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東馬上就要高升進省的傳聞越傳越盛,可市委宣傳部長的人選的事卻絲毫沒有動靜,樑吾周有些坐不住了。早晨上班前,他在家裡給魏東打了個電話。按說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適宜在電話裡談這種事的,可現在已到了迫在眉睫的關頭,他又不想徑自去市委當面打聽,那座大樓裡眼睛太多,何況越過主管副書記直接闖到市委一把手那裡,司徒向彬知道了,心裡肯定不會舒坦。
電話裡的魏東很親切,樑吾周沒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他到省裡工作的事是不是確定了,什麼時候走。魏東笑了:
“有這回事嗎?我還沒得到信兒呢。”
樑吾周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問話太冒昧了些,很容易讓領導認爲自己已經“急不可待”了,連忙把話往回拉了拉:
“書記不走,我是求之不得啊!您要是離開了,我可就沒有靠山啦!”
“不能這樣講話,咱們都是黨的人,誰給誰當靠山啊?”魏東批評他,語氣卻是溫和的,顯然並不以他的話爲錯。
“放心吧,你的事我有考慮,這幾天就會有結果的。作爲一級組織,我們要對幹部的政治生命負責任嘛,何況你是市委培養了多年的後備幹部。”魏東補充道。
這正是樑吾週一直想聽的一句話。絞盡腦汁,挖空心思,機關算盡,陰謀陽謀並用,忙活了大半年,爲的不就是這句話嗎?放下電話,他興奮得連早飯也沒吃,叫來車便趕到學校。
上班的鈴聲剛剛響過,樑吾周就告訴辦公室主任把校委成員召集到小會議室。他要把自己早就考慮成熟的一些該辦的事提前辦完,免得哪天一聲令下,自己調走了,再想辦就辦不成了。這方面的教訓不少。科技大學那個校長在任期間,光小金庫就劃拉了上千萬,結果突如其來一紙調令,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不僅白白給後任留下一大筆錢,而且連許願要提拔心腹的事也沒來得及兌現,被那夥鞍前馬後跟着跑了多年的親信罵得狗血噴頭。樑吾周不想當那種傻帽,至少賬面上那些節餘款他要找由頭全部花掉。
沒料到的是,出來杯葛的竟然是教學副校長趙連庭,這令樑吾周心裡非常不快。
趙連庭與樑吾周多年來一直面和心不和,這裡面有歷史的淵源。趙連庭屬於老黨校,從助教幹起,一步步當上了教學副校長。那年黨校一把手達齡退休,市委決定在全市副局級以上的幹部中公開招聘第一副校長,本來他是呼聲最高的一個人,但最後公佈的結果卻是時任市社科聯副主席的樑吾周勝出。趙連庭落馬的原因,據說是有人舉報他在上世紀80年代末北京那場政治風波中態度騎牆,發表過與黨中央立場相悖的文章,並且提供了刊登那篇文章的《新觀察》雜誌原件,上面果然白紙黑字印着作者趙連庭的名字。趙連庭大喊冤枉,要求調查並予以澄清,可是該雜誌被勒令停刊多年,刊物負責人也早已出逃海外,於是人們都堅信作爲一名學問深厚的理論工作者,趙連庭寫出這樣一篇重磅文章是在情理之中的。當然後來查實這篇文章不過是同名同姓的作者所寫,但那時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上級組織部門只能以“遺憾”兩個字輕描淡寫地向他作了解釋。這篇文章其實就是樑吾周指使龐武做的手腳,那時龐武是黨校的教研部主任,與樑吾周當年同在一個公社插隊,當然巴不得這個有着多年交情的老熟人來給自己當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