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藍憐兒要走,炎烈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走,也跟着起了身,道:“你們三個留在這裡,我和憐兒過去看看。”
藍憐兒走得很急,讓緊跟其後的炎烈心裡滿不是滋味,這林子走起來就像是走迷宮一樣,可是藍憐兒卻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對藍憐兒的適應能力他倒是不擔心,他擔心的只是藍憐兒爲什麼會困在這裡這麼久也不離開,她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嗎?
“糟糕!”藍憐兒看着地上躺着的屍體,心裡忽然生起不祥的預感來,仍有些不死心的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他真的死了。死者的一隻手被人砍斷了落在腳邊,血肉模糊的樣子讓炎烈都覺得有些噁心,急忙捂住了藍憐兒的眼睛。
藍憐兒又怎麼會害怕這點小事,她蹲在屍體旁邊,竟伸手小心翼翼的剝開了斷臂上的袖子。儘管鮮血透過衣服滲進了手臂上,斑駁的手上依稀可辨的是一個彎月刺青。
藍憐兒的心裡不免有些難受,等了這麼久,竟然只等來了一具屍體。但是這樣的結果似乎也在意料之中,面具男好像在設一個局讓她往裡鑽,這一路上都順利得很,就是這樣的順利讓她心有不安。如今死了個人,雖然惋惜,但是好歹往她預期的方向發展了。
對於這具疑似尼薩人的屍體,藍憐兒選擇了沉默。炎烈以爲藍憐兒受了刺激心裡難過,急忙蹲下身子想要安慰她幾句,卻忽然瞅見了死者斷臂上的彎月,眉頭倏地皺了起來。
“這個彎月,我見過。”炎烈的神色忽然嚴肅起來。
“爺覺得這個刺青熟悉?”藍憐兒並沒有隱瞞炎烈關於面具男以及尼薩國的那一段事情,只是在炎烈確認之前,她並沒有開腔。
炎烈對着斷臂上的刺青好一番端詳,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彎月,底下還有些細小的花紋。
“母妃,你這是做什麼?”洛千翎手持一塊燒紅的鐵片,往左臂探去。
炎烈永遠都記得當時她的樣子,雙手顫抖,卻唯獨沒有一點畏懼,而是充滿了不捨的痛苦。
她爲什麼要拿鐵來燙自己,不疼嗎?炎烈驚恐的看着洛千翎,卻不敢阻止。
洛千翎一點兒也不忌諱自己的兒子就在跟前,她把暗紅的鐵片重新放回火裡燒着,指着手臂上的刺青對炎烈說:“你父皇不喜歡這東西,這東西不乾淨,我只是不想他不高興。”
炎烈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那一幕,洛千翎的手臂上,正是這個一模一樣的彎月刺青,但是底下的花紋並不一樣。他阻止不了洛千翎爲了討好炎慕天,年幼的他也覺得只有母妃得寵了他纔會有出頭之日,卻不曾想過洛千翎爲了洗去這個刺青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即便她把象徵着自己不受寵的東西洗掉,她也依舊沒能換回炎慕天的回心轉意。
洛千翎失寵與多方面的因素有關,刺青只是其中一個發泄口而已,炎烈就算是想在意也在意不起來,關於這個刺青的來歷和象徵他也
是瞭解的,洛千翎是尼薩國公主,這一段往事也是他除了身世以外最不願提及的事情。可是今日看到這人的手臂上有着同樣的刺青,他的心忽然便像是破了一個口子,所有的不安如洪水般泄了出來。
他也是尼薩人?尼薩國餘孽活動得並不頻繁,這也與炎慕天的打壓有關,也不知炎慕天到底有多畏懼尼薩國復國纔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炎烈雖不瞭解尼薩國的過往,可是從洛千翎的身上,他感覺到的都是溫柔善良和骨子裡對愛情的忠貞。他相信不僅僅是洛千翎,所有的尼薩子民也都是純樸善良的好人,可是好人,爲什麼都沒有好下場?若要趕盡殺絕,他的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是尼薩人的,炎慕天爲何不對他下狠心?
炎烈的眸子如這沒有月亮的夜晚一樣黯淡,指着地上的屍體道:“他是我母妃的族人。”炎烈說得光明磊落,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的母妃是尼薩人而有半點的恥辱。
“我知道。”藍憐兒並不意外的接過話。
到是炎烈,因爲藍憐兒的話而有些詫異:“你還知道什麼?”
“就看你需要知道的是什麼了。”藍憐兒一早就打算和盤托出,只是現在還不是說話的時候。更何況現在剛死了一個尼薩人,兇手肯定還沒走遠,只怕他的下一步會是……
“不好!”藍憐兒站起來,如果兇手知道這個尼薩人此行的目的,那下一步必定會衝着她而來,只怕李樂三人當了替死鬼!
炎烈也感覺到了危險,急忙與藍憐兒趕回去。出事地點離木屋並不遠,按理說這麼近的距離也該聽得到些動靜,可是與之前這個尼薩人被悄無聲息的遇害一樣,等藍憐兒和炎烈趕回去之時,除了李樂,其餘的兩人都已經倒下了!
李樂因爲去了冰湖而僥倖逃過一難,面對着地上躺着的兩具還帶着溫熱氣息的兄弟,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也流下了眼淚。
兇手的速度之快,下手之狠,實在讓人生畏!
李樂撲在其中一人的身上,任憑炎烈怎麼拉也不起來。
“李樂,你先起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先走出去!”炎烈雖然也心痛,卻也無可奈何。
只是這林子這麼大,他們兜兜轉轉了兩天都沒能找到出路,現在該如何是好!
目光聚焦在了藍憐兒的身上,藍憐兒不負衆望的點了點頭,她本想讓幾人休息一宿再把他們帶出去,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們再休息了。
藍憐兒回木屋裡取了東西,等李樂與兩個屍骨未寒的戰友做了告別,三人匆匆的上了路。
除夕夜裡還奔波逃命,這是家常便飯。可是今夜也算是她的新婚之夜,該是洞房花燭之時,卻也不得已而逃亡。心裡的淒涼剛生出沒多久,手就被炎烈緊緊的握住了。
“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讓你逃得這麼狼狽。”
本是溫情的承諾,可是藍憐兒卻抓不到個重點,不客氣的
回道:“意思是以後還會逃?只是逃得光明正大一點?”
炎烈停下來嘆了口氣,揉了揉藍憐兒的發,教訓了她幾句才重新上了路。只是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最後會一語成箴。
兇手似乎只是爲了殺人交差,而沒有確定自己殺的人對不對。一路上也並沒有炎烈所說的狼狽,反而順暢得讓人心裡有些忐忑。
不過,出了林子就好。
出了林子完全是另一番天地,天剛矇矇亮起,四周的場景已經直觀的進入三人的眼中。沒想到他們竟站在了西普國的疆土之上!
這裡附近便有個市鎮,邊陲的小鎮要說熱鬧也不算熱鬧,要說荒亂此刻卻也一片安寧。西域聯軍攻入甯越國,甯越邊陲早已只剩一個空城,而西普國的小鎮卻並未遭受波及。商客照常往來,人人臉上掛着波瀾不驚,全然沒有擔心有朝一日這裡也會被攻破,失去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
這樣的光景,竟讓人從心底生起沉醉和眷戀。
各色各樣的人在大街上淡然自若的走着,安詳的光景之下,卻是不安分的因子在暗涌着,炎烈和李樂身穿鎧甲,大街上來往的兵士也不算少,所以看起來他們的裝束也並不突兀。
軍不可一日無帥,當務之急是趕回軍營。
炎烈與李樂已經疲憊不堪,昨夜吃的那一點東西早就在逃命之時消耗得一乾二淨,要這麼一直走下去,恐怕走到明天也回不到軍營。
藍憐兒也不着急着趕路,而是一頭扎進了路旁已經打開了大門迎客的酒樓裡。
“趕了一個晚上的路,大家都餓了,進來吃點東西吧。”藍憐兒回過頭,對着詫異的兩人說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些東西怎麼好繼續趕路。”說罷,便一個人獨自上了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
她說得也對,炎烈與李樂沒有異議,跟着上了樓。
藍憐兒端着茶輕抿了一口,也不把杯子放下,眼睛一直看向窗外。
“這窗外有什麼好看的?”炎烈與藍憐兒面對面坐着,漫不經心的往窗外瞟了一眼。對他來說酒樓裡比外面好看多了,人多且雜,說的事情自然就多,沒準還能聽到幾句重要的消息。不過現在正是早上,進來的人並不多,這麼一來,反倒是藍憐兒看着的窗外有吸引力一些。
可是從沒上菜到吃飽,藍憐兒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窗口,來來往往的人也並無特色,她到底在看什麼?
炎烈有些不滿了,伸手把藍憐兒的頭強行扭了過來,“夫人,你究竟要看到什麼時候?”
“一個有利的時機。”藍憐兒神秘的一笑,看着遠處漸漸靠近過來的人,“再等一下,就快了。”
藍憐兒在心裡默唸着時間,耳畔卻傳來一個熱情的聲音:“幾位客官,有什麼事?”
藍憐兒有些怨恨的看着從天而降般的店小二,很快就把不客氣轉移到了炎烈和李樂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