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楚可憐的夏菡,念着她的忠主之心,只能暫時敷衍了她。傷勢好轉後,她便自請回到下房去住,很清楚她的脾性,每每看着她坐臥不安,最終只得答應了她,挪出暖閣回到下人房去住。
這一日,才從淑妃的華清宮略坐了回來,手裡還拿着毓貴人給我的繡花樣子,便看見玳琴迎面尋我來了。
“小主,薰華宮的葉貴人並納蘭常在過咱們宮裡來,已經坐了會子了。”玳琴口齒伶俐,學舌的時候也是字字清楚。
幻月扶着我有些不悅地道:“別人也就罷了,只她還敢來咱們漪紅閣。竟然還有臉來。”
我瞪了她一眼,因爲幻月一直這樣嘴快,她低下頭,我快步返回漪紅閣,葉貴人不敢說,但納蘭氏斷然不會是好心的。自從上次鳳鸞宮一事,我心裡對她已經劃清了界線。
這宮裡的女人看着都是面善心軟的柔弱嬌娘,實際一個個都是心懷鬼胎的蛇蠍毒婦,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上次一事,她必然知道我心聲怨念,還敢堂而皇之的到我漪紅閣來,不知道今天又打了什麼主意。
出神之間,我的人已經進入殿內,玳曼與莫影正端着點心吃食招待她二人,正殿裡雕花木椅上端坐着葉貴人與納蘭常在。
貴人葉氏因爲前幾日的事情似乎略覺得對不住我,見我進來面上掛着歉意的微笑,今日的她一身素蘭色霞影紗宮衣,梳着活潑的墮馬髻,髮髻之間只帶着幾朵淡藍色的絹花,銀色的步搖下墜着瑪瑙珠子。明眼一看就知道她是有心來與我說和的,誠心道歉來了。
“妹妹來了,快進來歇着,這樣大熱的天氣。”說完竟然掏出自己的手帕子忙不迭的上前爲我擦拭鬢角上的汗。
幻月一下子橫在中間,慢悠悠地用自己手裡的帕子擦乾淨我的臉頰,含着一絲壞笑道:“小主快坐下吧,沒得累壞了叫皇上心疼。”這話是專門說給愛生事的納蘭氏的。
我才落座,納蘭氏便端着一碗茶走上前來,盈盈跪倒,嗚咽着道:“臣妾先前有罪,只求貴人能原諒我。今後便掏心掏肺的對貴人一人好,萬事都聽您的。只求貴人原諒了我。”
她說完假惺惺地掉了幾顆淚珠,我瞥了她一眼,讓玳曼扶起她,裝傻道:“此話怎麼講呢?常在有什麼錯呢?這倒讓宛兒糊塗了。”
她落座後,我定睛一瞧,大紅色牡丹鏤金線的宮裝在身,腳上踩着一雙嫩粉色的緞面繡鞋,鞋子前還鑲嵌了一顆碩大的珍珠。周身已經不差了,這頭上更是不得了,架子頭上綴滿了珠翠飾品,就連點綴的珠花,全是用紅寶石做成的。耳下佩戴着上好成色的翠玉耳環,手上戴着也是樣樣齊全。整個人與一旁的葉貴人形成了太過明顯的對比。
方纔想起在淑妃宮中與她閒話時聽到的一些消息。淑妃沉穩不愛爭這些,毓貴人也是個低調穩妥的慢性子,每日只喜歡繡花養貓,再不濟只會悶着頭掉眼淚。趁着毓貴人去找花樣的時候,淑妃長長地嘆氣對我說道:“你可聽說了咱們皇上最近迷上了薰華宮的納蘭氏?聽說連續幾日
都是召她專夜,不日還要晉封爲貴人。”
我點點頭並不上心,她接着道:“你倒是和我一樣,年紀輕輕就不愛獻媚吃醋的。只是她不行。”說完瞧瞧遠處的毓貴人“她最近心裡憋悶,常常以淚洗面。進宮時日不短了,不曾得個子嗣不說,也不曾晉封。如今連納蘭氏都要爬到她的頭上了,怎能不氣苦。”
“皇上恩遇全屏他一人的興趣,咱們即便不甘心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煩惱,至於子嗣麼,那就更由不得咱們了,那是老天爺說了算的。毓姐姐爲人溫柔善良,怎麼就不明白這個理總是爲難自己呢?”我對淑妃道。
“她自己愛鑽這心思,也要有人招她不是?”淑妃一臉不悅道“前幾日,毓貴人身邊的一個新來的小丫頭,一時不留神,在路上撞了迎面來的納蘭氏,按理是該責罰,可納蘭氏未免太過了。”淑妃搖着頭“她命身邊的宮女在長街上掌嘴五十,直打的那丫頭牙也掉了幾顆。這不,氣的她好幾日沒吃東西,只說論什麼人物都騎到她的頭上,活着也是受辱的。別看平日裡是個悶葫蘆,可骨子裡有股子倔強氣性。”
“按理毓姐姐身邊的人就是華清宮的人,即便教訓也輪不到她,也該是毓姐姐或者淑妃姐姐您。她區區一個常在怎麼敢這樣造次?”
“還不是仗着皇后給她撐腰麼,不然憑她的姿色怎麼就成了皇上跟前的紅人了?”淑妃身邊的冬兒在一旁憤憤不平地道。
想到這裡,我的眼神再次落在納蘭氏的身上,心想她哪裡是來道歉賠罪的呢?我直勾勾地瞧着她,“常在今日倒比我和葉姐姐看着雍容華麗。這一身上下珠光寶氣的,想必是皇上賞賜的吧?”我嘴裡問着納蘭氏,眼睛卻掃過葉貴人。
葉貴人見有些尷尬,臉上也有些許的抽搐,但也只能打着圓場道:“是呢,近來這六宮上下就屬納蘭妹妹最得聖恩。賞賜恩典最多,自然衣着華貴。”
“是呢,這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賞賜給我的。皇上許我中秋節時晉封爲貴人呢。”
我一絲譏笑閃過,按住繡花樣子,對着葉貴人道:“真是大喜呢,過不了多久常在就和我們是一樣的人了。”
一直以來在合宮中我都是謹言慎行處處謙卑禮讓,出言絕不輕狂,但今日確實動怒,想着前幾日才害了我,連累夏菡差點丟掉性命,如今還藉着恩澤到我漪紅閣來招搖過市。
“再過月餘就是妹妹的好日子了,最近伺候皇上辛苦,總是腰痛難忍的,現在可大好了嗎?可要趕緊好全呢,別誤了好事。”葉貴人拉住兇光畢露的納蘭常在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自然耽誤不了冊封大禮,皇上還許我誕下一兒半女的便給我晉封爲嬪。”說完她得意的搖晃着脖頸,扶摸着翠玉耳墜子。
“喲,我當是誰在這呢,原來是皇上的納蘭貴人啊。”一聽聲音就知道是齊佳貴人,自從柔貴妃與我撕破臉鬧了一通之後,齊佳氏基本不過漪紅閣來,一個宮裡住着也總是指桑罵槐的擠兌我。
“齊佳姐姐萬福。”納蘭氏乖覺地俯下
身子。
“哎呀,我哪裡敢當妹妹的禮呢。聽說妹妹最近伺候聖駕最多,別累壞了妹妹。”說完齊佳氏就不住地打量納蘭氏,咂舌道:“妹妹真是一朝飛上枝頭啊,這一身何等的氣派,看着便讓人眼饞心妒的。”
納蘭常在很是得意,我卻知道齊佳貴人素來不會奉承除了柔貴妃以外的人,這好聽話後面跟着的便是不堪入耳的難聽話,果然她接着道“早就聽說妹妹母家阿瑪是個小太醫,妹妹自小也是沒吃過見過的,今日一瞧還真是不假,這才得了賞賜,便插了滿腦袋,生怕放在宮裡箱子底下發了黴,沒人瞧見。”
“你……你怎麼這樣說話。”納蘭氏礙於齊佳貴人母家地位,又知道她與柔貴妃的關係,所以縱然生氣也沒敢太過放肆。
“果然是小家子氣!”齊佳氏說完瞥了她一眼。
納蘭一賭氣拽下一句“你等着”便奪門而出,葉貴人自覺尷尬,只是勸了齊佳貴人幾句,與我告辭離開了漪紅閣。
今日看着負氣的齊佳貴人是又好笑又鄙夷,跟着勸道:“她如今得勢正盛,你何必去惹她。”
“我沒你的德行,連皇上都說了你是這後宮裡第一大善人。但你也少來教訓本小主。”齊佳氏眼看是要拿我出氣了。
我話鋒一轉,“我可是爲了你好,她是皇后跟前的人,大家心裡明白。今日的話,她必然回了皇后,到底是你口出妒言。不信你就瞧着,有你的受了。”
她的氣漸漸消除了,有些怯懦的瞪了我一眼,隨後離開了。
“去把我的繡架子拿來。”對着幻月道。
“人家都爭風吃醋嚼舌頭到咱們漪紅閣裡了,小主也不理論。未免太好性子了。”幻月有些生氣的道。
我瞧着她淡淡地笑着,也不多話,打理着各色絲線,看着毓貴人贈與我的花開富貴的紋樣,心中醞釀着顏色。“夏菡近來好些了嗎?可還說過要去別處嗎?”我問向幻月。
“她近來精神好些,也肯出來走走,只是每次見着小計子還是有些不自在。這不,內務府叫咱們去領小主先前要的方墨,夏菡和玳曼已經去領了。”
心裡有些擔心,這宮裡處處人言可畏,她是個要強的性格,很怕內務府或其他宮裡的人說些難聽的話讓她傷心,但是這一步遲早是要她自己邁出去的。果不其然,玳曼自己捧了東西來回話道:“小主,內務府說這是西域進貢的松煙墨,是上好的。”
“你隔着吧,夏菡呢?不是同你一起去的嗎?她人呢?”我伸着脖子朝玳曼身後看去。
“夏菡姑姑回房了。”玳曼無奈地道。
“你們這一路上可遇見誰了?還是內務府的奴才給她難聽的話了?”我猜測一定有人說話打擊到她了,否則她不會不過來見我。
“回小主的話,方纔在回來的路上碰見了葉貴人和納蘭常在。納蘭常在說了些難聽的話,夏菡姑姑便哭着回來了。”玳曼極小心的說,怕惹我動氣。
“去把夏菡給我叫來!”我厲聲對玳曼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