是一個激靈。
“行哥哥……”
“娟兒是我要來給你未來三嫂的。我是不是也瞎了狗眼?”
“行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我……”
“語蝶妹子,你婚期將至,此刻不在閨中好生學習女戒中饋,跑到這裡來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那丫頭的事,我已經與管事的婆子說過了,你院裡負責漿洗的丫鬟也另外安排了人,斷不會叫你委屈了就是。怎麼,你還有什麼不滿,一道與我來說。”
商語蝶跺腳′“行哥哥,你怎麼就會向着外人!”
“外人?”商少行面無表情的道:“語蝶妹子,我想你還沒有弄清楚,到底誰是外人。”
商語蝶聞言愣愣的退後了一步,“行哥哥,你當我是外人嗎?我是語蝶啊,我是你一直疼愛的妹妹啊!你最疼我,最喜歡我的!以前你每次出門,都要帶好東西給我,好吃的好用的也都留給我,可現在呢!就因爲有了這個狐狸精……”
“住口!”商少行似乎也被惹怒了,冷笑着在一旁的圈椅優雅的坐下,無情的道:”從你命人燒了馨苑,險些害死你嫂子那日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妹妹。”
“你!去放火的人都被你杖斃了,你還想怎麼樣!”
商少行嘲諷的忘了她一眼,目光就想在看一隻癩皮狗。商語蝶臉上不知爲何,一下子充血漲紅,發起燙來。
“你請回吧。”商少行說完,拿起茶盞兀自品起茶來。
商語蝶淚如雨下,她過的是什麼日子?爹孃不和,客院裡整日被吵的烏煙瘴氣。父兄不疼她,連最疼愛她的行哥哥,如今也一心向着外人,看向她的時候,他眼裡再也沒有了那種寵溺,只剩下嫌惡與嘲諷
捂着嘴哭着轉身快步離開。一路回了客院,迎面正瞧見商金氏披着淡粉色的面斗篷,帶着丫鬟枚兒出府去。
“娘!”商語蝶哭的肝腸寸斷,一把摟住了商金氏:“住繡中園那個賤人欺負我1我院子裡漿洗的小丫頭都被她給搶了!”
商金氏嘴角還帶着淤青,顯然是被商崇宗打了,今日趕上他不在府裡,她才能出府去見見陳郎,時間有限,她沒功夫在此處耽擱。拉開商語蝶的手,訓斥道:
“瞧你自己,成了什麼樣子。我金璐蘭造了什麼孽,生出你們這樣一羣來!你大哥就是白眼狼,眼看着你娘捱打他還添油加醋。你二哥就整日花天酒地。你可到好!”
使勁戳了商語蝶額頭兩下:“你說你會做什麼,嗯?連漿洗的小丫頭都能叫人奪去,你這個當主子的是吃大糞長大的不成······”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