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明知道寡婦的屋裡是不能隨便進男人的,但他就是看不慣冰釋那冷冷的怪樣,就偏要爲難她,天天一早就往知徵齋裡一坐,和冰釋大眼瞪小眼。不僅如此,白日裡不管冰釋去哪裡,他都跟着,還不停的以“說出十三去哪裡了”爲藉口打擾冰釋做事。如此,燕羽每天都在玉瓷山莊裡呆到天全黑了皇城門要關了才徐徐返回皇城敬南王府。
有了冰釋陪他耗時間,燕羽根本連最初是來找十三的都險些快忘了,只記得每天跟着冰釋進進出出,只要逗得冰釋氣的面紅耳赤就高興地不得了。因爲他的光臨,向來冷清的知徵齋也活泛了起來,每天都瀰漫着燕羽哈哈大笑的聲音。
漸漸地燕羽開始注意起了整天被自己氣得牙癢癢的“小寡婦”,燕羽每次都毫無掩飾的叫冰釋“小寡婦”。她其實長得很漂亮。雲攏髮鬢,眉如翠柳,肌若凝脂,臉襯朝霞,脣如櫻桃,似將言而未語;蓮步輕移,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舉止輕盈;神似月射寒江,清揚婉約。只是她只穿灰色,簡單剪裁的劣質衣物,又向來不施脂粉,嚴肅老成,看起來就像比他還大上幾歲似地。
隨着來玉瓷山莊的次數越來越多,燕羽停駐在冰釋身上的目光也越來越多。惹冰釋生氣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更多的時候他只靜靜地呆着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冰釋的一舉一動。因爲他發現她真的非常不喜歡吵鬧,她還有頭痛的毛病,一吵鬧的厲害點她就會頭痛。所以,他近來只是乖乖的坐着,也不太拿十三的事去煩擾她。
最初,冰釋只是覺得燕羽很沒有禮貌,仗勢欺人,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反正自己的確是剋夫的“寡婦”。可是,不知爲何,冰釋越來越不喜歡燕羽這樣叫她。她第一次有了想反駁別人的強烈的意願,她想大聲的告訴燕羽,外面的人都是亂說的,她沒有剋死自己的未婚夫,她根本連未婚夫的面都沒見過。
自從冰釋的未婚夫一家相繼死後,京城裡的人都開始傳言,說城東李員外家的童養媳是個硬命、剋夫命。她以前絕對是不信的,可是說的人多了,她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也開始接受自己是不祥之人。可是隨着燕羽叫的越來越順口,她就越來越不想要這樣的稱呼,彷彿她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
燕羽是個非常俊逸的男子,面若冠玉,目如朗星,風流倜儻。最引人注意的,還不只是他俊逸灑脫的身影,而是他眉宇間略帶着調皮的玩世不恭,以及那總是噙在嘴角上,一絲淡淡的,卻總帶着狂妄和邪氣的微笑。只要是見過燕羽的女子,很難不喜歡上他吧。冰釋想,像他這樣的人總是像陽光一樣讓人很想親近。儘管他的身份高貴,儘管他從見到他第一面前就不停的惹她生氣,可是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讓她的心有了波動的男子。
他和十三是什麼關係呢?他那麼在意十三的安危,他一直在找尋十三,是因爲他喜歡十三嗎?冰釋想到或許燕羽和十三是那樣的關係,覺得心裡難受極了,如果真是那樣,她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討厭極了,因爲她有了想把燕羽搶過來的心理。可是,就算沒有十三又如何呢,且不說他的身份是何等的高貴,他從出生就被認定爲未來的敬南王,而她又算什麼?剋死了未婚夫一家的童養媳嗎?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預期的慢慢發展。
召易向塵已然表明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但隱瞞了
自己曾是樂姬的事實。只說自己生於商賈之家,家中只有她一女,爲了不讓父母失望,她才從小女扮男裝外出經商。塵已然對她的說辭沒有任何懷疑,當召易以女兒身和他在茶館見面的時候,他就嚇愣了,覺得這正是自己苦思冥想的女子終於來到了。而召易只是害怕,怕塵已然無法接受他樂姬的事,所以選擇了天音夫人給她的第二個身份,李府千金李召易。
塵已然很快就說服塵母,找來媒婆上李府提親。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兩家決定在塵已然參加冬考之前就成親。召易是想告訴塵已然,不管他會不會高中,以後的生活會如何,她都願意陪伴他一生一世。而塵已然也答應了冬考前成親的條件,他也是想告訴召易,爲了給她以後的幸福,他定會努力學習,爭取高中,也是給自己的決心。
召易並沒有給玉瓷山莊發請帖,這是她在離開前和天音夫人說好了的,以後生活各理、不相往來。她不想讓好不簡單變得單純的生活,再一次因玉瓷山莊陷入混沌。她只是在婚期訂好了之後派丫頭給天音夫人、冰釋等人送了信函,說了自己快要嫁給心愛的男子了,自己以後會過得很幸福,並謝謝以往大家的照顧。
召易私下底還讓丫頭給了冰釋一封信,不知爲何她離開之後覺得玉瓷山莊裡信得過的竟然只是自己一直以來最不瞭解的冰釋。十三遇刺失蹤的事讓她一直耿耿於懷,她覺得這裡面有很大的蹊蹺,而且潛意識裡她覺得這件事必定和天音夫人脫不了干係。她當然也是不覺得歸韻或若谷會加害十三的,可是歸韻最大的弱點就是蕭洵,爲了蕭洵就算是要她毀了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她都是願意的;若谷卻是對天音夫人太過言聽計從了,似乎只要是天音夫人讓她做的她沒有不願意的,這是她表達養育之恩的方式。竟管天音夫人對她們五人都有養育和培育之恩,可是在報恩方面,若谷卻選擇了最不自主的絕對的言聽計從。只有冰釋,雖然總是冷漠,可是她那毫不掩飾的不斷尋求置身事外的想法,卻是直白的不停的表達給所有人在看。冰釋掩飾了所有的情緒,可正因爲如此她卻是最讓人信任的不會去做任何傷害十三的事情的人,因爲她的安於現狀、只想平平靜靜過活的態度是如此的發自內心,所有的人都可以感受到。
召易在給冰釋的信中,說明了那幾日在邊關鎮的事,包括十三失蹤後她第一時間在十三的房裡和一路上蔓延到城外消失的血跡等情況。當然她略過了樓蘭的事,這是和天音夫人的交易,絕不亂說的。但她有在心裡說起,讓冰釋提防天音夫人,還將十三出事前還給她的黑曜石佛手交給冰釋,希望有一天玉瓷山莊找到了十三,她能代爲交給十三。並希望冰釋可以將十三的事追查下去,如果能查出真相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但召易也不確定冰釋會如何去做,畢竟她也知道冰釋是多麼不想介入這些事。
可是她還是寫了信給冰釋,當是她爲十三做的,爲玉瓷山莊的姐妹做的最後一件事。以後就真的不會再聯繫了,當她嫁到塵家以後。
蕭洵離開玉瓷山莊,前往西域之前曾在很遠的地方看到燕岌北從天音夫人的房間離開,那男子神態自若,天音夫人還親自送至門口。他知道那男子的身份不會簡單,當然他對此也沒有興趣,他只是敏銳的覺察到,天音園的氛圍變得很奇怪,玉瓷山莊似乎就快變天了。於是他叮囑歸韻就在
山莊裡呆着等他回來,他會快去快回,他希望更快的完成最後這次任務帶着歸韻離開。
歸韻自從有了蕭洵,再次變回了以前無憂無慮、毫不掩飾自己的單純的人,只是形體間那樣魅惑人心的豔麗卻是隨着幸福越來越照耀所有的人。但她只要有了蕭洵就一切都不重要了,竟管初知十三遇刺失蹤的事焦急的擔憂了一陣子,但很快就釋懷了。當她和十三第一次爲天音夫人出去執行任務時,她們就已經預料過了,也許有一天她們中間會有人因爲任務失敗而引來災禍。
歸韻想起十三以前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十三總是說她叫十三就有十三條命,比貓還多了四條,最不容易死。以前她每次這樣說,歸韻就會反諷她禍害遺千年,應該快點被地獄老爺子收了去。可是現在十三失蹤生死未卜,召易離開山莊馬上就要嫁人。玉瓷山莊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海角館和鏡商樓都空了,她偶爾走着走着就走到那邊去了,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悶得慌。她只好慶幸,還好蕭洵回來了,他沒有也離開。
蕭洵依約完整的從樓蘭古城的地下暗格裡帶出了十大箱的金銀寶石,交給天音夫人派來的人秘密運回京城之後,就馬上趕回玉瓷山莊見歸韻。前前後後只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樓蘭古城埋藏前年的財寶就如數進入了燕朝國庫。
天音夫人也信守承諾,一直在說服歸韻可以跟隨蕭洵離開玉瓷山莊了,可以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可歸韻捨不得海角館和鏡商樓的點點滴滴回憶,捨不得冰釋和若谷孤獨的身影,捨不得十三還未歸來的消息。最後歸韻答應蕭洵,等明天開年,不管有沒有找到十三,她都隨蕭洵去闖蕩天涯。那時候歸韻只是天真的想,還有兩個月年底,十三會沒事,什麼都會好的。可是她絕想不到就這兩個月裡會發生一連串讓她措手不及,讓她無法再安然離開的事。
樓蘭財寶的事順利完成,十三的消息還沒有傳來,天音夫人和燕岌北商量後都覺得十三找不找到都已經不重要了。燕岌北也安排好了天音夫人回宮的事宜,只等天音夫人安頓好玉瓷山莊的事就可以回宮了。可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事拉住了天音夫人回宮的腳步。
先是嶺南君子山傳來大的消息,兩個建於半山腰的寨子和三個建於谷地的村子一夜之間被夷爲平地,百姓和牲畜幾乎死絕。過了沒有幾天,又傳出君子山大面積爆發瘟疫的消息。由於君子山地方縣衙在中塌陷,瘟疫爆發後沒有官府管理,少數的活着的人開始到處逃竄。
不出幾天的時間包括君子山一帶的嶺南西南部全部陷入了瘟疫,嶺南道府衙聯合鎮守嶺南的都督府出兵封鎖了嶺南西南部疫區。爲了防止瘟疫擴大,在封鎖線內甚至還有很多小村子是連一起病例都沒有發現的,只因爲被懷疑也被和發現死人的村子被一起封鎖了。活的人出不來,只能等着被傳染再病死,好不簡單逃出封鎖線的人也逃不出都督府士兵的刀戟。
一時之間嶺南地區全部陷入恐慌,盜賊乘此機會在嶺南疫區以外的地方大肆搶劫。嶺南百姓怨聲載道,嶺南西南更是民不聊生,剛被關入國庫還沒放熱的樓蘭古城金銀不得不拿出大量賑災。第一批應急賑災銀,戶部先從國庫拿出七箱樓蘭金銀兌換成了二十五箱賑災銀運往嶺南,國庫裡共剩原本國庫的一百箱金磚和五百箱銀元寶,及樓蘭的西域寶石三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