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孫東凱。
孫東凱滿臉都是怪異的神色,看着我:“小易,我不明白你剛纔講的這個故事和今天的場合有什麼關係?你當這是你在給你的人員做業務培訓在上課嗎?”
孫東凱一開口,雷正立刻附和了一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莫名其妙嘛。”
喬仕達看看我,又看看大家,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喬仕達一笑,關雲飛夏季也忍不住跟着大笑起來。
我沒有笑,做出不安的樣子。
伍德也沒有笑,冷眼看我。
似乎,雷正覺得是我在耍弄大家。
笑完之後,喬仕達說:“其實我知道小易講的這個故事真正的含義,他剛纔講的那些大道理都是遮掩而已。”
“哦……”雷正和孫東凱帶着意外的表情看着喬仕達:“喬書記難道是另外有深刻的理解?”
喬仕達點點頭。
“那是什麼?”關雲飛也問喬仕達。
“各位,都不要問了,這個故事一萬個人會有一萬個理解,就看你自己的出發點在哪裡。不要以爲小易講的這個故事和今天的額場合無關,其實只是小易解釋的含義無關而已,但其中真正內蘊的含義,我想各位可以回去自己去琢磨。記住,各位千萬不要主動去問小易。”喬仕達說。
“爲何不能主動問呢?”雷正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這個答案讓小易來回答。”喬仕達說。
雷正看着我:“說,爲何?”
雷正說話的口氣有些像在審問犯人。
我心裡不快,脫口而出:“因爲誰問就說明誰就是笨蛋。”
話已出口,喬仕達又哈哈大笑起來,指指雷正:“雷書記,我說讓你別問,你還要問,哈哈……”
其他人都跟着笑起來,再也沒有人問我了。
雷正臉色有些難看,也不好發作,只能隨着大家自嘲地笑。
我分明聽到雷正內心在咒罵我。
我知道雷正不止一次在咒罵我,只要我聽不到,隨他狗日的去。我不也經常在內心咒罵他嗎?一回事。
飯局結束之後,夏季給我打來電話,他在家,邀請我過去坐坐。
我也正好想和他聊聊,就趕了過去。
夏季家周圍有幾個黑影在出沒,我知道那是夏季僱傭的私人保鏢。
形勢越來越複雜化了,夏季周圍是必須要有幾個得力的保鏢的。
坐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裡,夏季看着我:“易老弟,我腦子裡有很多困惑。”
我把玩着手裡的茶杯,看了夏季一眼:“你有哪些困惑?說我聽聽。”
夏季認真地看着我說:“第一,此事事發蹊蹺,三水集團從來都是照章納稅,爲何此次突然被查,或者說是到底什麼人在陷害三水,而且,陷害還有能讓公安相信出動抓人查封集團財務的證據。
第二,在我被抓進去之後,辦案的人對我的前後態度爲何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剛抓進去的時候,一個頭頭模樣的人恐嚇我讓我按照他們的意圖交代問題,說如果不交代就要讓三水徹底破產,讓我蹲上幾年打牢,但之後不久他們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但辦案人員突然變得客氣熱情,而且雷正還親自來看我,說事情查清了,三水沒有問題,說讓我受委屈了。
第三,不但公安的人態度大轉變,喬仕達還親自來接我出去,喬仕達對我的態度也異常熱情,和雷正一起一個勁兒道歉,還責成雷正務必要快速抓到陷害三水的人。還有,喬仕達還親自給我舉辦這個壓驚的飯局,還請了這麼多人來陪同,陪同的人裡竟然還有伍德。一個偷稅漏稅事件,竟然能讓市委書記如此大動干戈,我覺得十分離奇,搞不懂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第四,在今晚的壓驚宴上,爲何你會出現,我覺得絕對不是喬仕達說的因爲我們認識的巧合,裡面一定有道道……”
聽着夏季一連串的疑問,我知道夏季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他一直在思考這期間發生的不正常的事,甚至連我的出現他都產生了懷疑。
我冷靜地看着夏季:“你這幾天在裡面,沒有受到什麼粗暴的對待吧?”
夏季說:“還好,沒有。老弟,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了想,說:“你覺得我能回答了你的這些疑問嗎?”
夏季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我:“你說呢?”
我笑了笑:“我覺得這些問題你該問你爸爸。”
夏季搖搖頭:“出來第一件事,我就是給爸爸打電話,說我出來了,然後我提出了我的這些疑問,可是,我爸他什麼都沒有回答我,只是告訴我出來就好,沒事就好了,不要多想,讓我照常打理集團的生意就行,其他的不要操心不要過問。”
我說:“你爸都回答不了你的問題,我又怎麼能呢?”
夏季看了我半天,說:“老弟,我覺得你能,起碼,你能回答一部分。”
我搖搖頭:“夏兄,我也贊同你爸爸的說法,你不要多想不要多問了,安心打理集團就是。關於你提出的這些問題,我覺得我回答不了的,畢竟我不是市裡的高層,也不懂商戰的道道,我今天參加你的壓經宴,真的是個巧合,只是因爲我們認識,喬仕達才邀請我參加的。”
夏季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半晌,說:“那我問你,喬仕達讓雷正抓出陷害三水的人,你覺得他能做到嗎?”
“這個我無法回答,我不是公安的人,也不是雷正,不過,雷正既然答應了,我覺得應該可以吧。”我模棱兩可地說。
我的回答顯然讓夏季覺得很失望,他喃喃地說:“我分明感到,這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這是一場複雜的鬥爭,可是,我卻什麼都看不到摸不到,我就像一個瞎子,任人擺弄着,無能爲力着。我分明知道,這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着複雜交錯的暗鬥和交鋒,可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而你,我的直覺,你知道很多事,但你卻又不肯告訴我。”
我說:“不管我知道不知道什麼事,不管我告不告訴你什麼,你只要知道一點,這些都是爲你好,那就行了。”
夏季說:“我爸其實也一定知道很多事,只是他也不肯告訴我,你們,爲什麼都要瞞住我?爲什麼?”
“很簡單,爲了你好,爲了三水集團好。”我回答夏季。
夏季愣愣地看着我:“這麼說,你其實什麼都知道了,我爸也什麼都知道,只是你們不想告訴我。”
我笑笑:“我覺得你該好好休息幾天,然後集中精力去做你該做的事。此次化險爲夷,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夏季突然有些發火:“什麼化險爲夷,什麼福大命大造化大,這些本來就不該發生的,一定是有人惹火燒身,纔會連帶三水跟着遭殃,這一切本來都不會發生的。不但這次的事不該發生,就連不久前那次差點導致三水全軍覆滅的商戰都不該發生的。”
夏季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只是他不能確定。
夏季的話讓我的心遭到重重一擊,我知道夏季是在譴責在抱怨。
我知道如果沒有我,老黎夏季和三水都不會受到這些牽連。
換句話說,是我把三水拉下了水。
我的心情變得沉重,默默起身,離開了夏季的家。
外面下起了小雨,在這初秋的冷雨夜,我孤獨走在華燈初放的街頭。
我的心變得鬱郁起來,雨滴打溼了我的頭髮,打溼了我的皮膚,我渾然不覺,木然地走着。
夏季的話在我耳邊一遍遍迴響,是的,夏季是有理由憤怒抱怨的,他本來就是無辜的,本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只是因爲我,這一切變得複雜起來。
換句話說,是我害了三水害了夏季。
不單是害了夏季,還害了老黎,甚至夏雨。
如果沒有我,夏雨又怎麼會遠走大洋彼岸,至今還不能回來。
想到夏雨,想到老黎,我仰望溼漉漉的夜空,長長嘆了口氣。
回到宿舍,洗了一個澡,點燃一支菸,默默地吸着。
耳邊響起秋桐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每天晚上疲勞地坐到椅子上時,才感覺真真切切地過了一天。人生最重要的並不是努力,而是方向。壓力不是有人比你努力,而是比你牛叉幾倍的人依然比你努力。即使看不到未來,即使看不到希望,也依然相信,自己錯不了,自己選的人錯不了,自己選的人生錯不了。第二天叫醒我的不是鬧鐘,其實,還是夢想!
夢想……
忽然感覺夢想距離我是如此遙遠,如此縹緲虛無。
我有夢想嗎?如果有,那我的夢想是什麼?
我苦苦思索着……
惚然感覺自己的成長正在走入死衚衕,茫然感覺自己正在走在一條不歸路。
又感覺,成長的這個過程就像是手裡拿着一大串的鑰匙去開門一樣 有的人一下子就打開了,而有的人卻是試了好幾把鑰匙也打不開,更悲催的是有的人全部試完了門還是緊鎖着,因爲拿錯了鑰匙。或許真的是要這樣,成長是急不得的,你要相信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現在經歷的可能是別人正在企盼的。
我知道經歷決定閱歷,閱歷成就思想。
但現在,我卻覺得自己真的木有思想了。
我在渾渾噩噩中睡去。
第二天早上,剛醒來,聽到有人敲門。
打開門,是冬兒。
我還沒來及說話,冬兒直接閃身進來,神色有些緊張,還有些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