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面有人高聲宣唱,“皇上駕到。”
英宏來了。
一瞬間,我的心就定了下來,這件事已經避無可避,既然如此,我只能迎頭而上了。
理一理裙帶上的流蘇,我定然起身,迎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我再去錦元宮請安時,命蔣秀取出兩瓶用鈞窯瓷瓶裝好的那蘭提花的香露,分別送給了瑾貴妃和良昭儀,說了使用的法子,笑道,“原本想着這樣名不見經傳的東西,必是入不了二位娘娘的青眼的,沒想到竟然大家都喜歡,我就勻了這一點子來,不過是給二位娘娘用個新鮮有趣而已,二位娘娘別嫌棄纔好。”
瑾貴妃淡淡一笑,說了聲謝了,就命雲琴收了,良昭儀亦誠懇的推讓幾番,也收了。
請了安退出來時,我有意和良昭儀走在一起,悄言細語的閒話着,彼此間親熱至極,忽然間,我話風一轉,笑着向她道,“昨兒晚上皇上還提起姐姐來的呢,說姐姐爲人很是溫和淑良,最是賢惠的。”
良昭儀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瞬間多了幾分光彩,語氣裡卻淡淡的,笑道,“妹妹拿我取笑罷,皇上……皇上哪裡會記得我這個人老珠黃的人呢!”
“良姐姐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怎麼卻說起這樣的話來,”我的語氣真誠懇切,“昨兒個皇上還說,若是今天閒了,還要來陪咱們兩個進御花園裡走走的。”
“真……真的……,”良昭儀不由將信將疑。
我定定點頭,“自然是真的,嗯,也不知道皇上今天會不會有閒的時候呢?”
我又撫一撫袖子,作出不好意思的樣子,笑道,“只是聽皇上這樣說,我就灑了那香露在身上,皇上最是愛聞這個味兒的。”
我擡眼看向良昭儀,自嘲道,“若是皇上今兒沒空,倒白浪費了這好香露的。”
良昭儀也笑了,道,“皇上的心全都已經在你的身上了,你還用這樣的心思,真真是要迷得皇上一刻也離不了你麼?”
我不由也跟着笑了,於是大家又說了幾句,這才道了聲別,各自上轎回宮。
轎子擡起,我掀開窗上的簾子,向良昭儀叮囑道,“姐姐今天可莫到別處了,怕皇上要傳姐姐去御花園呢。”
良昭儀笑着點頭應了,眼看着她的轎子遠去了,我這才放下了簾子,身子一軟,靠在了身後的軟墊上。
接下來,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到了傍晚,天氣涼爽了許多,我早早兒的收拾打扮妥當,等候着英宏,昨天晚上耳鬢廝磨的時候,我又說起同遊御花園的事,他答應了今兒傍晚時分會來陪我。
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外面有人聲漸漸的近了,隱隱有來自龍鑾上的金鈴叮鈴鈴的響聲,我嫣然而笑,款款的迎了出去。
纔到門口,英宏正笑吟吟的下了龍鑾,我纔要行禮,被他一把攙住,笑道,“凝霜,你今天的氣色倒好。”
“皇上答應陪臣妾遊御花園,臣妾心中歡喜,自然神清氣爽了,”我曼聲笑道。
英宏看着我的眼裡全是溫柔,“只要你喜歡,朕就常來陪你。”
“那臣妾可不敢,皇上日理萬機,多少的國家大事等着皇上呢,臣妾哪敢爲了這玩樂的事情煩擾皇上,外面的朝臣若知道了,只怕必要定臣妾一個妖媚惑主的罪了。”
“你如此識大體,知事理,誰敢這樣說你?”
我不由咯咯的嬌笑起來,“皇上又在繆贊臣妾了,臣妾如何敢當。”
說着話的時候,我們已經進了御花園,御花園裡夏日裡風景最好的地方,莫過於御花園最南邊的暢幽園,暢幽園裡假山流水,潺潺叮咚,處處遍植紫薇,凌霄,更有幾株九里香長在牆角,風兒一吹,那香氣清雅幽遠,沁人心肺。
這還不是好的,好的是有幾株稀罕品種的曇花,每每在夜間開放,瞬間的美麗流彩裡,總能讓人陶醉無限,流連忘返。
我們由前面迎領的太監們帶路,一路徑直往暢幽園而去,爲着避那西斜尚存的陽光,我們並沒有走暢春園前那一道由條石鋪成的路,而是繞了一個小彎,由暢幽園的偏門進去了。
暢幽園的偏門迎面正是一個高有十丈的小高閣,站在上面,御花園的景色一覽無遺,盡收眼底,我一見那高閣,就歡喜起來,指着它道,“皇上,常說站得高就看得遠,臣妾想去那上面瞧瞧。”
英宏點點頭,卻又擔心,“你累不累?”
我笑着搖頭,英宏見我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不忍拂了我的興致,當下牽了我的手,柔聲道,“走吧。”
踏着水曲柳木的樓梯,我們緩步上了高閣,高閣建成一個寶塔蓋的亭臺形,然而爲着夏天避陽,冬天避風,又不會遮擋視線,所以,窗子上鑲的全是來自於西域的一種叫做玻璃的材料,這種材料除了遮風擋雨外,更是透明清澈,人在裡面,外面的風景人物全都盡收眼底,無一遺漏。
進了高閣,早有太監將四面的窗戶打開,窗子裡有重重的白色輕紗,此時被風一吹,正婆娑輕舞,如夢如幻。
挽着英宏的手,我喜滋滋的站在窗口四面眺望,這座高閣雖然並不是特別高,但也能將皇城裡看個十之八九,傍晚的風在沒有了正午的灼熱後,吹在人的身上分外舒爽,我喜笑晏晏,和英宏對着外面的景色指點談論着。
英宏不知道是否受了我的影響,也很是興致高昂,他不時的指着目所能及的亭臺樓閣給我看,並詳細的解說那是個什麼地方,有什麼用途。
我像是極認真的在聽着,目光隨着他的指點四處漂移,無人知道此時我的心已經咚咚的快跳出胸口,手心裡更是黏膩一片。
然而很快的,我就一鬆下來,那個我此時最想見的人,已經隱隱的出現在御花園的一角。
蔣秀也看到了,她不動聲色的和我對看了一
眼,我微微的點了點頭,脣角的笑意更深,巧笑嫣然的依在英宏的身邊,拖延着在高閣上的時間。
英宏哪裡知道我的心思,見我很是歡喜的樣子,笑道,“早知道你喜歡,朕也早就帶了你來了。”
我欠一欠身子,像是極感慨的嬌聲道,“皇上待臣妾,總是這樣好,臣妾實在不知該怎麼回報皇上了?”
“凝霜,你我雖然算是君臣,但也是夫妻啊,你卻怎麼總說這樣見外的話?”英宏眼裡的溫柔讓人忍不住的想沉溺進去,永遠不再出來。
正說笑得開心,只見英宏忽然皺起了眉頭,目光凝重,死死的盯着一個地方,大家不由納悶隨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只見暢幽園的一叢紫薇花前,一個女子正跟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拉拉扯扯,狀態極是親密,而邊上立着的幾個宮女模樣的卻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邊上看着,無動於衷。
看到這樣的情形,我心裡溢起一陣冷笑,然而口裡卻驚呼起來,“那不是良姐姐麼?她在作什麼?”
說到這裡,我不由結巴起來,“她……她怎麼……跟一個太監……如此親密?這……這……這成何體統?”
我的話音才落,只見英宏的臉色已是陰到極點。
“大膽,”他一聲暴喝,指着遠處正攪作一團的兩個人,向劉喜喝道,“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喜此時的臉也不由的白了,忙答應了一聲,轉身要走。
“慢,”我忙急聲喚住劉喜,英宏皺了眉不解的看着我,我向身後擺了擺手,蔣秀劉喜忙領着宮人太監們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一時間,高閣裡靜悄悄的,只剩了我和英宏兩人。
我拉着英宏的袖子,欠身爲禮,鄭重回稟道,“皇上請暫歇雷霆之怒,”指了指遠處的良昭儀,“良姐姐向來都是個穩重的人,今日如此失儀,想來必定是有什麼緣故在裡面,再者……,”說到這裡,我卻又頗有些開不了口的樣子,籌措起來。
英宏的臉色陰沉,絲毫不見和緩,道,“再者什麼?你只管說來。”
我只得定了定精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臣妾以爲,若果真良姐姐有什麼不妥,然而皇家顏面要緊,此時這許多的奴才在這裡,就這樣撞了過去,只怕……,臣妾以爲,還是須暗裡查訪纔是。”
我的話聽起來似極有道理,英宏陰着臉沉默了一會,就點頭道,“罷了,就聽你的。”
他喚進劉喜,按我的主意吩咐了一番,轉身恨恨的對着良昭儀的方向瞪了一眼,一牽我的手,一句話不說,徑直下了高閣,也沒有心思再遊園子,徑直帶着我回了流雲殿來。
我一路上默默的跟着,直到他進了御花園的內殿裡躺下,我才嬌嬌的笑着過去,勸道,“皇上別生氣,良姐姐今日這樣,必定是有緣故的,那也不過是個太監罷了,定不會有什麼,劉公公已經帶人過去查探了,少不得就有結果出來了的。”
(本章完)