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爲何不留皇上歇在漪紅閣裡？奴婢看，方纔只要小主一句話皇上就留下了。”幻月嘆氣道。
莫影不提這些，只是揹着公主在大殿裡踱步，哄她睡着。
她們哪裡知道我與軒轅天佑的實情呢？我與他眼下沒有半點情分，專夜那晚他甚至不肯看我一眼。自從專夜以來他再沒有召過我去服侍，大抵他是厭惡我的。
然而，自從這以後，皇帝幾乎日日都往來漪紅閣，一呆便是大半日，期間也對我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時常溫柔軟語說些叫我保養的話。
更爲體貼的是他對飛蘭，幾乎每日都叫人抱着往御花園裡去轉一轉。我與他則陪在飛蘭身邊，兩人並孩子說說笑笑，時光越發覺得美好而簡單。
然而後宮裡從來都不乏心眼小愛嫉妒的人，看着我與皇帝並飛蘭三人親密，有人便處處拈酸吃醋，出言挑釁起來。
“皇后娘娘，世人都是重視兒子更勝女兒，偏咱們皇上不是，一味的偏愛飛蘭公主。可氣的是，反而便宜了冬古貴人，連帶着也親近她多一些。”齊佳氏在鳳鸞宮中對皇后抱怨。
皇后嗔怪她，“你和她一個宮裡住着，怎的皇上單去她那裡，你卻一點法子沒有呢？有些時候恩澤有無怨不得別人，都是自己不爭氣的緣故。若是你但凡爭氣些，憑你的容貌豈能沒有恩澤呢？”
“臣妾知錯。”齊佳氏沮喪地道。
“不是本宮要貶低你，實在是你好嚼舌頭，還在本宮跟前抱怨，成何體統？單單是這一點你就比不上人家漪紅閣的那一位。”皇后得體穩重的道。
這邊齊佳貴人不再吭聲，這一切全被殿外的我聽了個滿耳。心裡無奈，與齊佳氏怕是又有嫌隙了。
這時候後面的葉貴人正好過來，喚着我並一同進去給皇后請安，我三人坐下後，皇后撫摸着手裡的如意，之後看着我三人道：“你三人皆是貴人，往日要互相幫襯着，得到皇上的雨露恩澤呢，也不要忘了昔日的姐妹。大家平分雨露後宮才能祥和。知道嗎？”
齊佳貴人滿臉鄙夷的看着我，皇后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自然乖順的點頭道是。而後皇后又看了看葉貴人問道：“葉貴人，本宮今日叫你來是問問你夢貴人的情況，自從小月之後，她便不大好，現在好些嗎？你們同住在薰華宮自然比別人知道些。”
葉貴人趕緊微笑答話，她心裡恨毒了夢貴人，但是表面上還是那樣的安靜溫婉，道：“回娘娘話，夢貴人還是不大好。自從小月失子之後，她便不大起來走動。每日都在寢殿裡昏睡。即便是醒着的時候也總說些瘋言瘋語。下人奴才們沒有不盡心的，納蘭太醫也是親自診治，只是紅花想必傷了根本，今後恐怕再難有孕了。”
“啊？”皇后驚訝的道，然後神色悲哀的道：“哎，夢貴人實在可憐，好端端的子嗣沒了，且以後不能生養了，這可怎麼是好呢？”
葉貴人又道：“臣妾與薰華宮上上下下也不敢實話告知，只是瞞着她，想等她精神好些再告訴她實情。
只是夢貴人虛弱無比，起初還有些精神說說話，現在臣妾看着她神情呆滯，整日不大愛說話了，竟然一日比一日消瘦了。”
皇后嘆氣道：“皇上太后都很惦記她，本宮也是一樣，她一味傷心甚至牽連身體，這就是她不懂事了。既然葉貴人與她同住在薰華宮裡，日常得空就要多去寬慰她，以舒解他心中的苦悶。
二來有人時常去陪她說說話，她的精神也能好些。本宮記得昔日你與夢貴人也是十分交好的，自然患難之處見真情，你要多多關心她纔是啊。哎，夢貴人真是可憐見的。”
葉貴人只好答應着，再不多說。
皇后又嘆口氣道：“哎，夢貴人這樣說到底都是昔日淑妃的不好，不僅害了夢貴人失子不能再生育，就是淑妃自己也是不得善果。這纔是害人終害己啊！郭絡羅雅圖好糊塗啊。哎。”
皇后痛心疾首的樣子，不明真相的齊佳氏與葉貴人都寬慰皇后莫要過分傷心，皇后又道：“你們都是本宮的姐妹，昔日大家在一處多麼熱鬧和氣的，誰想到竟有今日，一個身處冷宮，一個一蹶不振，你們叫本宮看着哪有不心疼的，況且大家都是自家姐妹，反倒這樣互相殘害，真真是叫本宮寒心呢。”
我不語，只是低垂着眼簾坐着，皇后用餘光掃過我，並接着道：“冬古貴人往日倒與郭絡羅貴人交好，你倒是個重情義的，她今日遇難你替她撫養飛蘭公主自然情深意濃。
只是自己昔日的姐妹身陷冷宮，你這邊的漪紅閣裡卻一團熱鬧，人丁興旺。不知道西五所裡的郭絡羅貴人此時此刻是怎樣的心情啊。哎。”說完皇后搖搖頭嘆息不止。
葉貴人看看我，沒有多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地板，齊佳貴人更是一個輕哼，我道：“宛兒不想辯解，宛兒的真心明月可見，所以臣妾相信郭絡羅貴人會知道臣妾的心意的。”
“你多心了，本宮只是感慨世事無常罷了。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快起來坐下說話吧。”皇后仍舊是一副慈祥和藹的樣子。
出了鳳鸞宮，葉貴人道：“妹妹不必將她們的話放在心上，這麼多年了，我也算瞧明白了，這皇宮裡顛倒是非黑白的事情也太多了，只要皇上肯見你信你就夠了，旁人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必在意。”
“葉姐姐，我真的沒有蓄意爭位。宛兒不會那樣做的……”還沒等我說完，葉貴人按住我示意我停住，原來齊佳貴人已經走來了。
她輕哼一聲：“皇后娘娘仁慈，相信你的鬼狐禪，我可不信。奉勸你少用這些狐媚法子勾引皇上過去，藉着公主的名頭，實則是爲了博得皇上的召幸。虧得淑妃往日待你不薄，她今朝有難你竟然借她的女兒爲自己爭位。真是卑鄙下流。”說着齊佳貴人啐了一口往前走去。
我低下頭沉默了良久，葉貴人寬慰了我兩句也離開了。一邊的夏菡見狀，上前扶着我的斗篷道：“小主不是總世人說什麼就叫他們說去，咱們只管做好自己就是了。如今可不就是這樣麼？小主心地善良，往後得見公主的額娘，她必定會感
激小主的。何況皇上看重您，這比什麼都重要的。”
我輕笑一聲，這樣的看重，我寧願不要。但凡他親厚於我，便要爲我招來別人的側目和非議，而實則他的眼裡和心裡卻半分也沒有我的。
且說鍾粹宮裡皇帝已經過來了，正抱着飛蘭逗她玩耍呢，幻月接過我的斗篷，又把手爐拿開，然後笑着道：“皇上才下朝就過來了，見小主不在便先哄着飛蘭公主把藥吃下了，公主很聽皇上的話，這會子正在寢殿裡玩耍呢。”
我不語，幻月見我神情不對便看向夏菡，夏菡擺手示意她不要多話。
這邊皇上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個托盤，裡面是各式的小瓷罐子。我屈膝行禮，而後問道：“這些是？”
皇上微笑不語，還是李德福上前道：“貴人，這是苗疆進貢的瓊枝美人粉和桃花胭脂膏子，攏共得了這些，皇上叫奴才們都送給小主了。皇上心裡惦記您，這不，今日早朝上又賞了冬古大人。”
我趕緊屈膝跪倒：“臣妾惶恐，皇上這樣厚愛臣妾及冬古一家，可是臣妾並沒有什麼功勞，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因此宛兒實在不敢承受。”
李德福咂舌道：“皇上，您瞧瞧冬古貴人多麼識大體，若是換了別人得了賞賜早就吧不能夠了，哪還有推辭之說的？”
飛蘭伸出小手要我抱她，我只好起身抱起她，皇帝撫平自己的長衫道：“你若覺得不敢承受，就把你夏日裡得的好水煮了配着好茶烹給朕用，也算是你有功了。啊，哈哈哈。”
皇帝笑着，聽到他說這話，便想起了那時候在樂壽堂後面的玉淵潭與皇帝遇見，那時候我正叫幻月等人去收集荷葉上的露水，想不到他還記着，當日還笑言說要討上一杯吃。沒想到今日原是他想起來這個了。
“好水臣妾是有的，只是好水需要好茶來配，臣妾眼下只有今年的雨前龍井，雖然算得過去，但是未免有些委屈了那荷葉上的露水。”
皇帝又道：“這有何難。李德福，去，把朕乾清宮裡剩下的上好施恩玉露都拿了來，賞賜給冬古貴人。”
“這如何使得？這施恩玉露乃是苗疆可汗入京的時候帶來獻給皇上的，攏共就這麼多，只有太后和皇后有，今日皇上全賞給臣妾，這若叫人知道，其不說皇上偏心嗎？”我趕緊屈膝下去道。
皇上臉上瞬間閃過不悅，“朕要賞賜給你，你便謝恩就是！”
皇上屢屢賞賜給我，我都推卻，確實讓人掃興，看着皇帝臉上已經有些許的不愉快，常年學會的察言觀色，現下再一次用到了，趕緊叩首溫柔的道：“臣妾謝皇上賞賜。”
命下人將收集露水的罈子取了出來，又用上好的銅壺燒開，用茶匙在青瓷祥雲蓋碗中放置一些施恩玉露茶葉，這茶葉確實極好，只是一點便有濃烈的清香。
當收集的露水已經燒開了，便緩緩注入杯盞，除卻茶葉自帶的清香外，還有一絲絲荷葉的氣味，那味道混合着，是無法言說的味道。整個大殿裡都瀰漫着一股奇香，沁人心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